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事,那麼血淋淋,如果換成是帝后,你能輕易原諒嗎?蕭王妃怎麼會一下子就原諒帝君了,尤其是,她的身份還是蕭王妃,她這麼做對得起蕭王嗎?蕭王若是知道此事,他會心平氣和的接受嗎?所以,帝后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隱情?”聽宮女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有道理,漸漸冷靜下來,蘊了蘊神,眸中閃過一道精銳的厲芒,暗暗揣測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故意在演戲,他們的目的是想引起……不,不對,他們不可能懷疑我,他們這是做給蘇卓絕看的。”
宮女面色素冷,點了點頭,極爲冷靜分析道:“極有可能,太子被抓走這麼久,帝君卻隱瞞着,能抓走太子的人,除了蘇卓然,他們不會懷疑別人。”
陰諾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道:“說到底,他們只是想救出恆兒,哼,恆兒在蘇卓然手中,想要救出恆兒,談何容易。”
“帝后,帝君也不是省油的燈。”宮女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
宮女的話很簡單,她們只是猜測,一切皆有可能發生。
陰諾諾雙拳緊攥,眸底的鬱色久久不散,迸出怨毒的光彩,銀牙暗咬朱脣,狠狠地道:“你派人殺了殷臥雪。”
殷臥雪一日不除,她便寢食不安,原本她沒想過要殷臥雪的命,現在不同了,她改變主意了,她要殷臥雪的命。
“帝后,三思。”宮女勸說。
“三思,你要我如何三思,以前我就是三思了,纔給了她機會,現在我算是看透了,殷臥雪一日不除,帝君就不可能恢復我的後位。”陰諾諾的眸中閃過一道寒芒,她不會再給殷臥雪機會了,永遠也不給了,也不會再看在以前的份上放過殷臥雪了。
陰諾諾不曾想過,不念在以前份上的人是她,反而殷臥雪念在以前的份上放過了她。
宮女目光一寒,轉瞬即逝,沉聲說道:“帝后,現在宮內的處境,帝君爲了殷臥雪,後宮無妃,甚至是把你……天下皆知,帝君跟帝后伉儷情深,他卻爲了殷臥雪,連你都給廢了,尤其是你還爲帝君生下太子,帝君卻不念這份情意,更是廢了你,等於是犯了衆怒,所以,殷臥雪被帝君推到風口浪尖上,在後宮中,她的處境不比帝后好多少,帝后,凡事都要低調爲之……”
“低調?”陰諾諾憤憤的打斷宮女的話。“這麼多年,我還不夠低調嗎?可結果如何呢?他爲了她,將我的後位廢了,他答應過我,傅氏皇朝的後宮,帝后的位置,除了我,他不會許給任何一個女人,可現在,他食言了,他爲那個女人食言於我,我愛他,捨不得對他怎樣,可是對那個女人,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陰諾諾不會去想,對殷臥雪,她何時留過情,她若是對殷臥雪留情面,殷臥雪就不會跳進地獄池自殺。
“帝后,想拔掉殷臥雪這眼中釘,何需你親自動手。”宮女神秘一笑,俯在陰諾諾耳邊低聲說道:“只要你把消息,透露給有心人知道,無需你親自動手,自然會有人替你操刀置殷臥雪於死地,殷臥雪的死,與你無關,所以,帝君不會怪你,殷臥雪一死,沒準帝后還會復你後位。”
宮女的話,無疑不是說到陰諾諾心坎裡去了,尤其是,她最後一句。
“對,你說得沒錯,即便是要置殷臥雪於死地,我也要獨善其身,絕對不能讓人懷疑是我做的。”陰諾諾輕輕捂脣,微眯的眸中掠過一道精光,嘴角勾起一笑。“走,陪我去一趟驛站。”
宮女點頭頷首,俯身道:“是,帝后。”
深夜,殷臥雪睡不着,看了一眼旁邊熟睡的傅翼,沒驚動他,輕輕地揭開被子,輕腳輕手的下*,披了一件外袍,殷臥雪去了東宮。
殷臥雪來到恆兒住的房間裡,坐在他的*上,撫摸着恆兒睡過的地方,這是恆兒的*,自從她來了之後,恆兒就很少睡他的*了,小傢伙都是抱着枕頭跑來跟她一起擠。
恆兒是她的孩子,恆兒一定是她的孩子。
“恆兒,孃親想你,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殷臥雪抱着恆兒的枕頭,將臉埋進枕頭裡,淚止不住的往下淚。
她的命運爲何這般坎坷,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不例外。
她想要的並不多,只是她的孩子平安無事,老天都不能滿足她嗎?
