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刀氣豁然而散,只剩下空張着嘴,一臉不信的松本持刀挺立於身前。夜鷹沒有半分猶豫,狠狠一刀刺向他胸口。
最初的驚恐和迷茫過後,松本終於在危急時刻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幾乎是本能的,在不可能躲避之際向右橫移了三寸身體。
但夜鷹的動作何其迅速,即使松本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只是躲過了要害而已,暴露出來的左肋還是被夜鷹的無情一刀狠狠命中。
一溜血花水花兒似的飛天揚起,夜鷹抽出刀,狠狠刺向松本脖頸,想趁着難得的上風之勢一舉砍殺松本。
松本咬着牙,強忍着左胸的劇痛,奮起渾身最後一絲餘力,拼着命的舉起刀。
嘭的一聲,雙刀火光四濺,金鐵交鳴,松本狠狠擋住了夜鷹致命的一擊。可由於力道太大,蹭蹭蹭往後又退了好幾步,先前被夜鷹拍傷的胸口此時隱隱作痛,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松本揩了下嘴上的血絲,突然哈哈狂笑起來,笑聲裡充滿了失落與不甘。更夾雜着無比的瘋狂:“想我松本一郎學藝30載,憑此家傳寶刀縱橫扶桑多年,從無敵手。怎料真是時也運業命也啊,成名絕學竟然被你這個小輩輕鬆破解,哈哈,真是貽笑大方,貽笑大方啊。”
他笑的是那麼狂野,那麼的肆無忌憚,最後竟變的淒厲無比,哀哀怨怨,似乎整個世界都已經把他給拋棄了。整張臉的肌肉都因爲劇痛和傷心而扭曲變形。
夜鷹靜靜的看着松本,突然不止怎的,竟對他有一絲憐憫升起。
雖然他們的立場不同,但是,作爲一個習武者來說,夜鷹不得不承認。松本的刀法確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自己剛纔也是憑着僥倖和冒不畏死的那點軍人慷慨赴死的決心,才冒險鑽入他的刀圈之中。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越怕,反而越會滯手滯腳。和他冒險衝動得來的結果一樣,松本刀法中暗含了水流涌動之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盡在松本掌握之中。刀法不過是誘餌,刀風形成的刀圈更是一個恐嚇人的假象,真正的殺手其實就是松本本人。
當夜鷹極力對付外圍鋒利的刀鋒和防止被刀圈帶中的幻象擊傷時,其實就已經陷入了一個永不會停止的怪圈。身體會一直因爲害怕而隨着松本旋轉,直到力竭爲止。那時,松本只要輕鬆的揮刀取人性命便行了,實乃是刀法的頂級高度。
光是憑自身力量便能帶起那神秘莫測的刀圈,已經不是普通武道中人所能爲的事情了,不怪乎松本敢號稱是扶桑第一刀神。
看着面前委頓在地的松本,夜鷹雖然同情他,可並不想說出口。他清楚的知道,他還有另一重身份,一個隨時會大開殺戒的魔王。
像是要應對夜鷹心中所想,松本在哀嚎過自己的悲慘命運後,捂着鮮血直流的傷口,顫巍巍的立起身體。臉色青紫,頭髮倒豎,就連拄着刀的手都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現在的模樣,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氣勢,完全是一個落魄街頭的窮酸模樣。
松本狠狠吸了口氣,兇惡的看着夜鷹,大聲吼道:“可惜你並不瞭解武士,武士!不戰鬥到最後關頭是永遠不會認輸的。即使我輸了,也會讓你們的鮮血,爲我鋪平去地獄的大道。”
眼裡厲芒一閃,像是衝了電似的,渾身突然充滿了力量。衣服無風自飄,身體裡竟隱隱能聽到骨骼爆裂的脆響。
松本猛的一扭身,提刀飛速向被綁在椅子上的夢露砍去。刀勢猛烈,呼呼直響。之前一直沒有動的松本像座山,此時動起來,疾如烈風。
夜鷹早已料到他會有反擊,全身都做好了應敵準備。此時卻大吃一驚,不料松本無恥之極,在料定沒有勝算的情況下,卻把刀揮向了毫無抵抗能力的夢露。
夜鷹急的滿頭大汗,一聲大吼,聲入雷霆,去世如電。如蛟龍出海,猛虎下山,一刀刺向松本後心。
夜鷹在情急之下猛力施發潛力,居然後發先至,搶在松本的刀砍在夢露身上之前,堪堪的刺到了松本後心,夜鷹心中大喜,還有兩寸,就能結束這個魔頭的生命了。
噹的一聲巨響,夜鷹手臂發麻,右手拿着的軍刀差點便要震落到地上。
只見松本滿臉陰笑,幻化無影的鋼刀正對着自己頭上疾電般砍來。
夜鷹嚇了一跳,沒想打松本這個垂死受傷之人,還能絕地反擊。顧不得自己發麻的手臂,整個人發瘋似的急速往後倒退而去。
可惜遲了,松本故意使出了這招。他熟讀孫子兵法,從兵法中理解出了不少道理。此招圍魏救趙,深得兵法之精要,眼看就要把生平大敵手刃於刀下了。
猛然,一道亮光突然出現在眼前,松本不假思索,放開夜鷹,一刀揮向亮光。寒星應聲落地,一柄閃亮的軍刀咣噹咣噹的在地滾了幾下,安靜的躺下不動彈了。
