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4章

李蘭希望通過擁有一個正常的兒子,來形成她自己的情感錨點,可惜,她生出的兒子和她有着一樣的病。

她絕望了。

可李追遠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再厲害的教會,也無法做到把贖罪券賣給還未生出的人。

當男孩在心底把“媽媽”這一稱呼改爲“李蘭”後,就意味着他已經切割掉了這段關係。

你繼續痛苦掙扎吧,我懶得看了。

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外耗別人。

李追遠放下了杯子,他打算離開了。

“啪!”

像是太爺家電燈繩被忽地拉下,李蘭整個人,熄滅了。

她變得很冰冷也很淡漠,眼眸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地剝落。

她重新擡起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雙方目光接觸的瞬間,李追遠就覺得自己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很疼很痛,彷彿隨時會從自己喉嚨裡蹦出來。

腦海中,迅速浮現出自己照鏡子時的場景。

是她,也是他。

他認識眼前的這個“人”,因爲他自己身體內,也住着一個,而且,在那場轉運儀式後,他似乎曾出現過,將“魏正道”的名字改成了“僞正道”。

其實,李蘭,早就輸了。

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半年前打向張嬸小賣部的電話,就是李蘭最後的歇斯底里。

她從一個偶爾可能犯病的正常人,變成一個偶爾可能正常的病人。

這是她最恐懼的歸宿,也很可能,是自己的歸宿。

“詭異與刺激,很容易提高閾值,當你閾值提高無法再被滿足時,你會主動選擇變成她這樣。”

依舊是李蘭的聲音,語調還輕柔了一些,但卻像是在評價一臺設計有缺陷的機器。

她甚至把自己,也當成了一件機器。

李追遠咬緊了牙,雙手撐着桌面,神情不斷變化,身體開始顫抖。

“你應該也選擇了一個錨點。

她是寄託,

你是什麼?

扶持、共生?”

李蘭把臉湊到李追遠面前,仔細盯着男孩的臉:“你應該,能比她堅持得更久些。”

李追遠沒有說話,指甲蓋裡,已摳下桌面的紅漆。

李蘭伸出手,輕輕撫摸男孩的頭:

“你繼續玩吧,等玩累了,玩不動了,我真正的兒子,就會來找我了。”

李追遠雙手用力一推桌子,整個人踉蹌地後退好幾步,後背靠在了櫥櫃上才避免摔倒。

他驚恐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李蘭沒再去看男孩,而是起身,走到水池邊,仔細認真地洗起了手:

“你們真是一對母子,你和以前的她一樣,總想着在身上留點污垢,乾乾淨淨的不好麼?做人,多髒啊。”

洗完手,她將桌上的文件和報告紙整理好收入公文包。

然後,她走了。

連續兩聲“咔嚓”聲,是開門和關門。

李追遠靠着櫥櫃,緩緩坐在了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頭。

剛剛,李蘭向他展示了,病情徹底爆發後的樣子。

強烈的窒息感向他襲來,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丟入了一個封口的玻璃瓶,任憑如何捶打都寂悶無聲。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壓抑感幾乎要將他傾軋粉碎。

男孩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上的熱水壺,他站起身,走向餐桌,左手抓住熱水壺,將壺口向下傾的同時,將自己的右手掌心攤開放在下面準備接着。

裡面,是剛燒開的開水。

壺口繼續傾斜,白煙帶着滾燙的熱水落下。

“噠噠噠……”

開水落在了地面。

男孩及時收回了手。

“不能這樣,阿璃會生氣。”

“呼……呼……呼……”

一時間,幾乎要窒息的空間裡,透入了些許清新空氣,男孩貪婪地呼吸着。

走出屋子,關上門。

“咔嚓!”

李追遠擡起雙手,觸摸着自己的臉,剛剛關門的聲音,像是訂書機,重新釘回了自己臉上的這張人皮。

緊接着,男孩開門再關門,再開門再關門。

“咔嚓!咔嚓!咔嚓!”