五年前,她無力保護孩子,眼睜睜的看着傅翼將她的孩子摔死在地上,五年後,她一定要保護好她的孩子,哪怕是付出她的命,她一定不會讓她的孩子有任何的閃失。
也許是太累了,殷臥雪抱着小傢伙的枕頭,趴在*邊睡着了。
“恆兒是你的孩子。”陰諾諾朝殷臥雪的背影吼了出來,她本不想說,人都是自私的,一旦說出恆兒不是她的孩子,她就徹底失去了,什麼都不剩。
殷臥雪腳步一頓,背影僵硬着,目光悠遠看着前方,她聽錯了嗎?
傅翼也錯愕的望着陰諾諾,目光裡有期待的光芒。
陰諾諾深吸一口氣。“當年我是懷有孩子,卻因我壞心,孩子沒有了,所以將主意打到你肚子裡的孩子身上,十月懷胎,而你卻懷了十二個月,壞了很多人的大計,就因你多懷有兩個月,魏太后,也就是我傅師,纔會失敗,你臨盆那日,老嬤嬤便將孩子換走。”
“不可能,不可能,有紅袖跟林長風,還有二師兄跟德妃,不可能換得走。”殷臥雪搖頭,她怕,希望後的失望。
“林長風跟紅袖都是魏太后安排在你身邊的人。”陰諾諾的話讓殷臥雪大受打擊,紅袖居然是魏太后的人。
陰諾諾起身朝內殿跑去,拿出一個藥瓶,跑到小傅恆身邊,蹲下身子,將藥水倒在指腹上,輕輕地擦着小傅恆的額頭,小傅恆討厭她,可這次他卻沒有掙扎,乖乖的任她在自己額頭上擦拭。
片刻,小傢伙額心處出現一朵藍色櫻花,跟殷臥雪額心處的藍色櫻花一模一樣。
震驚,震驚。
傅翼跟殷臥雪都驚愕的盯着小傢伙的額頭,小傢伙的血與傅翼相溶,又有藍色櫻花,足以說明陰諾諾的話真實度。
小傢伙突然被所有人注意,不知發生了何事,目光落到傅翼胸口上,哇一聲哭了出來,接着身子朝後倒。
“恆兒。”驚慌的叫聲響起,殷臥雪猛的驚醒了,看着熟悉的四周,原本,她是在做夢,做夢夢見陰諾諾告訴她,恆兒是她的孩子。
夢中的情景,殷臥雪有些熟悉,好似是上次,她刺了傅翼一刀,對,就是這個情景。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恆兒真是她的孩子,在夢中陰諾諾都承認了,她也見到了恆兒額頭上跟她一樣的藍色櫻花,這個認識,讓殷臥雪喜不自禁。
一個月後,殷臥雪帶着小傅恆跟殷遏雲和蕭莫白離開。
城門口,馬車裡。
“臥雪,真要跟我回去嗎?”殷遏雲問道。
“哥,我不是答應過你,一個月就回殷氏皇族嗎?”殷臥雪懷中抱着小傅恆,握住小傢伙的小手,問道:“恆兒,真要跟娘去殷氏皇朝嗎?”
這五年來她缺席,小傢伙畢竟跟傅翼五年,傅翼又極其*他,若是他不願意離去,她也不會勉強。
“要。”小傅恆小嘴裡堅定的吐出一字。
“真是個好孩子。”殷遏雲伸長手,欣慰的摸了摸小傢伙的頭。
小傅恆將頭埋進殷臥雪胸前,目光閃過狡黠,小臉兒上綻放出詭異的笑。
殷臥雪圓滿了,慶幸她的兒子沒事,代她兒子死的那個小嬰兒,殷臥雪感激他,也因如此,即使原諒了傅翼,她也不能留在他身邊。
馬車揚塵而去,窗簾被風掀起,站在城門上的傅翼藉着窗簾掀起的一瞬間,看清坐在馬車裡的殷臥雪和小傅恆,目光送着馬車離去,妖豔的面容有些蒼白,卻不見落寞,相反是無比的堅定。
他會在這裡等她,直到她回來。
不強留,不代表放棄,對她,絕不放棄。
別說五年,就算是十年,他也會一直等下去。
十年後。
“娘,父皇來信,他明日就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拿着一封書信跑到殷臥雪身面前,十五歲的傅恆,繼承了傅翼妖豔的面容,又繼承了殷臥雪額心處的藍色櫻花,精緻的五官妖孽無比,妖嬈蠱惑。
“又來踏青嗎?兩個月前他就來踏過一次,派人去告訴他,要踏青,明年再來。”十年如一日,月歲並未在殷臥雪臉上留下痕跡,只是她一頭白髮卻依舊白如雪。
“娘,你誤會父皇了,他聽說你懷有小妹妹,特意來接你回傅氏皇朝,讓小妹妹認祖歸宗。”傅恆的話剛落,一抹黑色身影就閃過,將殷臥雪打橫抱起,話也未說,直接走人。
“傅恆,你敢騙老孃,不是說明日纔到嗎?”突然出現,殺她個措手不及,連逃跑的機會都沒了。
“呵呵。”傅恆幸災樂禍的笑着,對自己的父皇豎起拇指。
一年後,傅氏皇朝,帝后誕下一對龍鳳胎,普天同慶。
傅氏皇朝,後宮無妃,只有帝后,夫妻兩人伉儷情深,養育兩子一女。
遼闊的草原上,殷臥雪枕在傅翼腹部上,望着明朗的天空,呼吸清新的空氣。“純淨的草原,波濤洶涌的綠色,風光絢麗啊!這裡比皇宮舒服啊!”
