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主僕有別,鄭媽媽匆匆撞進房間,伏在楊氏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寥寥幾個字,說得磕磕巴巴的,身體也有些顫抖,顯然是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卻又擔心這真的就是事實。
經過鄭媽媽提醒,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彷彿串聯了起來。女兒在裕王府的行爲失常、近來的情緒低落,還有後來宋夫人上門提親……
當時宋夫人說柳香雪已經失身於她家那敗家子兒子,可自己對女兒十分信任,認爲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只把它當做是宋夫人口不擇言。
想不到……腦海中回憶着僅有的幾次見過宋鵬義的模樣,和從外面聽聞的一些關於他的傳聞,楊氏忽然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自願的?”
因爲楊氏回憶起當時在裕王府時,明明好好的,可女兒非說身體不適要提前回府。時間上也對得上,應該是那次。
柳香雪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母親那倍受打擊的模樣,一直緊繃的情緒突然崩潰,尖叫一聲,怒目圓睜,擡手就用力捶打自己的肚子。
鄭媽媽駭了一大跳,連忙去擋住她的手,哭着勸道:“五小姐,您千萬別做傻事啊!不管怎樣……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啊!會有辦法的……夫人會有辦法的!”
柳香雪彷彿聽不進去話了一樣的,掙扎着仍是要去打自己的肚子,恨不能將這個孩子打掉。就好像這個孩子就是一切罪惡的源頭似的,若是這個孩子不存在了,一切就能回到過去……
見狀,楊氏也連忙撲了上去幫鄭媽媽控制住女兒的手腳,免得她傷害自己。不管這孩子要打掉還是留住,都不應該以這種方式傷害自己的身體。
柳香雪被制住手腳不能動彈,心中的恨意卻有增無減。這一刻她恨自己太過軟弱,爲什麼當時沒有一死了之,爲什麼要苟活於世受盡嘲諷和屈辱!更恨爲什麼她明明是受害者,可卻成了衆人嘲諷的對象,那個做了壞事的男人卻一點影響都沒有!依舊活得瀟灑自在!
她卻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做過什麼事,她散播關於柳相思的謠言時人家會不會也受不了呢?
之前她默認柳相思容貌醜陋,讓所有詆譭柳相思的人都有了憑據似的,謠言愈演愈烈,差點毀了她的婚事。再往前,在雲州城時她也曾散播過柳相思被人侮辱了的謠言,好吧,現在這個被侮辱的後果印證到她的身上了……讓她也嚐嚐被非議的滋味。
只不過這次不再是謠言了,而是鐵一般的事實,畢竟肚子裡那個就是最大的證據啊。
天道有輪迴,善惡終有報,害人終害己。
漸漸的,柳香雪的眼眶溼潤了,哭了出來。楊氏見她卸了勁,能哭了,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至少女兒不會再做哪些傷害自己的事了。
可以後又該怎麼辦呢?
楊氏也撲在柳香雪的身上哭了出來,母女兩個肆意的釋放着壓抑的情緒。連鄭媽媽都站在一旁直抹眼淚,爲什麼,爲什麼夫人和小姐這麼好的人,命運卻如此不公!偏偏個賤妾生的小狐狸精卻能榮華富貴!賊老天,你瞎了眼麼!
當天晚上,蔣崢嶸命人帶了口信回來,皇上留他在宮中有要事,晚上就留宿宮中了。
這還是婚後蔣崢嶸第一次不回家睡覺,柳相思的一顆心不禁提了起來。
他是武將啊!皇上和武將能商量什麼要事?
莫不是又有戰事?
雖說柳相思無時無刻不被蔣崢嶸那種男人到了極致、武力值爆表的特質吸引着,可戰場啊,那不是鬧着玩的,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可戰場上瞬息萬變,死裡逃生的,誰又能說得準呢?
想到之前在雲州城時蔣崢嶸就曾身受重傷,若是沒有及時治療,就很可能丟掉性命,她整個人都慌得不行。
坐也坐不住,看書也看不進去,終是耐不住,披上件衣服,喚了核桃進來,“請大少爺過來一趟。”
這大晚上的?
核桃張口想問,反正大少爺每日早晨都要來院子裡同將軍和幾個小的練武,夫人有事不妨明日早晨再說。可看到夫人滿臉的凝重,只好低聲應了,去蔣宜臻的院子請人。
蔣宜臻都沐浴完畢準備睡下了,小廝稟報二夫人派人來請,他也是疑惑的挑了挑眉。可以二嬸那個性子,若非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了,絕對不會麻煩別人的。尤其是這麼晚了,肯定是有爲難的事情了。
二叔不在府裡,若是二嬸出了事,回來二叔豈不是要大開殺戒?