嗯,多釘幾下。

見李追遠出來了,吳新涵和閆老師就和老教授們告別,他們互留了聯繫方式,以後說不定可以邀請來學校講座什麼的。

接下來,就是吃烤鴨。

本來只點了一套鴨子和倆菜,應該是夠了的。

但李追遠一想起李蘭說的“做人,真髒”,就忍不住使勁往嘴裡塞裹着鴨肉的麪皮。

這使得吳新涵又要了半套鴨子。

第二天一早,吳新涵和閆老師就早早起牀,他們本想着不打擾小遠讓男孩多睡會兒,誰知他們一開門,對門的小遠也打開了門。

然後,李追遠就被他們帶着去吃了滷煮,又買了一些特產。

趕到機場,坐上飛機,吳新涵和閆老師都睡着了。

李追遠則透過舷窗,看向窗外的藍天以及下方厚厚的白雲。

昨晚,他一宿沒睡。

飛機落地,有學校的車來接,天黑前,李追遠回到了太爺家。

村西有喜事,太爺帶潤生和陰萌去吃席了,譚文彬則回了家。

徑直來到二樓,走入自己房間,阿璃正拿着小推子,刨着一座牌位。

旁邊地上躺着一條皮鞭,有一半已經被用牌位的表皮包裹好了。

男孩不在家時,女孩要麼畫畫要麼就幫男孩做這些手工活。

當李追遠出現在房門口時,女孩擡起頭,嘴角浮現出弧度,眼睛也亮了起來。

但很快,女孩似乎察覺到什麼,神情也隨之低落。

“你看,沒有。”

李追遠對女孩攤開自己雙手,掌心處沒有傷口。

“我身上也沒有,我忍住了,真的,我做到了。”

男孩竭力地證明着自己,像是在誇耀自己的“考試成績”。

相較而言,所謂的奧數競賽考試,在此時不值一提。

女孩消失的嘴角弧度再度浮現。

在見到女孩後,李追遠身上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於鬆了。

他走到牀邊,躺下後眼睛眨了兩下,直接昏睡過去。

這一覺,他做了很多個夢,夢裡一會兒是自己,一會兒是李蘭,一會兒自己被李蘭牽着走,一會兒是自己和李蘭並排站在一起,看着遠處牽着手正在行走的一對母子。

天亮了,男孩醒了。

女孩坐在牀邊,看着自己。

像上次自己累趴了時一樣,昨晚,她又給自己守夜了。

柳玉梅覺得,能在李三江家遇到男孩,是阿璃的福運。

李追遠覺得,能在太爺家裡遇到阿璃,是自己的福運。

兩扇本該緩緩關閉上的門,在相遇後,互相卡住,也正努力地互相撐起。

劉姨的聲音自樓下傳來,好似寺廟裡傳出的鐘聲,盪滌心靈,也是給自己這次回京之行,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

“吃早飯啦!”

……

學生們放了寒假,意味着快過年了。

張嬸小賣部裡進了不少新零食,鋪子門口更是擺上了花樣繁多的小鞭炮。

一年之中,也就在這個時候小孩子們的消費能力比較強,從早到晚,不停有孩子三五成羣地結伴過來買東西。

李追遠也走過來買東西。

“遠子哥!”

“遠子哥!”

虎子和石頭他們對李追遠熱情地招手。

他們倆其實也拿到壓歲錢了,但平日裡手頭緊,一拿到錢就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早就花光了。

這會兒,倆人屬於陪着兜裡還有錢的孩子過來的,向他們主動介紹着哪種炮好玩,以期買完後,自己也能順幾個玩玩過下癮。

見遠子哥也是來買炮的,他們倆馬上就熱情地站到李追遠身側,充當起了參謀。

李追遠拿了幾盒炮和螢火棒,然後問道:“你們要什麼,自己拿呀。”

倆人眼睛當即一亮,卻都各自只拿了一盒最便宜的。

“再多選幾盒。”

見遠子哥如此豪氣,倆人也就不扭捏了,選了幾盒自己喜歡的。

李追遠付完賬就走了。

虎子和石頭則揣着炮,跑那幾個孩子面前很是牛氣地炫耀起來。

回到家,李追遠走到正在編紙人的潤生面前:

“潤生哥,給我兩根菸。”

“好。”

潤生將兩根細香點燃,遞給了男孩。

男孩拿着香,走到阿璃面前,將一根燃香遞給阿璃。

然後,男孩女孩開始把炮放在各個地方,倆人一起用香去點。

壩子以及下方的菜地裡,不時傳來炮聲。

陰萌手裡拿着墨斗走出屋子,輕扭脖子的同時,看着下方玩鬧的倆人,一時有些恍惚:

“他們可真有趣。”

潤生應了一聲,問道:“你也想放炮?”

陰萌點點頭:“好呀,要過年了嘛。”

“你等着。”

潤生放下手中藤條,進了裡屋,然後抱着八個二踢腳出來:

“來,放吧。”

“放這個?”

“對啊,再不放就要過期了,現在應該還能聽個響。”

“我爸呼我了,我爸呼我了!”

譚文彬腰間繫着一個傳呼機,一邊手指着那裡一邊挺胯走出,這姿勢,像是骨盆錯位。

期末考試成績好,譚雲龍給他買了個傳呼機,自那之後,他就一直把它別在腰間,爲了搭配它,還特意去鎮上又挑了一條牛仔褲和皮帶。

潤生:“你爸呼你臉上了?”

