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田是個40多歲的中年人,寬臉膛,大鼻子。一對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正滴溜溜的在眼窩裡亂轉着,上下打量着眼前幾人。
他的膚色很白,顯然是平時保養的比較好,就是恍比女人也差不了多少,一撮小鬍子斜掛在那張微微上翹的嘴上。
雖然他只是仰靠在那裡,可從他那體型可以看出,曾經也是一條威猛的壯漢,只是時間的流逝,使他變的有點養尊處優罷了。
看見夜鷹三人而來,島田不失優雅的一揮手,以純正的中文說“各位請坐。“看見大家訝異的表情。島田微微一笑,非常紳士的說”不要奇怪,我是一箇中國文化迷,早年對Z國的歷史文化非常的癡迷,曾經用心專情於貴國的山水之間。因爲如此,才於木村君得以成爲知己。“
沒想到一來便碰到個Z國通,老周望望夜鷹,兩人不知該高興呢還是驚心。
喜鵲倒是很大方的先坐了下去。夜鷹和老周也像她一樣,跪坐在地。
此時,他們的身前已擺放了一張矮桌,一位穿着扶桑和服的女子正跪在他們面前。柔夷輕動,撫茶弄水,舉態優美,盡情展示着扶桑的茶藝。
清香的泉水一經燒開,立刻發出陣陣自然的幽香,悠悠飄散,讓人渾身感覺爲之一振。
女子把水倒入早已盛好茶葉的壺裡,滾燙的泉水碰到幽靜淡雅的茶葉,立馬激起了一陣小小的漩渦,茶葉隨之在泉水裡來回翻滾着,只等着舒展開莖葉的那一刻才緩緩的沉澱下來。
滿室清香撲鼻而來,就算不懂喝茶的夜鷹,也知道這是極其名貴的茶葉了,看來這個島田可一點不小氣,這麼大方的招待他們,是有所求呢,還只是爲了打發他們呢,從始至終,島田都一直閉着眼睛,直到茶香四溢的那一剎那,他猛的睜開眼睛,貪婪的抽着鼻息,聞着空氣中的茶香,顯也是個茶中之友。
此時,身邊又走來了一位和服盛裝女子,跪在夜鷹的面前,雙手奉上一隻長柄的水瓢,水瓢裡盛滿了水,看着身邊的喜鵲竟然在裡面洗了洗手,而後喝了下去。夜鷹雖然覺得奇怪,但是還是跟着有樣學樣,照葫蘆畫瓢。
哪知道喜鵲隨後又吐了出來,慌的夜鷹趕忙把吞到一半的水給硬生生擠出來,心中苦笑,差點就出醜了。
島田微笑着點點頭,指着桌上的甜點說“請“。
喜鵲笑着說了聲謝謝,起身拿了一塊,慢慢的放進嘴裡細嚼慢嚥起來。夜鷹都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喊自己幾人跑到這鬼地方來喝茶,而且老周和喜鵲都不開口問話。像是沒事人似的,夜鷹鬱悶極了,這算那碼子事啊。
等大家都吃完點心,就看那泡茶的女子把剛剛泡好的第一壺新茶全部倒進了一個個小杯子裡,而後拿着一個木製的像夾子一樣的工具精心的來回洗着,直到杯裡的茶水全部灑掉爲止。
夜鷹不明白,這麼浪費茶幹嘛,他不知道對方是在拿新泡的第一壺半熟的茶水在洗杯子,用茶水的清香增加杯子的濃郁。
未幾。女子用用風爐倒了熱水,泡了第二壺新茶。用夾子遞到每一個人的身前。島田平舉手在身前慢慢一蕩,又是一聲請。
喜鵲拿起 了杯子,先向着島田點了個頭,老周和夜鷹都是門外漢,喜鵲做什麼他們就跟着照做,也紛紛的向着島田點了個頭。
島田回了一個禮後,雙手舉着杯子,用一種近乎是禮儀的動作慢慢喝了起來,再看看喜鵲,動作基本和他一樣。
喝完茶,放下杯子。島田輕輕的哼了兩下,笑顏一展,開心的說道“今日能與各位友人歡聚一室,共飲香茗,實在是我的榮幸啊。“說完拍拍手,身邊的和服女子個遞來了一條毛巾供在場人擦手。
喜鵲笑着說“島田先生是風雅的人,在喝茶的時候不談政治和國事。可我們千里迢迢而來,也確有事想請島田先生幫忙,不知能否開這個口。“
原來在扶桑的茶道中,在與客人喝茶的時候是不能談及任何政治,軍事和金錢上面的事的,多是些關於自然的話題,只有這樣,才能領略到茶道的正宗。剛纔的品點心,也是一道程序,包括剛上來的洗手漱口之類。
島田拿起身前的茶杯仔細的端詳着,半天沒有說話,好像就沒有聽見喜鵲剛纔的文化一般,夜鷹恨不得現在拿個喇叭對着這個聾子耳邊大喊幾句,這扶桑鬼子也太會裝了,裝什麼不好,非要裝聾子。
島田把玩了一會兒突然說“你們Z國古時候有茶中四君子。分別是茶神陸羽,茶聖盧全,茶使蔡襄,茶帝趙佶。
此四人對於茶之一道可謂集大成者。今天我所用之茶也可算的上是茶中君子,乃是我門前的修竹葉採取。