“喜歡這裡?”手支着頭,傅翼挑起一縷髮絲,殷臥雪一頭白髮是他的痛,每次見到,心都揪心的痛着。
“你不喜歡?”殷臥雪翻過身子,凝望着傅翼,反問。
這些年,兩人對當年的事閉口不談,忘不了,只能讓時間沉澱,然後淡忘。
“我更喜歡再與你合奏。”
“人都老了,跳不動了。”
“在我心裡,你永遠都不會老。”
“切!人老就要認老,恆兒都長得比我高了……嗯,對你,你帶笛了嗎?”
“臥雪,臥雪,臥雪。”傅翼拍着殷臥雪的肩,不停的叫她。
殷臥雪猛然驚醒,擡頭望着傅翼,又看了看四周,這是東宮,恆兒的房間。
“傅翼。”殷臥雪有些茫然了。
“你做夢了。”傅翼說道。
“做夢?”殷臥雪蹙眉,對,她是做夢了,夢見陰諾諾告訴她,恆兒是她的孩子,後來……難道接下來的事,也是她做的夢。
陰諾諾告訴她恆兒是她的孩子後,其實,她並沒真正的醒來,只是在夢中她醒來了,這就是所謂的夢中夢嗎?
怪不得,她答應過傅翼,找回恆兒之後,她不會帶恆兒離開。
不過,夢中最後的結局是美的,她居然還爲傅翼生了個女兒,恆兒也長大了。
生女兒,殷臥雪低眸看着自己的腹部,生恆兒時,她受了重創,又跳進了地獄池,更是傷了身體,這一輩子,除了恆兒之外,她再無可能生下孩子了。
“臥雪,臥雪,臥雪。”傅翼連叫了三聲,殷臥雪纔回神,傅翼擔心的問道:“怎麼了?”
殷臥雪搖了搖頭,朝傅翼露出一抹笑。“沒事,只是做了個夢。”
“夢見什麼了?”傅翼問道。
殷臥雪放下恆兒的枕頭起身,剛一動,才發現四肢已經麻了,根本動不了,傅翼見狀,俯着她起來,語氣略帶指責。“誰叫你跑來這裡的,跑來這裡就算了,不躺在*上,趴在*邊,若不是我沒見到你,出來找你,你是不是會一直這樣睡。”
傅翼扶着她坐在*上,輕輕的爲她揉着四肢,每碰一處,對殷臥雪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她卻沒有說出來,更沒讓傅翼停止,無視他的抱怨,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夢見陰諾諾了。”
“你夢她做什麼?”傅翼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
殷臥雪翻了個白眼,做夢,夢見誰,能有選擇性的嗎?
