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她聽紅袖提起過,貴妃的手段如何?殷臥雪沒見識過,但是聽紅袖所說的,貴妃絕不會貿然出手,也不會明着招惹誰,她喜歡在暗處下毒手。就連皇太后跟蘭太貴妃都要禮讓貴妃三分,殷臥雪清楚,即使她的身後是整個殷氏皇朝,從勢力上看,她比貴妃強,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貴妃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貴妃除了是衆妃之首,只屈尊於帝后之下,本身終歸不算什麼,然而,她身後勢力卻不容忽視。”傅翼看了她一眼,接着又說道:“貴妃的爺爺乃三朝元老,也是先帝太傅,傅氏皇朝重臣,雖已退位,但威望猶存,在傅氏皇朝子民心中,擁有不可磨滅的地位,她父親雖非爲丞相,卻掌控財政大權,與現任洛丞相併駕齊驅,而她大哥鎮國大將軍,鎮守西南,手握大軍將近三十萬,除了我手中的兵力,數他手中最多。她同母姐姐,是當朝一品皓命夫人,丈夫李鏘,職居京都九門提督,手握皇城生殺大權,其母是凌王之女,其父身居元帥之位,坐鎮南北,李家也屬權傾朝野之流。”
殷臥雪對貴妃混亂的家族無心過問,她最關心的是李家。“李御醫也姓李。”
“李權是李家長子。”對殷臥雪上心李權,傅翼並未多心,畢竟除了自己跟伺候她的人,接觸最多的也就只有李權。
殷臥雪嘴角抽了抽,怪不得上次傅翼會置二師兄於死地,想必傅翼一開始就識出黑衣人是二師兄,她只是不明白,明知二師兄就藏身在*下,他只需順藤摸瓜,就能將人捉出來,爲何會在關鍵時刻他突然放棄。
他大可以宣判二師兄與後宮嬪妃*,而後順理成章除去李家,李家一旦除去,貴妃的勢力也逐漸轉弱,想要全部瓦解,只要他有心,就一定能如願以償。
“後宮妃嬪家族的勢力,互相牽扯,除去一方,只會讓另一方做大。”看出殷臥雪心中所想,傅翼俯在她耳邊低聲道。
殷臥雪一愣,錯愕的擡頭望着傅翼,這傢伙怎麼能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你懂讀心術?”
“完全不懂。”傅翼失笑道,捏了捏殷臥雪的鼻尖,輕聲調侃。“你心中所想,全部表現在臉上,用得着讀心術麼?”
“怎麼可能?”殷臥雪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那麼明顯嗎?若真如他所說,他豈不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殷眠霜了,畢竟在他面前,沒少想過她不是殷眠霜,糾結如何告訴他,如若不是顧及殷氏皇朝的安慰,她早就忍不住如實相告了。
每當他喚自己霜兒時,她的心就特別的難受,在沒動心之前,一切都無所謂,可動心之後,誰願意做替身。
“這般緊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傅翼低沉的聲音再次傳入殷臥雪的耳裡,冰冷的脣緩緩滑向她小巧的耳垂,輕輕啃咬着。
殷臥雪一愣,渾身僵硬着,不是因傅翼的挑,,,,,逗,而是因他的話,不會他真的知道些了吧?
