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登站在位於莊園裡的巨大房間內,他站在窗戶邊,靜靜看着窗外還沒有化的雪景,屋外已不再是過去莊重的模樣,雪地上到處都搭建了臨時的陣地和堡壘,無數穿着宗教服的衛士們正拿着槍躲在這些掩體後,靜靜等着莊園外的政府軍隊進攻,
這裡曾經是夢想開始的地方,十多年前,將軍建立了這個北方最大的據點,夢想着有一天能從這裡出發,征服全世界,
可十多年後,司徒登再一次回首望去,巨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當年那個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大人的圖沙爾,將軍,方烈以及那些一起走過光輝歲月的同伴們全部都埋葬在了現實的塵埃中,
司徒登感覺有點疲倦,他太累了,這麼多年來他奔走於世界各地,不但完成了國安局的各項任務,同時也爲了將軍的野心積累了大量的人脈和資源,
現在,將軍早就死了,而他的那些兄弟們也都死了,就連他這輩子最在意的女人罌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這一切都是爲了那個夢想,那個現在看來真的是夢一般的想法,
“大哥,你怎麼了,”圖沙爾從一邊走了過來扶住了有些搖晃的司徒登,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房間裡,在他們即將要失敗的這一剎那,什麼教主大祭司,現在全都是狗屁,圖沙爾的眼裡只有那個當初從雪地裡把他撿回來的大哥,
司徒登一夜之間半邊頭髮變成了花白,如同一個垂垂老矣之人,渾濁的眼睛裡還有淚花在閃動,他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圖沙爾,輕輕地問:“圖沙爾,你後悔嗎,後悔和我做這一切嗎,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都是我造成的啊,”
圖沙爾忽然微微一笑,一如當年司徒登在雪地裡微笑着把手伸給了那個滿臉都是戒備的男孩一樣,
圖沙爾像是回味着世界上最甜美的事情說:“大哥,這一輩子能跟着你,我沒有什麼後悔的,要不是你,早在那夜的雪地裡我就凍死了,這麼多年來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對我來說,當初那個膽怯的孩子能變成現在的圖沙爾,全都是大哥你的教導啊,如果馬上我們就要一起墜入地獄,大哥,記得拉緊我的手,圖沙爾還是那個只會在草原上亂跑的孩子,我怕我會迷路,”
司徒登兩行淚水慢慢滑落了下來,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感覺到過親人般的溫暖,將軍雖然像父親一樣撫養他長大,可是司徒登知道,將軍的一切嚴厲,只是爲了把他變成一個工具罷了,
曾經唯一有過的一段真情,還被他親手結束在了斷魂河谷邊,那一天,他失去的不但是他的兄弟們,還有這一輩子他最愛的女人,
司徒登緊緊握住了圖沙爾的手,如果這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個活在人世的理由的話,司徒登發誓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絕對不讓圖沙爾再一次從自己的指間滑走,
司徒登堅定地對圖沙爾說:“圖沙爾,這裡的事情了結後,記住,回草原去,你本是草原上一隻傲立於天地間的蒼狼,不要讓塵世間的羈絆再纏繞你,我死了,就忘了我吧,忘了太陽教,忘了這裡的一切,好好活,好好活,我會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
“大哥,”圖沙爾跪了下來,緊緊握住了司徒登的手,淚水止不住地流滿了司徒登的雙手,
司徒登卻像是做了一輩子最大也是最正確的選擇一般,他呵呵笑了起來,之前對於失敗和自己一生忙碌的思考全都給拋在了一邊,此刻,他只想着能讓圖沙爾平安的活下去,
“大祭司,不要忘了,還有我們呢,”突然,巨大的紅色木門緩緩開了下來,一身緊身裝的烏莎帶着淡黃色頭髮的艾米從外面走了進來,
烏莎滿臉都是決絕,艾米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藍色的眼珠內不停有淚花在閃動,不管外面發生着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們兩個都沒有退縮的意思,
烏莎上前一步,火紅的頭髮一如她火一般的意志披散在兩肩,烏莎堅定地說:“大祭司,別忘了,我和艾米也是您撿回來的孤兒,要是沒有您,我們倆不知道現在到底在哪裡,所以,如果要死,請算上我們,”