“她對你做什麼了?”傅翼咳嗽了一聲,他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
“她告訴我,恆兒是我的孩子。”殷臥雪回答。
傅翼看了她一眼,說道:“她豈會主動告訴你,恆兒是你的孩子。”
傅翼想,就算是逼問,也不一定逼問得出。
“所以才做夢。”殷臥雪也覺得,除了在夢中,陰諾諾不可能主動向她承認,恆兒是她的孩子,一旦證實了恆兒是她的孩子,這意味着什麼,陰諾諾心裡清楚,就算是咬碎了牙,也不能告訴她,恆兒是她的孩子。
傅翼默了,殷臥雪也沉默下來,剛剛那個夢,不管是夢中夢,對她來說都是美夢,雖然他們分離了五年,可結果是好的。
驛站。
陰諾諾來到驛站時,卻見到月光之下,兩抹身影背對着背而立。
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她要找的蘇卓然,一個是殷遏雲。
殷遏雲怎麼會來傅氏皇朝,還找上了蘇卓然,對於蘇卓然跟殷遏雲的關係,鮮少人知道,陰諾諾自然不知情。
“殷遏雲來找蘇卓然做什麼?”陰諾諾喃喃自問,有殷遏雲在,她更不能出現了,也不想離開,她要看看,殷遏雲找蘇卓然到底爲何事。
殷遏雲是殷臥雪的妹妹,恨屋及烏,越看越覺得殷遏雲真心討厭,除了爲了殷臥雪的事,殷遏雲不可能來傅氏皇朝。
“恆兒在你手中?”殷遏雲問道。
蘇卓然轉身看着殷遏雲的背景,在殷遏雲面前,自己不可能騙他。
“是。”蘇卓然點頭。
“恆兒是臥雪跟傅翼的兒子?”殷遏雲沒拐彎抹角,直白的問。
“是。”蘇卓然又點頭。
陰諾諾臉色大變,蒼白之下是怨恨,殷遏雲是殷臥雪的妹妹,蘇卓然怎麼能如此坦然承諾,恆兒就是殷臥雪跟傅翼的兒子,他答應過她的,他答應過她的,對於恆兒的事,他一定會幫她保守這個秘密。
他答應過她的……
此刻的陰諾諾,恨不得衝出去,殺了蘇卓然跟殷歇雲,殷歇雲知道真相後,無疑不是天下皆知,陰諾諾不敢想象,若是傅翼知道恆兒是他跟殷臥雪的兒子,不是她的兒子,傅翼一定會追查當年的事,若是讓傅翼知道,當年的事都是她在幕後操持,她的下場會如何?陰諾諾不敢想象。
就算他們放過了她,沒有恆兒這個支柱,她還能在皇宮裡生存嗎?傅翼一定會將她遣送出皇宮,離開了皇宮,她又將何去何從,她還有地方可去嗎?
陰諾諾覺悟的感覺到,她頭上的那片天空即將塌陷了,她多年來的夢,這些日子的隱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
別說有殷遏雲在,她連蘇卓然都打不過,如果只有蘇卓然一人,她還可以偷襲,她偷襲得了蘇卓然,殷遏雲呢?
她若是這個時候出現,殷遏雲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的希望,她的世界,全因蘇卓然對殷遏雲的坦白而塌陷,陰諾諾恨啊!
蘇卓然可以向任何一個人承認,恆兒是傅翼跟殷臥雪的兒子,唯一殷遏雲不行。
她還有機會,還有扭轉乾坤的機會,一定有,她要忍,這麼多年都忍過去了。
陰諾諾咬了咬牙,默不作聲的離開。
“到底怎麼回事?”殷遏雲問道,心裡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他可以回答大聲的告訴臥雪了,恆兒的確是她的兒子。
對殷遏雲,蘇卓然沒有隱瞞,也沒必要隱瞞了,明天就是傅翼的生辰,他一定會將精心爲傅翼準備多年的禮物雙手奉上。
聽完他的敘說,殷遏雲沉默了,良久才問道:“你可知道臥雪是我的妹妹?”
“我知道。”蘇卓然點頭,正因知曉殷臥雪是他的妹妹,他纔會讓蕭莫白來傅氏皇朝,才能在殷臥雪跳進地獄池那一瞬間,將她給救出來,在這個世上,除了蕭莫白跳進地獄池沒事,其他任可人跳進去都得死,那些蝗蟲可是要吃人的。
“你拿我當好友嗎?”殷遏雲問道,此刻他對蘇卓然,心情很複雜,恨他嗎?怨他嗎?不知道,蘇卓然跟傅翼之間的仇恨,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雲,請你別懷疑我對你的友誼。”蘇卓然蹙眉,殷遏雲什麼都可以懷疑,唯獨不能懷疑他對殷遏雲的友誼。
“既然如此,放了恆兒。”殷遏雲不是在祈求,而是在知道,只要蘇卓然放了恆兒,過去的事,他可以不去計較,對於臥雪的事,當年,是臥雪自己跳進了蘇卓然的陷阱裡,臥雪的錯,便是代替殷眠霜和親到傅氏皇朝。
當年,在殷臥雪決定之時,他提醒過她,也將傅翼對殷眠霜的恨告知了,可臥雪還是要一意孤行,他都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