側目,與他對視片刻,殷臥雪立刻撇開目光,是驚慌,是心虛。
“霜兒,你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答案。”傅翼依舊輕聲調侃,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心情大好。
殷臥雪挑了挑眉頭,斜睨着揶揄自己的傅翼。
“沒有。”語氣太急促,更加顯示出殷臥雪的心虛,對他突如其來的話,令她手足無措。
“真沒有?”傅翼提高音,怪異的看着殷臥雪,本是隨口的話,此刻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傅翼心裡留了個心眼。溫柔的摟過她,將她牢牢摟在懷裡,下巴搭在她肩上。“如你剛剛所說,你不說,我也不勉強,等你願意說時,我再洗耳恭聽。”
傅翼的話讓殷臥雪心中一暖,任由他摟着自己,頭靠在他肩上,臉在他頸部磨蹭着。“我現在不說,時機未到,等我們的孩子出生時,我就對你掏心掏肺,絕無保留。”
殷臥雪的心是順暢了,傅翼心裡卻堵得慌。“等我們的孩子出生時,我就對你掏心掏肺......”這句話等於抹殺了傅翼的希冀。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的孩子不能平安降臨,你是否隱瞞到底?”擔心她多心,傅翼特意重複了遍“假如”兩字,然則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答案,而是等着她的宣判。
殷臥雪神情一滯,孩子不能平安降臨,她完全沒想過,她也深知,傅翼不可能莫明其妙的說出這番話。
殷臥雪未開口,傅翼也不敢追問,死寂般的靜寂在四周漫延,給人一種窒息感。
“我精通醫術,所以我的孩子一定能平安降臨在這個世上,哪怕是用我的生命去換孩子的平安,我也在所不惜。”良久,殷臥雪開口道,明顯感覺到身後的傅翼身體一僵。
偉岸的身體一陣寒顫,看着殷臥雪臉上認真的表情,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懼怕,傅翼保持緘默,殷臥雪的話,他接不了,冰冷的寒意從他周身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冰凍得讓人止不住的顫抖。
面對殷臥雪偉大的母愛,傅翼完全沒有心裡準備,更不知該如何反應。
“翼,孩子是你強烈要求我爲你生,如今如願了,而你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你並不期待孩子的到來,甚至有一種我也說不明的糾結。”殷臥雪道出壓抑在心底的疑惑,深吸一口氣,接着又說道:“縱使再不喜歡,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不可能平白無故詛咒孩子,所以,請你告訴我原因好嗎?”
最後一句,殷臥雪說得有些卑微,傅翼的心卻顫抖着,這個孩子,他不是不期待,甚至可以說很期待孩子平安降臨,可是,在讓她孕育這個孩子時,他是爲犧牲她腹中的孩子,救諾諾腹中的孩子。
關鍵時刻,他可以改變計劃,可是那樣痛不欲生的就是諾諾。失去孩子,諾諾就等於失去了所有,而她,失去了孩子,還有他,將來他們想要多少個孩子都沒問題,諾諾卻不行,別說這次懷孕是她唯一做母親的機會,心遺失在她身上,他就很難去碰其他女人,就算是像以前一般,以完成任務的心態去*幸其他妃子他也做不到。
“霜兒,我只在乎你。”狹長的鳳眸,眼神陰沉了幾分,冷冽的臉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聽起來明明應該感動的話,殷臥雪卻只覺失落,這樣的話,不是她想聽,她不要他只在乎自己,她要他也在乎他們的孩子。
傅翼將殷臥雪送回景繡宮,沒陪她多久,劉圖就有事稟報,傅翼就被叫去了御書房。殷眠霜不知跑哪兒去了,殷臥雪獨自留在寢殿內,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繼續研製寒毒的解藥。
殷眠霜想了很久,終於聽從皇太后的話,若事先知曉,傅翼會不計前嫌,她就不應該讓殷臥雪代自己和親,就算起先受點小折磨,現在不是先甘後甜了嗎?
