第159章 未完成的祈禱(二)

可是,往往天不遂人願,夏青格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最後一次的化療,幾乎耗盡了她的生命!她安靜的躺在牀上,頭上是他新給她買的帽子,舒服的棉質布料,只因那天她照鏡子,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虛弱的臉上還是泛起一陣漣漪,儘管她拼命壓抑着自己的心緒,杜枷辰還是在她略帶自嘲的話語中聽出了異樣。

“沒有頭髮的樣子也不錯,我還從來沒想過自己光頭的模樣呢?”說完她就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嘻嘻的笑了起來,可是杜枷辰還是看到了她笑意臉孔下一張泛紅的眼眸。

她的頭髮因爲化療的緣故都掉光了,他看着都心疼,她自己怎麼會不難受?明明就是難受的緊嗎,可她還是強撐着對他微笑,爲的是不讓他難受!

眼前的女子有時候善良的讓他心疼,善解人意的讓他難受到心坎兒裡!

牀上的人渾渾噩噩中難受的呻吟起來,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好像壓抑着極大的痛苦:“嘔......”極度不舒服的感覺聚攏在胃裡翻滾,她再也忍不住頭離開牀面,開始乾嘔。

這許多次的化療早已讓杜枷辰知道,只要她醒來就一定會翻天覆地的吐上一陣的,所以在她轉醒的時候他早已準備好了臉盆,拿在手裡。就像這時,他可以第一時間衝到她的面前。

“辰......”低弱的聲音讓杜枷辰皺起眉頭,“辰,這次我好想感覺特別的難受,甚至都不想再起來了,我是不是......是不是......”她孱弱的話語還沒說完,杜枷辰就突然生氣的呵斥出口:“說什麼混賬話,別瞎說,你只是太累了,乖乖躺着,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夏青格盈盈水眸看向面前的男子,他瘦了,五官分明的輪廓下眼窩深陷,她生病的這段日子,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沒吃過一頓飽飯,都是她,都是她連累了他!緊接着胃部又是一陣的翻滾,她低下頭,難受的嘔吐不止。

直到她吐出一灘灘黃水,再也吐不出其它的東西,而這個時候她整個人也近乎虛脫了,任由杜枷辰把自己抱着安放在枕頭上,蓋好被子,迷迷糊糊中聽到他說些什麼。她很想聽清楚,在她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竭力的看着他每一分每一秒,可是現在極度不適下,她甚至聽不清他在講些什麼,也睜不開眼睛,好像一場可怕的夢魘,她被牢牢的困在裡面不可自拔,想抓住他不讓他走,根本就是徒勞的,她連喊出聲,擡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渾渾噩噩中,不知是昏迷了過去,還是睡着了,意識一片黑暗......

不多一會兒,她便驚醒,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再醫療室了,這是他們的臥室,而杜枷辰已不在房裡。雖然這身子仍然極度的不適,她還是強忍着胃裡翻騰不已的眩暈感走出房外。

“辰......辰”許是身體虛弱的緣故,她的聲音不大,不仔細聽很難發現。勉強下了牀,扶着牆走了一小段路早已經汗水連連,扶住門框的手因爲用力的緣故有些不可抑制的抖動,像是用了很大力氣般的扶着門框站住,只是發顫的雙腿還是證實了她現在有多麼的虛弱。

原本身體就不適,再加上剛剛做了化療沒多久,胃裡的東西早已吐盡,連一點兒支撐的氣力都消失不見了。她的整個腦子發漲起來,眼前一黑,身子前後搖晃了兩下,就摔倒在地上。意識還有那麼一絲的清明,她努力的想爬起來,但兩腿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掙扎可半天,仍然爬不起來,連續的掙扎,已經將她的體力消耗到極致。

“辰......”再也抵擋不住洶涌而來的疲累感,不一會兒就垂下頭,昏死過去。

杜枷辰手裡端着親手煮的清粥,踏入臥室,原本稍稍放鬆的心情卻在看到昏倒在門口的人影時一團糟,手一滑,溫熱的白粥夾扎着濃濃的清香跌落在地,他再也顧不得其它,奔向倒地的倩影:“夏青格!”聲音裡是毋庸置疑的擔憂和焦慮。

他才離開了一會會兒,她怎麼就這樣了,怎麼會暈倒在地上?以後他再也不離開她了,哪怕只是一會,他要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夏青格?夏青格?”他奔至她的身旁,彎腰,稍一用力便將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平放到牀上,坐在她的身邊握着她的稍顯冰涼的小手,臉上是一覽無遺的焦急。

