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光的身子有點不聽使喚了,總有種搖搖晃晃的感覺。
自從下了車,他們走了快6個小時,到現在還沒有停下腳步休息過哪怕一分鐘。
雖然他們一直在不停的趕路,可是行進的距離好像並不遠。一路上都是荊棘,大大阻礙了他們前進的速度。
加上身上超重的背囊,簡直快把他們給累趴下了。現在洪光覺得自己腰已經沒了,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不是兩隻腳還重重的踏在地上發出聲響,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還在走路,腳也早已沒有了感覺。
“好了,大家先休息一會兒!”氣喘吁吁的白雨突然站定了身子,搖搖晃晃的對着大家說:“原地休息,挑挑腳上的水泡。”
衆人歡呼的輕哼兩聲,慢慢躺倒在地上,艱難的卸下行囊。舒服仰臥在平時怎麼也看不上眼的青草地上,感受着全身放鬆的感覺。即使現在就算是給他們一座金山,誰都不想再移動沉重的快負荷不起的身體了。
明月早已掛上了天空,此刻已經悄悄爬到半空。白雨看看錶,都快夜裡12點了。他們走的時間太長!
山路不比平地,要艱苦難走的多,更何況他們早上還被沒命的追了好一會兒,基本上都脫力了。
費勁挑着腳上的水泡,那舒服的勁就別提多愜意了。
“別忘了給水泡消消毒啊。大家喝點水,把今天的壓縮餅乾都給吃了,好好補充下能量。”白雨大聲提醒衆人,就像是個熱心的老大媽,什麼事都爲大家想到了。
現在所有人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這樣瑣碎的細節,機械似的只知道按着他的吩咐來辦事。
洪光爬到白雨身邊,看看滿地歪躺着的兵。此刻,就連平時一向體力最好的何義也累倒在地,跟王超兩人快活的抽着白天從司機身上繳來的煙,舒緩着身體的疲乏。
“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呢?”洪光對着白雨說:“我叫洪光,猛虎團的,那個抽菸的叫何義,是我戰友。還有剩下三個,也都是我們團的。”
白雨微微一笑,說:“原來是猛虎團的,怪不得各個似猛虎呢。白天你們那個兄弟做的很好,我很佩服啊。”
頓了頓,伸出手和洪光緊緊一握:“我叫白雨,獨狼團的。他們也都是我的戰友,那邊跟何義抽菸的叫王超。我們兩個都是偵察連的,其餘都是下面連隊裡上來的尖子。”
“偵察兵啊,怪不得呢!白天就看出你們那專業的動作就是和我們不同啊。”洪光從心裡由衷的說。
他確實很佩服這些偵察兵,他的最大願望也就是能加入團裡的偵察連,那可是所有尖子都想去的地方啊。
“哈哈,你誇獎了,如果好好的訓練,你也將會是個不錯的偵察兵。不過,就是這艱難的一天下來,你也是個好兵了。”白雨誇獎着洪光。
“大家都累了,我們休息的時間放長點吧,讓大家都睡會兒。”洪光詢問道。
“恩,我也是這個意思。你們都睡,兩個小時後我來叫你,咱們兩值下崗,讓他們好好睡睡,養足精神,四個小時後出發。”
洪光點點頭,轉身向大家說了白雨的決定。衆人輕聲歡呼,如果不是體力限制,恐怕早就得蹦起來了。立馬閉上眼睛,沒一分鐘,微微的鼾聲便四處傳開了。
洪光微微一笑,也閉上眼睡了起來,很快他便沉沉的睡着了。實在是太累了,在夢中,他看到了久違的父親,父親正撫摸着他的頭,一直笑,一直笑。
兩個小時後,白雨喊醒了洪光,白雨便在洪光的身邊睡着了。
擡頭看看天,果然和夜鷹說的沒錯,確實是個好天氣,晴朗的夜空微風襲襲。半彎的月兒橫掛空中,周圍灑滿了亮閃閃的小星星,一眨一眨,像極了調皮孩子們的眼睛。
時間很快,洪光看看錶,叫醒了所有還在酣睡的戰友們。
衆人經過這四小時的睡眠補充,精力立馬恢復了不少,生龍活虎的即使在來個急行軍也不是問題。
白雨催促大家快點背起行囊,準備繼續趕路。
夜,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不那麼迷茫,處處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機。
在山路間摸索道路前進的兵們,相互攙扶着,慢慢響東方前進。那裡有四個名額,那裡有他們的未來和榮譽。
天漸漸亮了起來,一身露水的兵們衣服都有點潮溼,雖然休息了四個小時。可現在還是覺得腿腳發麻,可能是昨天太用勁逃命的緣故,導致身體超負荷了。
他們不敢走大路,吸取了昨天的教訓,大路上一定會有人阻截他們。
所以他們只敢撿一些荒郊山道行走,速度便大大降低了下來。有時候一個小時只能走出五公里不到。
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累的夠嗆。崎嶇的山路,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在手腳並用行走,走過一些從來沒人到過的地方,慢慢摸索出一條勉強能通過的路徑。
時值中午,每個人都是口乾舌燥。他們的水都已經喝完,這走了一路,可卻連一處能補充水源的地方都沒有發現,完全和夜鷹當初說的甘甜泉水搭不上半點邊兒!不由讓兵們大罵起夜鷹的狡詐!這不是糊弄人嗎!