連忙束了發,匆匆套上衣服跟着核桃走了。
等他到了柳相思院子,柳相思早已穿好了衣服,一臉沉重的坐在客廳裡就等着他呢。蔣宜臻進門也不廢話,直接就問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蔣宜臻對柳相思的話大感不知所謂,如今四海昇平,哪裡有戰事了?
柳相思見他這幅莫名其妙的表情,又問道:“那是皇上又有什麼棘手的任務要你二叔去解決?”
她在那胡思亂想了一晚上,都快把蔣崢嶸腦補成清穿小說裡血滴子的頭領了,就是那種官方的殺手組織,專門幫皇上清理門戶的。
蔣宜臻原本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聽她這麼問,就明白過勁來了。二叔那人也就對着二嬸還能說上幾句話,對別人一個字都吝嗇。能想着帶個口信回來就不錯了,絕對不會說上一大串前因後果。而且……有些事現在還是保密的,不能宣諸於口的。
在腦子中默默將事情過了一遍,挑了些能說的,“皇上前些日子瞧見個面善的,懷疑是故人之後,所以讓二叔去追查此事。”
調查?
柳相思長出了一口氣,調查好像不是什麼高危活動哈!只要不是打仗,她就放心了!
當局者迷,剛纔自己嚇唬自己,緊張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這會兒平復下來,有些被忽略掉的小細節就想了起來。
比如能讓皇上覺得面善的人是誰啊?故人之後,皇上的故人又是什麼身份呢?還能勞動蔣崢嶸這個身居高位又忠心耿耿的大將軍去查?還如此的秘密!會是個什麼樣身份的人呢?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這個所謂的故人之子,恐怕就是已故太子的兒子,皇上的親孫子,未來的繼任皇上,如今的小石頭是也!
也不用蔣宜臻再說些什麼,柳相思已經猜測到了故事的結局,開掛的人生無需解釋!
既是如此,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且這事對他們蔣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那她還瞎操心個什麼勁兒!想想剛纔居然把蔣崢嶸腦補成了殺手組織的首領,她腦洞也是有點略大哈!雖然這樣的人設也有萌點,但是自家的爺們兒自己心疼哈,她可不願意蔣崢嶸每天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將自家老爺們兒的事情放到一邊,看到蔣宜臻柳相思又不免想到了這兩日一直困擾着她的那件事。
蔣宜臻來得匆忙,頭髮還是溼的,鬆鬆垮垮的挽着,倒是將平日裡和蔣崢嶸一樣死板禁慾的風格壓下去了三分,自有一番的風流寫意。
這樣大好的少年郎,正是年輕熱血的時候,雖說平日裡也是和蔣崢嶸一樣端着一副正經的模樣,可蔣崢嶸私下什麼樣子,她還不知道嗎?蔣宜臻會不會也是……?所以柳香雪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原本將二叔的事情簡單交代了一下,讓二嬸安了心,蔣宜臻就想撤了的。可看到二嬸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她還有話想問自己,就安安靜靜的立在一旁等着。
這也就是他二叔的夫人有這樣的待遇吧!換個人,哪怕是王府的世子,在他面前,敢?
過了約有盞茶的功夫,柳相思終於按捺不住開口試探道:“宜臻……年紀也不小了,可有心儀的姑娘,不好意思和家裡開口的?”
蔣宜臻沒想到柳相思想問的是這件事,有點懵住了。
就是柳相思,自己問完了也被自己嚇了一跳。這大晚上的,又是孤男寡女,提到這個話題,好像哪裡有些怪怪的……不由得想到以前寫過的某些禁斷橋段的勾引戲碼什麼的。
可是所謂腐眼看人基,你自己要是心懷坦蕩的,就完全不會想偏。蔣宜臻就完全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見之前二嬸猶猶豫豫很難開口的模樣,想到最近外面傳得那些風言風語,輕聲說道:“不是我的。”
什麼不是我的?
柳相思正想開口問,可擡頭對上蔣宜臻的眼神,她就明白了,他回答的,正是她想問的那件事。
既是這樣,她也就放心了。一連卸下心頭的兩塊大石,輕鬆無比。揮揮手,讓蔣宜臻快回去休息,一邊笑着叮囑:“若是有心儀的姑娘了不好意思和你母親說,可以來找我給你出出主意,年輕女孩兒的心思呀,沒有比我更懂的啦!”
畢竟寫了這麼多年情情愛愛的小說嘛……反正只要女主角不再是柳香雪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