“夏青格......夏青格?”他不死心的連續叫了很多次,讓他失望的是牀上的人緊閉着眉眼,沒有一絲的動容,好像是安靜的睡着了般,任憑他怎樣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杜枷辰徹底的慌了,徹底的迷失在即將失去她的痛苦中。

手足無措的拍打着她的臉頰:“夏青格,醒醒啊,醒醒,我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桂花粥,很香的,是我親手做的,你起來嚐嚐,起來啊!”他聲音裡夾扎着恐慌的成分,以至於他拍打着她臉頰的手帶着不可抑制的抖動,像極了丟失了心愛的小孩子,他再也顧不到其它,大手一伸,把她毫無知覺的身體抱進自己懷裡,而他雙眼被她嘴角的嫣紅染紅,一片猩紅,像只嗜血的豹子......

醫生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一個指點江山叱吒風雲的男子,抱着懷中的女子,彷彿失了婚般的坐着,一動不動,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良久,作爲主治醫生的白大褂,才緩緩的走上前去,勸慰道:“杜先生,快放開她,我們需要儘快瞭解她的情況,萬一耽擱了病情。”當下這個情況,他是料準了杜枷辰不會置懷裡的人的生死而不顧的,所以他一針見血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果然是及有效的,只見杜枷辰的神情一窒,萬般不捨的把懷裡的女子再次放到牀上,在她額上落下溫柔的吻,回過頭來,恢復了一貫的冰冷氣息。一個人轉變的怎麼這樣快,剛剛還是溫柔如水的模樣,一眨眼面對一干衆人的時候卻又變成了從前冷漠疏離的杜枷辰。

“好好給她看看......我......我想知道她還有多久!”天知道他是多麼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中間頓了幾頓,更讓他覺得嗓子堵得厲害,幾乎透不過氣來。儘管他是多麼的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可是沒辦法,事實就是事實,即使他不承認,不願意接受,也掙脫不了她確實不會呆在他身邊太久的事實,她快離開了,真的快了!

隨着她身體越來越弱,她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來越沉!從來沒有一刻他這樣怨恨時間過得太快的,因爲他有那麼那麼多的捨不得!

他還來不及看夠她的睡顏,他還捨不得她像只小貓似的窩在她懷裡的模樣,他更來不及兌現他曾許下的承諾,把她下半輩子交給他,他會陪她走完下半輩子的!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風吹散了他們之間的承諾,也即將帶走她,他該怎麼辦?怎麼辦?

他沒有離開屋子,醫務人員給她做檢查,給她上呼吸機的時候,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他面前,只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要看着,一動不動的看着,才放心。

有個小護士看見還有病人的家屬在旁邊,就要過去把他趕出去。醫院有規定,病人家屬是不能陪同治療的,出於本職,她要這樣做。剛一擡腳就被主治的白大褂拉住了:“由他吧,不看着他是不會放心的,你過來幫我一下,把呼吸機插上。”

小護士瞭然的看了一眼杵在門口的杜枷辰,他眼中的柔情能將世間每一個女子融化,她也不例外,立即羞紅了臉垂下頭,不敢再去看他,可惜,他的柔情只屬於病牀上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聲響的女子,因爲他的目光只是盯着這個女子,從來沒落及到其它地方。

呼吸機有節奏的響徹房間“嘀嗒---嘀嗒---”看着呼吸機上跳躍的線條,杜枷辰彷彿又燃起了生命的希望,原本失神的雙眼,彷彿也突然之間有了光彩。

“夫人沒什麼事,昏睡過去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我給她打了鎮定劑,今晚她不會感覺到疼痛,能睡個好覺了!”醫生眼裡也多了一份人性的光環。在他說話之際,房間裡的其他醫務人員已經離開,房間裡之剩下他們兩個外加連續不斷的生命跡象“嘀嗒——嘀嗒”。

“她還能堅持多久?”他開口,一片黯然。

“我就是想跟您談談這件事情的。”作爲主治醫生,他也是極其不忍說出口的,因爲這小半年裡,他幾乎是親眼見證了杜枷辰和夏青格之間的愛情故事,他也從來不知道一個被外界稱爲冷血無情的男子,竟然會對一個身患重病的妻子這樣的神情不移,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貼心的動作,都讓他們動容,同時也深深的同情這一對璧人,即將生離死別!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醫生也不例外!

“你就說吧,你是喬竭力推薦的人,我相信你。”杜枷辰說着自己已經坐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上,而白大褂也緊隨着,坐到了他的對面,穩了穩心神,將事實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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