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叉的鋒芒在桑德爾雄壯的胸肌前停了下來,強健有力的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它的木杆,伴隨着一聲大喝,拇指粗的木柄被硬生生掰成兩段。
桑德爾毫不猶豫,將鋼叉的尖端反手刺入了蜥蜴人的腹部,後者慘叫着向後倒退幾步,倒在血泊中。
躲在草叢中的艾米莉亞藉着閃爍的電光看着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幾乎叫起好來,但從她口中發出的卻是一聲驚呼。
她分明看到左側的蜥蜴人已經高舉鋼叉從左後方刺向了桑德爾,而後者似乎也覺察到了危險的來臨,轉身迎向飛刺而來的鋒芒,黑暗隨即遮蔽了她的視線,將兩人徹底淹沒。
少女忐忑不安的捂着嘴,緊張的望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甚至忘記了擦一把滿臉橫流的雨水。
“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摔在了她的面前,少女驚恐的向後退避,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當閃耀的電光照亮了他與她之間的那具倒地不起的墨綠色遺體,被擰斷的頭顱嘴巴大開,金黃色的眼睛在電光下早已失去了神氣,變得黯淡無光。
……
清晨的露水從草葉上滴落下來,映照着雨過天晴的清晨,蔚藍的天空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
經過了昨夜的大雨,兩人的身上都溼淋淋的,春雨將艾米莉亞銀白色的長髮沖洗的晶瑩剔透。
儘管身上溼乎乎的衣服讓她感覺不太舒服,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卻無比的開心,因爲她終於有了個伴——雖然這個伴自始至終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桑德爾依然是那副幾近赤裸的打扮,只有腰間的幾縷破布條權作遮擋,他的衣服在從天界墜落時,被火焰燒得幾乎全部化爲灰燼。
一路上,他始終板着的臉不苟言笑,眉頭從未伸展開過,心裡的萬千仇怨依然難以放下。
儘管他並不喜歡這個尾隨着自己的薩拉圖少女,但昨夜躲在半人高的草地裡休息時,桑德爾還是無法拒絕被寒冷侵襲的少女。
當她一次次爲了取暖,不斷地下意識向他懷裡鑽,桑德爾只得用寬闊的胸膛當牀鋪,將她抱在懷裡,讓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小艾米曾經問他要去哪兒,桑德爾起初不理會她,但禁不住她喋喋不休的追問,只得用手指摸索着在泥地上畫了個十字,然後在十字的左側畫了個圈。
聰明的小姑娘立刻明白他要去西邊,這證實了她的猜測,他一定是個德爾瓦人,這讓她對他更親近了幾分,因爲她對家裡曾經的德爾瓦女僕還抱有很好的印象。
“喂,大叔……”正行走間,少女忽然擡起頭來對桑德爾說:“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稱呼你很不方便呀,我就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桑德爾漫不經心的點着頭,愛答不理的繼續走,小姑娘見他沒有反對,金色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笑道:“就叫馬丁好不好?”
桑德爾默默地低頭沉思着,似乎在揣摩這個名字的用意,少女感受到他的疑惑,連忙小心的解釋道:“‘馬丁’這個名字是戰神的意思!因爲,你在我眼裡,就是我的戰神!”
她一邊說着,一邊謹慎的用探詢的目光觀察他,她看到會心的微笑從桑德爾鬍子拉碴的嘴角一閃
而過,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心中充滿了驚奇。
她並不知道,女兒妮娜銀鈴般的笑聲正在他的腦海中迴盪:“爸爸好厲害,就像戰神一樣!”
“你不表態,就算默認了哦!”少女笑眯眯的挽着他的手,撒着嬌笑眯眯的叫了一聲:“馬丁大叔!”