“呵,我知道你這是嫉妒。”

譚文彬繼續挺着胯,像是隻螃蟹一樣走下了壩子。

這動作,引得後頭的陰萌和坐在壩子上喝茶的柳玉梅都露出了笑容。

譚文彬小跑着來到張嬸小賣部回電話,然後,他又跑了回來,對還在地裡和阿璃放炮玩的李追遠喊道:

“小遠哥,我爸說待會兒派出所派人來接你和李大爺去,說是所裡送來一具奇怪的屍體,要你們去看看。”

“好。”李追遠點點頭,和阿璃一起離開了地裡,來到壩子上水井邊洗手。

譚文彬問道:“要不要我去喊李大爺回來?”

劉金霞那裡接了一個活兒,請李三江過去商量,現在人還沒回來。

李追遠搖搖頭:“不用了,我們去就行了。”

“好。”譚文彬也這麼覺得,太爺去不去都一樣。

潤生問道:“小遠,我們要去麼?”

“潤生哥,需要的話再喊你們。”

“嗯。”潤生走到壩子下面,把二踢腳的包裝紙撕開,將裡頭的引線牽出。

不一會兒,一輛警用三輪摩托開了過來,譚文彬一邊喊着“劉叔叔”一邊領着李追遠坐上了摩托。

等他們走後,陰萌拿着一根香,點了一根二踢腳:

“砰……啪!”

放完一個後,陰萌看向潤生,說道:

“我說,你們這兒怎麼這麼平安?”

潤生指了指遠處大鬍子家的方向:“小遠說,因爲那裡有個大傢伙躺着,還沒死。”

“他什麼時候死?”

“不知道,而且也無所謂了,再有一個學期,小遠就要去上大學了,你再忍忍。”

同一時刻,坐在摩托車上的譚文彬也是不停搓着自己的手指,經歷過大刺激後,長久平淡的生活就顯得有些難熬。

來到所裡,譚雲龍親自出來接人。

譚文彬拔出兩根菸,先遞給了開摩托車的劉叔叔,又遞給譚雲龍:

“來,譚隊,抽根菸。”

譚雲龍接過了煙,問道:“又抽上了?”

譚文彬將煙盒塞回口袋,笑道:“哪能啊,這不是要過年了嘛,李大爺給我的。”

“小遠,跟我來。”

“好的,譚叔。”

譚雲龍將李追遠帶去了法醫室,譚文彬自然跟着一起。

“譚隊,這是……”一名年輕的女法醫見來的是倆年輕人,讓她有些錯愕。

她還記得上次和一位民間撈屍人老者聊過,對方提供了很多思路和見解。

這次不該是請那老者過來的麼,怎麼老者沒來?

“小王法醫,開始吧。”譚雲龍沒有做多餘解釋。

小王法醫領着衆人來到一臺擔架牀前,伸手抓住白布邊緣後,她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

“譚隊,真的可以麼,我怕嚇到他們。”

譚文彬聳了聳肩:“放心吧,不就是巨人觀麼,多大點事。”

屍體雖然蓋着白布,但露出的雙腳已高度腫脹,證明它已經被浸泡過很久了。

“可不僅是巨人觀。”小王法醫揭開了白布,露出了一具腫脹的屍體,而且屍體胸口位置是空的,像是被挖了一勺的豬皮凍。

原本,小王法醫以爲會嚇到二人,可誰知倆男孩直接一左一右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嘿,這個有意思啊,遠子哥。”

“嗯。”

“這中間這塊怎麼回事,還是圓弧形的,怎麼搞的?不會是那個吧?”

“不是。”

“那是那個?”

“也不是。”

小王法醫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譚雲龍也忍不住瞪向自己兒子:“說人話。”

譚文彬不滿道:“叫你不好好看書。”

譚雲龍:“……”

見親爹似乎真的要生氣了,譚文彬趕忙解釋:“爸,這是我從李大爺那兒學的專業術語。”

他是看了《江湖志怪錄》的,剛剛先後想起的是“子母死倒”和“寄生死倒”,但都被小遠否掉了。

李追遠伸手,指向屍體凹空處的一根綠色。

小王法醫說道:“是水草?”

李追遠搖搖頭:“不是水草,是動物毛髮。”

譚雲龍:“小王,你沒化驗過麼?”

“我……”小王法醫有些難堪道,“是我工作疏忽,我沒留意到。”

“譚叔,是在哪裡發現這具屍體?”

“在通興河,我們已經派人往上游去查訪近期失蹤的中年男性了。”

“是上游離我們近還是下游離我們近?”

“這個是什麼意思?”譚雲龍有些沒聽懂。

譚文彬開口道:“小遠,這條河我知道,是先過我們這兒,再去隔壁鎮上的。”

李追遠說道:“譚叔,那就往下游去查訪吧,不要往上游了。”

“屍體還能逆流而上?”

