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麼絕望，才能發出這樣徹骨寒心的嘶吼？要有多麼絕望，才能這般萬念俱灰？
緊接着，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雙腿無力地一彎，人便抱着婉婉直直倒下去。
“沐昕！”
“澈哥哥！”
我心頭一痛，怕他摔着，急急伸手去扶，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抱着婉婉從我指尖擦過，徑直跌坐到了地上。而婉婉，被他如珠似寶地緊緊護在懷裡，絲毫未傷。他就抱着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埋着頭，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這樣脆弱的他，是如此讓人心碎。
他低沉道：“婉婉，不要走。婉婉，不要扔下哥哥獨自一人，不要。”
不知爲何，看着此刻這般哀痛欲絕的他，我的心，竟是那樣盤根錯節的痛。
忽然，腳下的步子就顯得那樣沉重，再無法向前邁出半步，也忘記要收回半空中的手，只是站在原地無助地看着他。乾澀的眼底，復涌上一層淚意，盈盈欲出。
側首，望見麗妃也呆呆地站在那裡，如我一般伸手向前，卻生生止在半空中，面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也許，是心痛；也許，是懊悔；也許，是震撼；也許，連她自己此刻也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了吧。而後，視線一錯，看見了邊上遠遠站着的高挑女子。一襲如火燃燒般的大紅裘衣包裹着她窈窕妙曼的身姿，花團簇錦，看上去，是那樣的刺眼。
離得太遠，眼中含着淚，是以也看不清此刻她臉上的表情，然而低頭望望南宮澈懷中含笑而逝的婉婉，想着方纔發生的這一切，我心中的恨一時急涌上心頭，如決堤之水般，再無法抑制。
當我喘息着在她面前站定時，慕容晴的眼中閃着淚光，還有一抹來不及收回的恨意，隨即歸於平靜。她朝我淡淡一笑，滿臉悲慼，“闊別幾日，不想重聚首卻成了如今這副局面。妹妹的美貌毀了，婉婉因救你死，這一切的一切，
本宮與你們一樣的難過。然而世事無由，一切非我們所願，還是看開些的好。雖然婉婉爲救你而死，但妹妹也無須太過自責傷心，好好保重自身要緊。”
我望着這副僞善的面孔，心底說不出的厭惡，揚脣冷冷一笑，“慕容晴，我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先是將我秘密差人送給她的信透露給麗妃，算準了她一定會來劫我，而後再安排南宮澈趕來阻止，防止我真的落入麗妃手裡，壞了她的大計。緊接着，在我與麗妃鬧得不可收拾之際，拉了婉婉前來，料定因了先前的事，想來婉婉心中必定對我愧疚得緊，而我又是她素來最敬愛的兄長的心上人，見我有難，她如何能不挺身相救？最後，如若婉婉因了我和麗妃而死，以南宮澈對這個唯一的妹妹的疼愛和在乎，又怎會選擇和我們二人在一起？自然，這一局得益的只有慕容晴一人。只不過死了一個南宮婉，卻一舉除去了我和麗妃兩個勁敵，於她，可不是穩賺不賠麼？
慕容晴眼角的餘光瞥向南宮澈的方向，眸光閃爍着，似有痛苦之色流溢，一味演戲：“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宮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明白？什麼本宮贏了？難道妹妹懷疑這一切是我設下的計謀不成？本宮素來敬重沈大哥，又與婉婉情同姐妹，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我怒極反笑，“好一個慕容貴嬪，竟能將戲演到這步田地？你就不怕，夜裡做夢時夢見渾身鮮血淋淋的婉婉來向你索命麼？你捫心自問，可對得起婉婉素日裡待你的情意？她可是喚你一聲‘晴姐姐’的，爲了一己之私，害了她的性命。日後黃泉之下相見，你可有臉見她！舉頭三尺有神明，壞事做盡總有報應的一日，你便當真不怕麼？”
慕容晴被我問得步步驚退，忽然變了顏色，厲聲道：“雲墨遲，你當本宮願意如此麼？若非你步步緊逼，你非要回來，本宮會出此下策麼？本宮，本宮原不想這樣的。婉婉，婉婉她……爲
什麼，雲墨遲，爲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看着那雙塗得通紅指向我的手指，心底忽然就生出一股厭惡，覺得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竟是那樣的骯髒惡毒，連多看她一眼，和她多說一句話，都讓我覺得噁心無比。
我勾脣一笑，譏諷道：“哦，爲何死的不是我？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今日死的是我，沐昕只會一輩子愛我懷念我。而你慕容晴，便是使勁渾身解數也休想取代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那一隻呼嘯而下的手被我死死抓着，而後用力甩開，我反手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冷聲道：“這一耳光，是我替婉婉打的。慕容晴，你心腸如此歹毒，與麗妃何異？這般惡毒的女子，怎配得到沐昕的愛？我便是回來要與你們搶，你又能如何？慕容晴，你知道麼？我不會恨你，也不會向沐昕揭發你，我只會覺得……你很可憐。”
重回南宮澈身畔的時候，路經麗妃身側，她輕輕抓了我的一幅衣袖，問：“是她麼？”
我望着妝容狼狽的麗妃，再不復往日的風光霸氣，只得嘆一聲氣，瞥一眼失魂落魄的慕容晴，“是她又如何？罷了，婉婉已經去了，便不要再添殺孽，教她泉下不安了吧。”
可身畔女子卻恨得銀牙咬得咯咯響，寒聲道：“他日，我定要這個賤人付出代價！”
我嘆一聲氣，待要繼續向前走，手心一緊，卻是她仍拉着我不放手。回頭，對上一雙盈盈的秋波，她低聲道：“我，我求你，去勸一勸澈哥哥吧。此刻，怕是除了你，旁的人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
我的兩彎眉黛立時壓下來，苦笑道：“怕是我去勸，也沒用吧。瞧他這副傷心的模樣，只怕已聽不見去任何人的勸了。”
麗妃卻執意要我去，“不，只要你去勸他，他就會聽的。”
說罷，也不待我拒絕，她便將我向前一推，轉身揮手將所有人遣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