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底蘊深厚,大夫人又只有蔣宜臻這一棵獨苗苗,說的媳婦又是自己外甥女,自是不肯委屈兩個年輕人的。一應的聘禮都是按照最高的標準來,比不上皇子們娶妻,但放在整個京城來說,這樣的聘禮也是能讓人津津樂道好一陣的。
蔣家求娶的姿態擺的這麼鄭重,孫家倒不好再提些什麼別的要求了。孫家的門第本就比不上蔣府,蔣家大夫人已經是面面俱到什麼都準備的非常妥當了,她們若是還不滿足,提些過分的要求,倒顯得她們攀高枝。孫家也是心疼女兒的人家,自然不會這麼做。
換過了生辰八字,這婚事就算是談妥了。
孫家老夫人便高高興興的設宴款單她們二人——說是設宴真是一點不爲過,都快趕上裕王妃娘娘設宴的規格了。好些菜式都十分精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準備。
而且就連擡聘禮的、敲鑼打鼓的那些下人們,也都早早備好了飯菜招呼。更能看出蔣家今日要上門提親的事,早就和孫府商量好的。
柳相思偷笑,互相裝作不知情神馬的,真是掩耳盜鈴。
宴席上,孫家的媳婦們對兩位蔣夫人簡直不要太熱情。尤其是有女兒的人家,個個湊上前去套近乎。
雖說蔣家沒有旁的兒子了,可能和這二位夫人打好關係,指不定就能替在家姑娘說一門好親事呢,大夫人能幹自是不用說,聽說就連二夫人和鄭王妃、裕王妃兩位娘娘關係都是極好的……
孫府爲今天下足了功夫,爲女眷們準備的是清酒,和男人們喝的那些烈酒不一樣,口感清香,沒有辣口的感覺。柳相思嚐了一口就愛上了,這個時代飲品匱乏,除了酒、水就是茶,這麼好喝的清酒,倒還真沒喝過。
像是喝飲料似的,別人舉杯敬酒,都不用勸,她自己就一杯接一杯,不一會兒就喝得面色坨紅,有些飄飄然。
她本來就貌美,現下更是美得活似個勾魂奪魄的妖精似的。
又有人端着酒杯來敬酒,柳相思剛一站起來接,腦袋就是一暈,差點摔倒。幸虧核桃眼疾手快,將她給扶住了。
孫老夫人狠瞪了來敬酒的兒媳一眼,“你們這些潑猴,從不肯給我省心的,若是把二夫人灌得暈過去,看你們怎麼收場!”
年輕的婦人自是不敢和孫老夫人犟嘴的,縮了縮脖子,趕緊坐了回去。要說她也是冤,柳相思之前喝多少又不是她灌的,老夫人就怪到她身上,她自己的酒還沒敬成……
柳相思自己覺得沒啥事,頭腦還是清醒的,可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兩個年輕人的婚事就算是定下來了,也算是蔣府和孫府建交的大好日子,若是真把柳相思這個外交大使給喝倒了,反倒不好看,孫家的人便圍着她身邊說話的多,倒是不再敬酒了。
說的嘴皮子都幹了,她想再喝一點潤潤喉嚨,都被核桃給鎮壓了。嗚嗚嗚……她怎麼這麼可憐啊?等媛姐兒嫁進來,非得從她那把這清酒的方子要來不可,等她回家喝,別人總沒有意見了吧?
不大會兒,下人端了醒酒湯過來。孫老夫人命人做的,按說在外做客,怎的也該給主人個面子。可柳相思一聞那味道就作嘔,堅決不喝,核桃怎麼勸也不好使。
一個年輕媳婦便笑着幫柳相思解圍,“我看二夫人現在說話還很有條理,頭腦清醒着呢,不喝便不喝吧。咱們家這醒酒湯,我懷瑜姐兒的時候啊,也和二夫人一樣,聞了就想吐呢!”
此話一出,席上好幾個人就變了臉色。
有些人注意到了,有些人沒注意到,還在繼續這個話題,說自己當初懷孕的時候,也和瑜姐兒孃親一樣,,沒懷孕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喝上一碗解酒效果是很好的,可孩子一上了身,聞了就要吐,更別說喝下去了。
媛姐兒孃親是大夫人的親姊妹,婉娘也是她介紹到蔣府去的,蔣家的某些‘秘聞’,在她這裡可不是秘密。這位二夫人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提起懷孕、子嗣,這不是往二夫人的痛腳上戳麼?