“嗯,萬一被船給帶着一起呢,有這個可能的吧。”

“好吧,我知道了。”譚雲龍雖然還是不理解,但他打算照着建議嘗試一下。

不管是故弄玄虛還是氛圍使然,總之,小王法醫現在有些認可二人了,她指着屍體說道:“還有就是,這具屍體,滲水量有些奇怪。”

譚文彬一聽這個馬上激動起來:“這好啊,待會兒回去就帶傢伙事來。”

李追遠說道:“沒事的,這算正常。”

小王法醫有些疑惑地又問了一遍:“這算正常?”

“嗯,不用擔心。”

走出法醫室,譚雲龍再次喊來小劉把倆人又送了回去。

在家門前的村道下車後,譚文彬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遠,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屍妖。”

類似當初貓臉老太那樣的存在,積聚怨念的動物屍體與人的屍體相遇融合。

“哦?”譚文彬雙手比劃了一個圓,“那個缺少的那部分,就是妖的本體?”

“嗯。”

“屍體在這兒,那它去哪兒了?”

“它被嚇跑了。”

“嚇跑了?”譚文彬扭頭看向大鬍子家方向,“到咱地界了,屍妖都被嚇跑了?怪不得你讓我爸往下游去查訪,也對,這隻屍妖既然嚇得跑了,那它原本的方向應該是向咱這裡來的。”

正常屍體肯定只能順流而下,但屍妖逆流而上,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所以,那具滲水的屍體,也變不成死倒嘍?”

“嗯,變不了的。”

譚文彬有些無奈地笑道:“我覺得真該給大鬍子家推掉,再立個廟,它還真是保境安民啊。”

“彬彬哥。”

“嗯?”

“好好學習吧。”

“要不然呢,唉,除了天天向上,好像也沒其它事兒可幹了。”

回到家,李追遠看見李維漢來了,挑來了不少東西。

是京裡李蘭寄來的。

李蘭逢年過節,都會寄送東西回來,包括每個月的匯款,從未斷過。

今年寄來的年禮格外多,主要是多了一份“兒子”的。

新衣服新鞋子新文具以及各種零食,足足兩大麻袋。

李維漢笑着對李追遠說:小遠侯,你看,你媽媽一直記掛着你哩。

李追遠只能回以同樣高興的神情,在爺爺面前表演了一下。

是的,他知道,她在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她一直還記着自己。

大年三十的這天,中午,李追遠跟着李三江去李維漢那裡先吃了團圓飯。

原本李三江是打算把李維漢崔桂英他們喊他家裡來吃年夜飯的,但寒假來了,李追遠那幾個伯伯們又把自己崽子們丟爹媽家了,家裡又開起了學堂。

李維漢也不好意思把家裡孩子都帶到李三江家去吃飯,就只能選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

吃完飯領着李追遠出來時,李三江嘴裡不住地罵那幾個白眼狼。

沒直接回家,而是拐到大鬍子家裡,因爲這兒也在李三江名下,按理說年前得做做衛生。

潤生、陰萌已經提早來打掃了一會兒了,李三江抄起掃帚也加入其中,就連李追遠,也拿起抹布幫忙擦擦桌椅板凳。

忙活完時,已是黃昏。

李三江叉着腰,笑着埋怨道:“哎呀,這家大業大的也不是啥好事兒嘛,打掃起來也真費勁,哈哈。”

最後,李三江把兩根寶塔香立在了壩子上。

這是劉姨自己做的,真要出去買,李三江還真不捨得點。

香火繚繞,潤生在旁邊猛吸了好幾口。

李三江對他揮手:“去去去,這是敬菩薩的,來年好繼續保佑你們哩。”

聽到這話,李追遠、潤生和陰萌不由一起看向前方的桃樹林。

可不是嘛,還真多虧了它保佑,保佑得大家集體沒事幹。

只是這點腹誹也就只能放在心底,頂天也就口頭上稍微埋怨個幾句,不能做過度的發散,畢竟不管咋樣,沒死倒出沒總歸是件好事。

年夜飯上,李三江發了紅包,除了柳玉梅外都有,畢竟要麼是自己晚輩要麼是自己工人,至於壯壯的那份,在他今早回家過年前,就已經給過了。

柳玉梅也發了壓歲錢。

然後,阿璃把收到的兩份紅包,都交給了小遠。

女孩還記得當初男孩缺錢時的樣子。

李追遠牽着阿璃的手,進了東屋,打開她的收藏箱,將四份紅包都放了進去。

晚上,大傢伙圍着電視看春晚。

零點倒計時結束時,電視機裡傳來歡慶的聲音,外頭,也傳來定時的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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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普遍沒有掐算具體月份的習慣,都是籠統地按照“過年”來算歲數。

李追遠牽着阿璃的手,站在壩子邊,看向遠處只能依稀可見的煙花。

“阿璃,我們都大了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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