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張嘴,求你張嘴啊。”
蕭青蕤抖着身子,扔掉匕首,用力的掰開他的嘴,將汩汩流着血的手腕壓在他脣上,她割得極深,嫣紅的血流成了一道線,染紅了他薄冷的脣,順着他堅毅冷冽的下顎,一路流了下去。
可是高燒昏迷的楊衍,並不吞嚥,這些血白白的染紅了他的衣襟。
觸到的皮膚越來越灼燙,蕭青蕤急得心肝俱裂,在這炎炎盛夏,蔥白的指尖,冷如寒冰,她神經質似的將手指一下一下的放在他鼻息下,確認那斷斷續續的呼吸一直都在,她纔敢呼吸出來。
“六郎,你快張開啊,你喝下去啊。”
楊衍銀白色的裡衣,洇透了血紅,甚至連鋪在榻上的錦被,都染上了血色,蕭青蕤臉色開始變得雪白。
這樣子下去不是辦法,她撿起匕首,對着傷口又狠狠的割了一刀,血液瞬間噴涌而出,她低下頭,張脣吮了一口鮮血,溫熱的血一入口,眼角便嗆出了一滴淚。
俯下手,她粉潤的脣瓣對上他的脣,染血的舌尖撬開他的齒關,小心翼翼的將嘴裡的血度到他口裡,又用脣堵住他的嘴,楊衍無意識中只能本能的嚥下口腔裡的液體。
一口一口又一口,蕭青蕤不記得割了幾刀,不記得度了幾口鮮血,直到她臉頰貼着的肌膚不再灼燙,壓在她心口的冰雪才逐漸消融,她才驚覺眼前陣陣發黑,有金星亂冒,渾身脫力的躺在了他身旁。
夜色深濃,萬籟俱寂,她耳裡只有他濁重卻終於平穩下來的綿長呼吸,蕭青蕤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因爲失血過多,身上一陣陣發冷,難受得暈眩,可她雪一樣白的臉孔上卻綻開抹極爲純粹的笑,如凌冬冰雪裡綻放的寒梅,如皚皚白雪裡盛開的雪蓮,美得純淨,點塵不染。
“六郎,我說過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就一定不會有事。”
濃重的黑色漸漸消散,天空露出抹灰暗的亮光,蕭青蕤撐着起身,撿起地上的珍珠手鍊,可是縱然她身體復原能力驚人,那麼多道深深的傷口,還觸目
驚心的留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腕上,只得掏出一方從未用過的帕子,包在傷口上,再纏上珍珠手鍊。
整理好了自己,她去倒了一盆溫水,將楊衍身上的血液擦洗乾淨,而後給他換上了一套新的裡衣,又撐着一口氣,將壓在他身下的錦被扯了出來,團了一團,包在一起,藏在了她的牀下面。
忙完這一切,天色已漸漸發亮,甚至能聽到外面宮女走動的聲音。
打開窗,散去了這一室血腥,收拾乾淨了,蕭青蕤心神一散,回到房間裡,一頭紮上牀,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
正午,白花花的夏日烈陽炙烤着大地,養心殿裡靜悄悄的,明黃色帳子裡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是這座宮殿裡所有人心裡最悅耳的聲音。
“卓道長。”
“林將軍。”
林政守在殿門拱手行禮,雖然知道眼前清寒的男子斷了冠巾禮,雖然之前見過他脫了道袍換上錦衣,可是那時無論他穿着多麼華貴,他身上都自有一股悠遠脫塵的氣度。
然而此時此刻,他風塵僕僕而來,身上一襲染滿煙塵的道袍,束着純陽巾,標準的道門裝扮,不知怎麼的,林政卻覺得他沒了以往的無慾無求,反而有種難言的決絕。
卓冷嶽感覺到了林政的打量,可他顧不得探究,他焦急的厲害。
“陛下如何了?”
“蕭.......和嬪......怎麼樣了?她在哪裡?”
林政聽着他這兩個問題,似乎有什麼在心裡劃過,然後又按下來,不讓自己深想,自然而然的忽略了第二個問題,長臂一伸,在前引路,“皇上在裡間,卓道長請隨我來。”
卓冷嶽走得極快,走進裡間時,被門檻絆了一下,趔趄了幾下,才站穩了身子,對上林政的眼睛,他振了振衣袖,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出一點兒尷尬,“這屋子裡藥味太重。”
林政聞言也有些訝異,確實今日這屋子裡的藥味是比平時濃了許多,奇怪,之前
蕭娘娘從不會讓屋子裡有這麼大的味道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皇上在榻上,我去稟報一聲,卓道長請等一等。”
牀榻前的屏風後面空空蕩蕩的,蕭娘娘並沒有在那裡,林政大爲驚訝,平日裡蕭娘娘幾乎是沒日沒夜的守在那裡,今兒竟然不在?
他待要轉身出去,明黃帳子晃動了一下,一聲聲沉悶的咳嗽聲響起,“青蕤.......”
腳尖一擰,林政驚喜的喚道:“陛下,你醒了?”
“青蕤......和嬪......不是?”他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她,楊衍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悅,沒頭沒腦的,衝得他心口疼。
“林政!”楊衍喚了一聲兒,便開始喘了起來。
“是臣。”欣喜的回答,林政急忙爲蕭娘娘解釋,“陛下,和嬪娘娘守了一夜,怕她把身體熬垮了......”
“卓冷嶽參見陛下。”就站在不遠處的卓冷嶽,將君臣二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靜水深潭似的眼眸突然泛起無邊波瀾,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林政解釋的話語。
明黃帳子裡又一陣猛咳,楊衍淡淡開口:“冷嶽,你回來了。”
卓冷嶽走上前,停在帳子外,“臣請爲陛下請脈。”
沉默了片刻,“朕準了。”
撩開帳子,四目相對,看着牀榻上瘦削了許多的人,卓冷嶽怔住了,繼而彎腰將手指按在了楊衍的脈搏上,眉目認真。
畢竟是從小的交情,卓冷嶽不是不關心楊衍,手指下的脈搏紊亂,越診卓冷嶽眉心蹙的越深。
“怎麼,朕的情況不好?”楊衍淡聲說。
“不是。”卓冷嶽搖頭,“臣好奇的是陛下竟能撐到今日,這......不可思議。”
卓冷嶽診完脈,接過汪錦遞上來的之前的脈案和藥方,心中有了數,卻更不解了,以這羣庸醫的水平,竟能讓皇帝撐到他回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青蕤的功勞,她將朕照顧的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