說起懷孕,就有人說起漂亮話,圖個吉利,“我看吶,二夫人這不是喝多了,不會是……”
剛想說有了好事了吧,卻被媛姐兒孃親一下喝住了,席上頓時尷尬起來。在場之人都是人精,見此誰也不再提懷孕,醒酒湯之類的話。
還是大夫人反應最快,拉着一個方纔主動和她搭話的夫人,笑着問道:“您家的姑娘方纔我瞧着了,長得可真是標誌,讓人看着就喜歡,多大了?可曾定親?”
話題被漸漸的引走,可柳相思縱是方纔有再高的興致,現在也提不起笑了。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心結……她保證不哭行麼?
可能是看柳相思興致不高,大夫人就沒有再去看戲,宴席結束之後,蔣家兩位夫人就打道回府了。
馬車上,見柳相思一直悶悶不樂的,大夫人有心開解開解她,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她們也是無心,你別放在心上。生恩不及養恩,你要是喜歡孩子,等二弟回來了,你們就多過繼幾個……”
大夫人也說不下去了,雖說生恩不及養恩,可作爲女人,誰不想要個自己親生的,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柳相思最近本就有些多愁善感,今兒個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的,再加上喝了點酒,情緒大起大落之下,胃裡就是一陣翻涌,連忙捂住嘴。
乾嘔了好幾下,才感覺好了許多。核桃從果脯匣子裡掏出兩個酸杏脯,讓柳相思含在嘴裡。
大夫人看到柳相思的反應,再加上匣子裡的酸杏脯,聯想到宴席上別人無意間說的那些話,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
“弟妹,你老實告訴我,這個月的葵水可來了?”
柳相思胃裡還有些難受,聽了大夫人的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蔣崢嶸……他吃了藥已經是蔣家人都知道的事,而且這兩個月來他都沒有在家……
大夫人是最善於察言觀色的,見核桃的表情,頓時喝住了車伕,“停車!”
“先不回府!二夫人身體不舒服,找間醫館給二夫人診診脈!”
柳相思頓時變了臉色,“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
核桃連忙幫柳相思辯解:“大夫人,我們夫人清清白白的,絕不會做出你想的那種事的!”
大夫人沉吟了一會兒,然而還是吩咐道:“去醫館。”
既然剛纔的懷疑已經把人得罪了,不妨就把事情挑明瞭,省得彼此心中總是落個疙瘩。若真的是她想多了,回頭她怎麼賠禮都行。可要是這個弟媳婦耐不住寂寞……
雖然柳相思已經加入蔣府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柳府的名聲還在對她產生了潛在影響。嫡母、嫡姐、嫡兄那樣的人品,柳相思也是柳家出來的,就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說白了,她們接觸時間還短,大夫人不信任柳相思。她的懷疑也是正常的,畢竟,柳家家風不正。
尤其是現在這個檔口……蔣崢嶸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柳相思年紀小,心智還不夠堅定,又長得這麼……勾魂奪魄。
柳相思臉色鐵青的坐在車裡,也不再看大夫人一眼。可能是因爲情緒起伏不定,胃裡的翻涌的感覺更厲害,從匣子裡又拿了一塊杏脯含住,纔算是勉強壓住胃裡噁心的感覺。
大夫人看見她又去含杏脯的小動作,雖然也沒有說話,心裡卻翻江倒海的。
京中的路車伕倍兒熟,不一會兒就到了醫館。沒讓柳相思下車,而是讓丫鬟去將老大夫請出來。大夫人給了柳相思一個眼神,讓她自己把胳膊伸出去。
說來也巧,這個大夫正好是宋氏請去給柳香雪診脈的那個大夫,號稱最會看喜脈,孩子一上身就能診出來的那位。
老大夫如同給柳香雪診脈時一樣,先診了一隻手,後又換了另一隻手細細的看診。好一會兒功夫,才捋捋鬍子,笑呵呵的說道:“恭喜夫人,是喜脈,已經有將近兩個月了!”
什麼?
柳相思眼睛瞪得溜圓,一把掀開車簾,“真的?我真的懷孕了?”
老大夫縱使見多識廣,還是被柳相思的容貌給震驚了一下。這車馬上的標誌他認得,再加上這樣的容貌,自然猜得出眼前這位夫人是何人,笑呵呵的說道:“老夫行醫數十年,絕不可能診錯,恭喜夫人了!”
把老大夫的話消化了好一會兒,柳相思才從震驚轉爲狂喜,孩子!她懷孕了!她有蔣崢嶸的孩子了!親生的!
簡直想要下車蹦幾圈兒!
然而與之興奮的態度完全相反的,則是大夫人,那張臉上像是能刮下來冰霜似的。
柳相思沉浸在自己興奮不能自已的狀態中出不來,全然沒有注意到大夫人的不對勁,反而是核桃,看了看大夫人,又看看自家夫人,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