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慕容瑜膝下子嗣不多，僅有的一位小公主爲慕容晴所出，封號玉榮，倒也頗得慕容瑜寵愛。
“墨遲，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朕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你。因爲是你和朕的孩子，朕才這般放在心上。你應該知道，在朕心中，你始終是不同的。旁人永遠及不上你。”
這般膩人的情話，我從前在詩書傳記上不曾少讀，每每都只覺面紅心跳，羞人得緊，但心裡頭，卻忍不住偷偷豔羨那樣的愛情。嚮往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幸福，如今與我執手的這人，是我的良人麼？
我起身，輕輕依入男子的懷中，聽着他沉緩的心跳，淡淡的幸福感涌上心頭。不知從何時起，我竟已習慣了他身上的氣息，習慣了他的擁抱，習慣了他的親吻，這一切，來得不知不覺，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着。
想着他此刻身中劇毒，想着前路的艱辛，我不禁悄悄流淚，“慕容瑜，你是皇帝，是男子漢大丈夫，說的話可要算數。說好了一生不棄，便不能食言。否則，我和孩子，都不會原諒你。”
慕容瑜將我擁得更緊了些，呼吸清淺，鎮定問：“墨遲，可是有人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忙將眼角的淚偷偷拭去，撒嬌道：“有人跟我說什麼話？莫非你有事瞞着我不成？虧你還是當過爹的人，竟連孕婦的心思敏感也不知。且我如今已比不得往昔，沒了花容月貌，自然容易胡思亂想，擔心你會被別的美貌女子迷了去。那屆時我和孩子無依無靠，又要怎麼辦？”
慕容瑜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輕佻地挑起我的下巴，戲謔道：“嗯，你此刻的模樣是有些變化，但性子卻比從前柔順了許多，看來倒是更加討人憐愛了。想來，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朕便不計較了。”
我知他是有心安慰我，遂撅着嘴，佯怒道：“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沒從前好看了。慕容瑜，我再不理你了。”
慕容瑜摟着我呵呵直笑，低
聲下氣地好一陣哄，時光輕擦而過，歲月是如斯靜好。
安安靜靜地坐着，他忽然道：“墨遲，你覺得麼？其實兩個人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便很幸福了。即便失了天下，朕覺得，只要有你相伴，心裡便特別安心，特別踏實。便是隻有短短的時日，也是極好的。”
我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微微而笑，心裡暗道：可我，卻不能教你爲我失了天下。慕容瑜，既然幸福，便讓我們長長久久地相守下去。你，我，我們一起等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一起執手相看雲捲雲舒，花開花落。
慕容瑜，爲了你，我願自私一次，拋開家國天下，拋開仇恨，與你重新開始。我想，父皇與母后，也是希望我能得到幸福的罷。
半推半就地被慕容瑜拉到了妝臺前，然，我的妝臺，與世間大多女子的妝臺的女子已不大一樣。只因我容貌受損後，照一回鏡子便會受一回刺激，是以慕容瑜不得不命人將我房裡的銅鏡搬走，只餘下這一面象牙雕就半人高的華美妝臺。
珠光搖溢，天工巧手，然而美則美矣，到底是殘缺了。那正上方空洞洞的那個位子，一如我此時被挖空的心，任憑慕容瑜怎麼努力填補，也難依然如初了。
慕容瑜見我發怔，忽然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什麼樣粗心的錯誤，當下忙笑：“要不，咱們不綰髮了？朕爲你……”
我卻搖頭笑了笑，垂眸掩去那將要一泄而出的憂傷，“不必。有些東西，便是再難接受，但它既已成事實，逃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若勇敢地去面對。如此，若能早早習慣了現在的模樣，往後的日子纔不會那麼難過啊。畢竟，餘下的路，還很長很長。”
慕容瑜握住我的手，蹲下身來，嘴脣抵着我的手背，目光誠懇堅定，“墨遲，朕答應你，有朝一日，定會爲你尋訪名醫恢復昔日的容顏。朕，不會讓你的妝臺前永遠缺一面鏡子，更不會讓你一直難過下去。”
眼眶微微發熱，我擡起另一隻沒
被他握住的手，輕輕撫上男子俊美妖異的面頰，從眉毛、眼睛、鼻子到嘴脣，一路而下，指尖纏繞着的，是他平緩清淺的呼吸，那般真實。我知道，那是此刻的我僅能握住的溫暖與幸福。
在淚滑下的瞬間，我猛的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肩上，也將淚一併埋下。
“有你在身邊，便是以這副醜樣子活一輩子，我也不介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墨遲此生能得皇上真心相待，已較尋常女子來得幸福多了，再無所求。只是皇上，說好了是一生不棄，那麼少一年，少一個月，少一天，少一個時辰，哪怕是少一刻鐘，都不能算是完滿。你既然答應了我，便真的不能半道扔下我。我，再也不想孤零零地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了。我再不想獨自去面對風雨嗜殺，再不能失去些什麼了。”
男子回抱我的手收緊，那樣有力，卻又透着一股子溫柔，彷彿我是他的珍寶般，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碎了。
他的心痛，他的憐惜，他的悔恨，不必言說，我都懂。
“皇上，你是當真在意我，寧死也不會把我拱手讓給他人的，是不是？無論如何，你也不會讓人將我從你身邊奪走的，是不是？”
“是。”輕輕一字，已足以言表他對我的心意。
“朕有個乳名，是母妃替朕取的，叫奕譞。以後，喚朕奕譞罷。”
我心下一暖，笑着問他：“奕譞，好特別的名字。不過聽來斯文有禮，倒與皇上給人的感覺大相徑庭呢，呵呵。”
慕容瑜難得地露了個紅臉，笑着嘆氣：“想來，母妃初時爲朕取這個名字，也是盼着朕日後能長成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罷。只是投身帝王家，無奈便顯得那般長。若非如此，也許朕現在也不會是這樣的心性。深宮之中無親情，只有權力。母妃爲我殫精竭慮，連性命都可拋棄，朕又怎能辜負她的期望，一敗塗地呢？也唯有努力做個好皇帝，一統山河，才能告慰她九泉之下的亡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