看那修竹傲立於天地間,不沾塵污,不染俗塵。雖百折而不彎。葉如其身,春後發一葉,壓遍萬千花。
此茶清淡,香濃,使人過而不忘,沁脾肺,正心神,茶過齒間,留香不絕。但此茶好雖好,若無上好泉水侵泡,那也是枉然。
所以我精選了早晨灑在竹葉上的第一滴露水,命少年早起而收於甕內,幾年來才得一小壇,我使人埋之於修竹下,採天地之精華,集人世間之靈氣,各位請看,今日之茶,何其不凡也。“
夜鷹稀裡糊塗的聽着,不知道這老鬼子亂七八糟的嘴裡再扯着些什麼,喝茶就喝茶嗎,整這麼多古怪的東西,又是採新葉,又是存露水的,你麻不麻煩,拿起熱水泡了直接喝不就完了。爲了他至今還不談正事,夜鷹都有點耐不住了。
老周在旁邊示意他稍安勿躁,看情況發展再說,隨後把臉轉向了喜鵲,他其實和夜鷹一樣,都是粗人,起碼在這些雅事上都是一竅不通的。
倒不是說他們沒文化,老周精通的東西多了,夜鷹更是通曉多國語言,還在物理化學上有不小的天分,可惜人家談的是Z國古文化,這兩位正統中華男兒現在卻被個日本人說的不知所謂,他們只能裝聾作啞,寄希望於喜鵲來對付。
果然,喜鵲含笑說“島田先生高雅,此茶自然是好茶,君子也定是君子,可真君子也必不限於此一種,俗話說,天地萬物,具有生靈,從生來的那一刻起便心地純潔,不沾不染,只是後天因素太多,造成習性難改。
或沉淪,或頹廢,或世俗,或放蕩。
均沒有了早期的那一點意識。
可我卻知。青松百年傲雪立,尤爲人間第一品。寒梅迎風花又開,依然新白抱新紅。
這都是堅守本心,立於天地間的堂堂豪傑,雖女子也不遑多讓。君子雖好,可並不是處處皆有用,於茶有用,於水卻不定有益。先生多思量。“
島田思索片刻,讚歎的豎起拇指,“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怪不得堂堂中華五千年,仍屹立於東方而不倒,只不過依你所說。這世間的寒鬆,臘梅有嗎,就算有,又可在附近。“
喜鵲笑着說“多謝島田先生相問,我就是給您送這些來的。“說着指指夜鷹和老周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要什麼天涯海角,我已經給您送來了。“
島田其實在說話的時候早已打量了夜鷹和老周半天,他發現,老周深而內斂,夜鷹張而不弛。以自己多年來在社會上打拼的經驗來看,這兩個人都是一把好手,好似兩把在鞘寶刀,只需人輕手一拉便會寒光四溢,照滿華庭,近者必爲所傷。
島田又細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中意,隨口笑着說“好好,Z國真是泱泱大國,各個是人中龍鳳,哎,如果我能生在Z國多好。“
看着這個Z國文化迷,夜鷹怎麼也不能把他和陰沉狡詐,歹毒無比的鬼子聯繫在一起,更加想不到這個人以前也是個手腳乾淨利落的殺手成員,大概這就是一種文化認同感吧。
算了,他以前不也不是沒看出老周是個戰鬥人員嗎,只感到他比平常人壯了不少而已。
不是自己的眼神有問題,而是這些人內斂的厲害城府太深,已經不是一般人了。
想到這,夜鷹不由得打量了一眼身邊的老周,老周此刻正含笑靜靜的等待着島田的最終答覆,他已經完全聽明白了喜鵲和島田的對話。
島田以茶比喻沒有他信任的人,以水比喻自己的現在,即使藏於地下,拿出來,也是絕世好水,但你們有沒有我這個好水泡的了的茶呢,他很懷疑,喜鵲打消了他的懷疑,並保證他們能祝他泡出一壺好茶,一語雙關,又能除掉松本,又能讓他上位。
只見島田樂呵呵的的說“我從不曾相信別人,可年齡大了,以後的機會也不多了,我平生愛賭,今天我就把寶壓在你們身上,讓我這一股東風送你們直上雲霄。“
喜鵲興奮的露出了女孩子甜美的笑容,他們三人和島田親切的握了握手,一個勁的表示對他的感謝。
島田擺擺手說不要緊,其實他更多的是幫自己,但他只能提供消息,自己不會親自參與其中
話鋒一轉,島田說“不是我信不過各位,只是想要解決松本,必須先完成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完成不了,咱們之間的合作就取消,你們也打消了這個念頭趕緊回去吧。“
三人相繼一愣,詫異都到了這時候,這老小子還準備玩出什麼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