松本看着死裡逃生,已逃脫他刀勢範圍的夜鷹,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就差那麼一點了。”
不由濃眉微皺,看向遠處幾人。剛纔在間不容髮之際,夜叉拼命擲出了手中的軍刀,以同樣一招圍魏救趙,救了夜鷹的性命。
松本感嘆自己時運的不濟,他故意去刺夢露就是要引誘夜鷹全力來功,在夜鷹沒有防守之下猛的將他殺死。只可惜天意弄人,連最後的殺招也沒派上用場。
松本紅着眼睛,對天猛的發出一聲巨吼,吼聲裡盡是蒼涼。
他猛的一回身,舉刀再次砍向了夢露,他已經準備同歸於盡,殺一個就是一個。
“不要”炸雷似的聲音突然在松本耳邊響起,松本很壓抑,聽着身後的風聲,想也不想,一招回旋斬向後劃去。噹的一聲,軍刺手裡的軍刀承受不住這道巨力,被磕的遙遙飛了出去,深深釘在牆上,刀柄卻還在嗡嗡的發出一陣陣響聲。
軍刺紅着眼睛,也不要什麼刀了,張開雙手就向松本脖子扼去,口吐白沫,狀如兇鬼。
松本給嚇了一跳,從他出道至今,還沒見過一個人敢空手和他對陣,除非是瘋子,不過眼前這人的模樣,比瘋子也好不上多少。
沒有任何的招式,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在松本的眼裡,凌空撲來的軍刺只是一個練習時的活靶子而已。他嘴角微微一笑,身體向後微微側傾,猛的向彈弓一樣反彈射出,刀直直的刺進了軍刺肚子。噗嗤一聲,寶刀就像扎穿了一塊豆腐,發出柔軟的聲音。
所有人都驚呆了,黑熊大張着嘴,猴子憤怒的咆哮,夜叉和地雷眼睛瞪的死死的,恨不得現在就把松本給吃了。
夜鷹死命的握住手中軍刀,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臉有點溼潤,眼淚已經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松本很得意,簡直是太輕鬆了。看來只有剛纔那個打傷自己的傢伙有實力,解決了他,剩下的人根本不成問題。
不禁心裡又生出了一絲希望,盤算着下一步要怎麼樣才能反敗爲勝。
帶着思慮,松本狠狠往外抽刀。
“恩?”帶着一絲疑惑,松本看了看手中的刀。
刀,深深的插入了軍刺肚中,血水順着刀身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
此刻,松本看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一雙比記憶中廟堂中惡魔更血紅的眼睛,正狠狠怒視着他。那是野獸的眼睛,渾不似正常人類。
軍刺呵呵笑着,雙手緊緊的握住松本的刀身,半點也沒放鬆。
松本用力的向外拔着,扯的軍刺跟他連連後退。可不管他用多大力,軍刺就是死抓着不放手。松本雖然是劍道高手,可他的力氣比起軍刺來,那是差的多了,沒有了刀,他比軍刺也強不了多少,可惜他們兩人都受了傷,暫時只能保持平衡的狀態。
松本十分無奈氣喘吁吁的說:“支那人,你不怕死嗎?”
“死?”軍刺滿嘴冒着血水,面容扭曲,猙獰可怖,像是來自地獄的血魔,凌駕於松本這個可憐的凡人之上。
“你們這些鬼子永遠不懂,我們華夏人的生命中還有很多可貴的東西值得我們擁有,爲了兄弟,爲了我愛的人,我無畏生死。死,只是去赴個約會罷了。“軍刺說的熱血沸騰,慷慨激昂。不遠處燃起對軍刺生還希望的戰友們熱淚盈眶。
松本幾乎是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這個怪物,他說的這些道理在松本眼中都是狗屁。因爲他從來不需要想這些,在他心中,所有人皆可殺,只是看殺的有沒有價值,什麼時候殺而已。
“啊啊啊,你們這些可惡的支那人,去死吧。”松本狂怒的大吼起來,猛的把刀向軍刺的肚子裡送進去,帶着軍刺連連後退。
“住手!你這個畜生。”夜鷹嘶聲大吼,右手握緊軍刀,一個箭步衝向幾近瘋狂的松本,狠狠擡手,手起刀落。一道白色亮光斬斷黑暗。
松本慘叫着捂着自己被砍斷的右臂哇哇呼嚎。臉色蒼白猶如死灰,突然感覺天旋地轉,一個跟頭跌坐在地,呼呼直喘粗氣。
夜鷹一把接住受傷的軍刺。
長刀已經把他捅了個對穿。夜鷹小心的把他放倒在地,生怕觸動了他的傷口,從而給軍刺帶來無謂的傷痛。
軍刺咬着牙,慘笑着對夜鷹說:“隊長,今天哥們兒像個男人嘛?”
夜鷹忍住淚水,重重的點點頭。
軍刺眼神迷離的看着還在昏睡的夢露,對夜鷹說道:“隊長,等她醒了,別說我是救她死的,她是個好女人,別爲我傷心了,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夜鷹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掉了下來:“好兄弟別說了,你不會死的,我會帶你回去的。你們幾個快過來,死人嗎,快來救他。“夜鷹轉身,衝着身後發呆的黑熊他們就是一通亂喊。
看着匆匆走近的戰友們,軍刺嘴裡含着笑,再也支撐不住天昏地暗,眼睛沉沉的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