司徒登搖搖頭,痛苦地說:“你們只不過是我培養長大的殺人工具罷了,你們有各自的才能,這纔是我救你們的原因,我原本就是個混蛋,你們離開我吧,去尋找你們的自由,漂亮的姑娘們,長這麼大你們還沒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自由,去吧,去尋找你們的未來吧,”
“不,”衆人一愣,轉頭看去,卻是一向都很害羞的艾米大聲吼了出來:“我和烏莎早就知道我們是 一件工具了,可是我們願意做這個工具,不爲別的,就爲了你幫我們報仇,殺掉了殺我們父母的人,大祭司,就讓我們陪你一起死吧,我們要去找父母了,”
司徒登真的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兩個一臉堅決的女人,突然,他哈哈笑了起來,笑的是那樣的蒼涼,笑的是那麼的悲哀,
司徒登笑着說:“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司徒登縱橫了一輩子,最後願意陪着我的,確是我一輩子都在操控利用的木偶,這到底是老天要在嘲笑我呢,還是我註定天生就是個混蛋,”
司徒登猛地看向烏莎和艾米,惡狠狠地說:“我要你們活着,你們沒有必要陪我死,這世上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跟着圖沙爾吧,去過自由的生活,或許你們會生出一堆娃娃來,用我的名字給他們命名,教他們做些好事,不要像我一樣,算計一生,到頭來全是一場空,替我去贖罪吧,”
房間裡迴盪着的只有司徒登悲傷到骨子裡的笑容,圖沙爾和烏莎,艾米都呆呆地看着他,這個曾經在他們心中最偉大的英雄,此刻,變得如老人一般,就連腰,也直不起來了,
包圍莊園的部隊已經和裡面的太陽教徒們對峙了一個小時,夜鷹和他的隊員們在此時剛剛趕到,得到了李司令的話後他便馬不停蹄的往這裡趕,一刻都沒敢耽誤,
雖說李司令告訴他,從哈城下水道理跑出去的幾百個人雖然衝出了包圍圈,可是死傷大半,而且有大批部隊在追趕,天上地下都有,完全鎖定了對方的行蹤,
可夜鷹還是不放心,不說這次任務的最終結果如何,就是對司徒登的複雜情緒,也讓他不得不親自來,如果那個曾經背叛過他們的兄弟落在了別人手上,他的靈魂將一輩子都揹負着對大牛的愧疚,
“就讓一切開始,從這裡結束吧,”夜鷹靜靜看着那幢挺立在莊園內的太陽教總部大樓喃喃道,手卻緊緊握住了腰間的霸天刀,
刀已經很久沒有出鞘,他已經能感覺到刀身在跳動,司徒不可能會回到國安局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走了,從a省他跑掉後,他就斬斷了自己的一切後路,如今他的最好歸宿就是安靜的死在這裡,不然,他會受到最大的羞辱,
“首長,”一個上校匆匆跑到夜鷹的身邊敬了個禮,雖然他看起來比夜鷹的年紀還要大,不過上校還是鄭重地說:“首長,我已經接到上級命令,在您來之前只是圍住這裡,沒有進攻,”
夜鷹朝上校點點頭,問道:“裡面有多少人,有什麼麻煩嗎,”
上校朝莊園裡看了看,輕蔑地說:“沒什麼麻煩,裡面最多千把號人,全都是輕武器,只要首長您下令,保證二十分鐘內解決戰鬥,”
夜鷹看向了莊園二樓,那裡,窗子緊緊關了起來,可夜鷹能感覺到,他要找的那個人,就在那裡,
“快速解決戰鬥,記住,二樓的那幾個重要人物不要碰,留給我,”夜鷹深深地看着上校,上校楞了一下,可隨即敬了個禮轉身走了,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不問的好,
上校的一聲令下,猛然間,包圍着莊園的三千多軍隊齊齊開火,重火力武器毫無花巧地朝着莊園裡臨時搭建起的陣地掃射而去,簡易的工事轉瞬之間四分五裂,躲在後面的太陽教徒們頓時成了重機槍的靶子,
他們無處可逃,因爲四面八方都是飛速射來的子彈,他們無處可躲,因爲簡易的工事已經成了漫天飛舞的破爛,
只是短短一刻鐘,比上校說的時間還短,在屋子周圍防守的一千來號太陽教徒們全部倒在了血泊裡,曾經在這一帶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他們,再也沒有了重新再來一次的幾乎,
解決了外圍後,三千多士兵呼啦一下朝莊園裡衝去,隊伍迅速包圍了莊園中那棟孤零零的建築,大門猛地被踢開,士兵們如同餓虎一樣撲了進去,
張副司令坐在一樓的一間房子裡,屋子的玻璃已經全被子彈給打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摔碎的東西,彩色的玻璃在地上映出光怪陸離,
他一直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彷彿那裡有許多觸手可及的榮耀一般,
突然,他呵呵一笑,自嘲似地說道:“你這一輩子啊,你這一輩子啊,”
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從張司令的腦袋上穿過,他軟軟地倒了下去,手上那把一輩子都沒開過的槍,第一發也是最後一發子彈,送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