馬丁聞言停下了腳步,低下頭面對着她,再次鎖緊了眉頭,小姑娘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由的擔心起來,以爲自己惹他生氣了。
她剛要開口解釋一下,卻看到馬丁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艾米靜靜地豎起了耳朵,起初什麼也沒有聽到,漸漸的,一種步伐整齊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她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的大路盡頭有一隊全裝慣帶的士兵正向這裡走來,爲首的一名隊長騎着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前方,高舉的藍色薩拉圖旗幟迎風飄揚。
“糟糕!”小姑娘立刻意識到危險的降臨,她連忙拉着馬丁貓着腰躲到路邊的草叢中,兩人趴在距離小路只有三四米遠的地方,藉助高高的野草遮擋住士兵們的視線。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的呼吸聲也越來越微弱,當部隊走過他們躲避的地方時,兩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走在前面的隊長勒住了座下的戰馬,後面的士兵隨即停下了腳步,只見他從馬上跳下來走到馬前半蹲下來,警惕地目光掃過前方的道路。
他看到泥濘的地面上有兩對大大小小的腳印,看樣子都是赤腳,其中一對特別大,這使得身經百戰的隊長產生了懷疑。
根據他的經驗,這樣大的腳印如果不是體型巨大的怪物留下的,就只有一種可能——附近有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他直起身子,餘光掃過左側的草叢,發現有一部分野草極爲雜亂,其中不乏被踩倒的痕跡,這更加劇了他的懷疑。
他聯想到了昨夜接到的,從艾威亞村傳來的遊隼飛報,稱在艾威亞出現了一個紅皮膚的光頭壯漢,打傷了村裡的少年。
思慮片刻,隊長認爲留下這痕跡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回頭向着手下的士兵丟個眼色,士兵們立刻拔劍而出,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
後隊的幾名弓箭兵也取下長弓瞄準了目標地點,哪怕是飛出一隻鵪鶉也一定會被紮成刺蝟。
眼看着包圍圈逼近了兩人藏身的地點,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草叢中突然鑽出一個人影,周圍的士兵吃了一驚,連忙舉起盾牌護住自身,背後的弓箭手們一齊放箭,飛馳的箭矢直撲向目標的胸膛。
不料,就在箭矢相距目標心窩只有半臂距離的時候,一道五彩斑斕的光膜出現在那人面前,穿過光膜的箭矢全部化爲粉塵,飄散在空中。
目瞪口呆的士兵們看着面前這個身穿藍色法師袍,頭帶藍色寬邊巫師帽的白淨男子,變得不知所措。
男子倒是十分平靜,聳了聳肩向着隊長走來,幾名士兵隨之小心翼翼的向後退卻,聽到他朗聲對隊長笑道:“福克斯隊長,好久不見,這樣的問候方式,可不該是對待老朋友的吧?”
“厄勒克,怎麼是你?我還以爲……還以爲是‘大猩猩’呢!”鷹翎堡治安大隊隊長亞歷山大•福克斯臉上緊張的神情逐漸變成了驚喜。他斥退士兵,上
前與魔法師擁抱問候。
魔法師笑眯眯地說:“你知道的,我當初跟隨移民船來到這裡,就是爲了尋找歐羅亞大陸沒有的奇珍異草,以便繼續我的魔藥研究,我到這來不過是爲了採集藥草而已。”
厄勒克說着,向福克斯展示起他腰間鼓鼓囊囊的藥囊,但後者顯然沒有心情向他請教藥草學的知識,他迫不及待的詢問其自己的目標。
“那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德瓦爾男人從附近路過?光頭,大鬍子,光着上身,身體很壯!”
“好像還真有一個!”魔法師略加思索,忽然拍手叫道:“啊,對,就在剛纔不多久,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往那邊跑了!”
他指了指隊長背後,福克斯回身看過去,只有一片蒼茫的田野,去哪找人的蹤影?
隊長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咕噥道:“看來還必須去艾威亞走這一趟了,興許那大猴子又跑回去了!”
厄勒克也從旁附和:“對,你快往那邊走吧,興許半路上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在到達艾威亞之前就能抓住他呢!”
福克斯瞟了一眼他戲謔的笑容,笑着搖了搖頭,上馬辭別魔法師,帶着士兵們離去。
當他們的身影看不到了,魔法師回過頭來對着草叢叫道:“他們走了,出來吧!”
話音未落,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從裡面鑽了出來,小姑娘見危機解除,感激不盡的上前對魔法師說:“太謝謝你了,亨利先生!”
厄勒克•亨利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頭,稱讚道:“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你這聰明的小百靈,不等我自我介紹,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少女被他誇得小臉兒通紅,羞答答的低下頭去,但隨即又擡起頭來滿懷期待的問:“先生,你剛纔說,你在研究藥學是嗎?”
魔法師微笑點頭,少女兩眼放光,高興的說:“那你一定會醫術了!你能不能把馬丁大叔治好呢?他身上到處都是傷,行動很不方便!”
聽到小姑娘的請求,厄勒克回頭看着身旁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光頭漢子,略加思索,胸有成竹的回答:“沒問題,不過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不妨跟我去的我的住所慢慢談,如何?”
艾米莉亞興高采烈的連連點頭,回頭拉住馬丁的大手輕聲徵求他的意見,馬丁雖然不喜歡這名薩拉圖魔法師,但禁不住小姑娘的一再央求,只得答應下來,跟着他們向着魔法師的家走去。
“隊長,我們剛纔爲什麼不圍上去抓住他們?”
藏身於小路對面草叢之中的福克斯隊長此時站直了身子,凝望着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面無表情的冷笑一聲。
“你不認識他嗎?那傢伙名叫厄勒克•亨利,是帝國最高魔法學府——月輝學院出身的高等魔法師和藥劑師,也是學院頭號通緝犯,我要跟他作對,就憑你們幾個做幫手,不是找死嗎?”
“那怎麼辦?就這樣放那‘大猩猩’去了?”士兵心有不甘的問。
“知道獵人是如何捕獵的嗎?”亞歷山大回頭掃視身邊的士兵,衆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只見亞歷山大老謀深算的微微一笑,輕輕做了個出動的手勢:“跟我來,小子們,讓我們來打一場獵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