舔着乾的已經有點開裂脫皮的嘴脣,隊伍裡已經有兩個兵腳步開始發虛了。
“大家快走啊,前面肯定有水源補充。這山裡最多的便是泉水了,堅持就是勝利,加油咯。”白雨同樣也是口乾舌燥,不過在這種時候,還是拼了命的向大家吶喊着。絕對不能輸了氣勢,那他們就真的完蛋了。
走走停停,一直到了下午,還是沒有任何水源出現,甚至這山裡就沒任何有水源出現過的痕跡。
王超甚至都開始絕望了!這人可以不吃東西,但沒有水喝,那可真是比死了還難受。軟趴趴的,身上連一點力氣也沒有。
咚咚兩聲悶響突然傳來!終於,那兩個互相依偎扶持着的兵相繼倒了下來,就倒在衆人身後,怎麼也爬不起來了。
本來,他們都是對方的希望,可看到同伴倒下後,剩下的那個,再也堅持不住乾涸身體強烈的抗議,跟着也放棄了自己堅強許久的意志。
大家趕快圍攏上去!白雨好好檢查他們兩人,兩個人嘴脣開裂,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還好,有身前的彈袋擋着,摔倒的時候沒有磕傷。
“他們是脫水太嚴重了才昏倒的。”白雨艱難的吞嚥了口口水,只覺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疼,整個喉嚨都似燃燒起來一般。
“把他們背起來吧,前面肯定有水。找到水,他們就有救了,我們都有救了。”洪光像是在夢囈般說着。在他心中,一直堅信着這個真理,那就是前方一定有洶涌奔突的大河在等着他們。到了那裡,他要喝個飽,喝個痛快!
“走,王超。你跟我架一個,你跟何義架一個。大家腳步在加快點,再找不到水源,別說他們兩個了,我們都得渴死。”白雨大聲吼道!幫忙王朝架起了一個兵,艱難的繼續前進。
時間彷彿停止,前途漫長無比,似乎漫漫沒有盡頭。毒辣辣的太陽即使已射出了下山前的餘暉,卻還在無情的烘烤着地上如螞蟻一般行進的兵。洪光甚至覺得,在厚厚的作訓服下,皮膚都已經因爲脫水的關係開始脫落,渾身火辣辣的疼。
他們已經連汗都流不出了,嘴裡一點吐沫星子都沒有。咽一下,都有上萬根針在無情的戳着,難受的程度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羣人腳步沉重,就像是一隊走向死亡的隊伍,沒有一絲活人的朝氣,只有死人的不甘於掙扎。
架在身上的兩個兵現在連最起碼的微若氣息都幾不可查。
頭腦開始眩暈的白雨趕忙放下肩膀上的兵,帶的漫無目的朝前走的王超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我們不能帶他們走了。再走,他們兩個就得脫水死了。”白雨艱難的說道。
“那怎麼辦,把他們丟在這裡嗎?”洪光瞪大着眼睛,死死看着白雨,張大的嘴像要吃人似的驚訝。
“揹包裡面有信號彈,給他們點燃。他們已經不適宜再比賽了。讓救援人員來找他們吧。”他們的揹包裡都有一個紅色信號彈,夜鷹在他們臨走時說過,如果不行了,就拉起信號彈,關鍵時刻可以救命。不丟人,誰都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當時所有的兵都嗤之以鼻,認爲夜鷹說的都是廢話。沒想到,這麼快,就用到了!
“不行,我堅決反對。你不問問他們兩個願意不願意,怎麼能擅自替他們做主呢?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你憑什麼剝奪了?”洪光憤怒的朝白雨吼着,兩隻拳頭捏成緊緊拳頭,只要下一刻,便要揮刀白雨的臉上。
“憑什麼?憑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現在能讓這兩個小子生龍活虎的站起來,我立馬帶他們走!不然,他們就得死了!”白雨同樣是氣哼哼的站了起來,語氣裡充滿了喪氣和惋惜。
“我來背,我把他們背到終點。前面肯定有水,有了水,他們就有救了。”洪光簡直是有點瘋狂的在低聲嘶吼。在他心裡只有一個概念,再也不能拋棄自己的戰友了。
“你混蛋!虧你還是個少尉,還是個軍官。你怎麼可以把你的理念強加給他們,你知道人脫水多久人就會死嗎,即使我們腳下有條河,光靠水就能救活他們嗎?他們脫水已經很久了,不經專業的護理治療,肯定要死。他們的命,你負責的起碼,啊!你說。啊!”
白雨憤怒 的咆哮,指着洪光的鼻子大聲怒吼。
洪光呆住了,他只想着贏得比賽,只想着勝利。居然忘記了生命的寶貴!他無話可說,白雨的話是對的。就像一隻重重的錘子,每敲擊自己的心田一下,都能使自己更清醒一點。
看着洪光不說話了,白雨艱難的搖了搖頭。像是下了決心,摸索着從躺在地上兵們的身上掏出兩根信號棒來,用力的插在了他們身邊。
“記住了,這是救他們的命。誰也不許自責,誰也不要再多話。”說完雙手狠狠一拉,紅色的煙霧猶如兩條奇異的怪蛇,交織在一起沖天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