她能看出,傅翼是真心對殷臥雪好,傅氏皇朝她不熟,不敢冒然做決定,既然有人相助,豈有拒絕之理,何況那人還是皇太后,她的姑姑。
“站住。”殷眠霜見一名宮女鬼鬼祟祟,立刻叫住她。
“月朧見過郡主。”月朧有些驚慌的垂下頭,沒料到殷眠霜會突然出現,而且還叫住了自己。
“你是誰?本郡主怎麼沒見過你?”殷眠霜走近月朧,打量了一番,她住在景繡宮雖沒幾天,但是景繡宮的宮女不是很多,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人,她當然能記住她們的長相,尤其是那個叫紅袖的宮女,只有她纔會出現在臥雪面前,其他宮女見到臥雪都避而遠之。
“回郡主,月朧是皇太后身邊的女官。”月朧依舊低着頭,對殷眠霜的身份,人盡皆知,因爲霜妃與皇太后的關係,即使她只是殷氏皇朝的郡主,宮裡面的人對她也禮讓三分。不知爲何,對她尊重不起來,明明她纔是師傅的親妹妹,霜妃只是師傅的堂妹,可對她,月朧有些排斥。
殷臥雪的傳言,她也有聞言,感覺跟傅翼一樣,見面不如聞名。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郡主面前不自稱奴婢。”聽到她是皇太后身邊的人,殷眠霜心裡有底了,心裡窩的火需要發泄,這宮闈內她又不敢亂放肆。揚起手,欲朝月朧的臉上揮去,千鈞一髮之際卻被人攔下,殷眠霜一見來者,他身上的朝服,讓她立刻猜出對方的身份。“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個御醫,敢與本郡主做對。”
“你是郡主也好,主公也罷,記住這裡是傅氏皇朝,不是殷氏皇朝。”李權放開殷眠霜的手腕,挑着眉看着她,她應該就是真正的殷眠霜,傳言還真屬實,囂張蠻橫,被*壞了的公主。
“傅氏皇朝又如何?只要本郡主願意,不出一年,這後宮就是本郡主說了算。”殷眠霜揉搓着被李權捏痛的手腕,柳眉微挑,目光變得冷削尖銳。有皇太后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李權一臉不屑的盯着殷眠霜,對她自稱本郡主,如此順口,還真能習慣新的身份。看着殷眠霜,李權就想到小師妹爲她所受的苦,甚至右手也廢了,雖說現在帝君對小師妹態度轉變,可是他卻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
帝君是真心待小師妹還好,若另有目的,受傷的只會是小師妹。
“月朧,你是要去見霜妃娘娘嗎?”李權懶得理會殷眠霜,跟她說話,覺得浪費口水。
“嗯。”月朧點了點頭,對李權剛纔的解圍,心裡有感激,卻也疑惑,她與李權沒交集,在宮內偶遇也只是簡單的點頭。
“一起,請。”李權朝月朧作出請的手勢,待她先進去,他纔跟在她身後,完全將殷眠霜當成透明人。
看着兩人的背影,殷眠霜眼神冷戾起來,眸底寒芒迸射出來,惡狠狠的道:“這樑子我們結下,你們等着,他日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悔不當初,對本公主跪地求饒。”
因不待見兩人,殷眠霜不傻,她能敏感的感覺到殷臥雪對自己的疏離,轉身朝佛堂的方向走去,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還不如去找皇太后商議正事。
有月朧在場,怕泄露殷臥雪的身份,李權只爲她請完脈,公式化的交待了幾句便退下。
月朧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娘娘......”
“月朧,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殷臥雪截斷月朧的話,起身走向她,落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一臉的嚴肅。“月朧,聽我一句勸,若你對他只是單純的師徒情,你可以保持現狀,若是男女之愛,儘早收心,無論你再癡情,這份感情註定沒有結果,繼續*下去,只會是苦果,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人只會是你。”
“娘娘。”月朧臉色煞白,心中除了苦澀還有窘迫,殷臥雪如此直白斬斷她渺茫的希冀,有些無地自容。
殷臥雪沒說話,靜默的看着她,有些話落幕後得給當事人一些時間過濾,她當然知道那番話等於斷了月朧所有的希望,殘忍中卻有着光明,若是聰明,她就儘早收心,若是繼續*,卻仍是走在通往悲劇的路上,那麼誰也救不了她。
“娘娘,真的連一點希望都沒有嗎?”良久,月朧抱有一絲生機的開口問道。
“沒有,一開始就沒有。”殷臥雪堅定的話,徹底將月朧入下萬劫不復的深淵。
“明白了。”月朧站起身,轉身之際,雙眸盛滿閃爍的晶瑩,心有些迷茫,彷彿籠罩着一層千年不散的大霧。
殷臥雪看着那抹纖瘦而落寞的背影,心裡有些不忍,但是守着一份明知沒結果的希望終老,對她也是種殘忍,她現在還年輕,遲早會遇到一個用生命愛她的人。哥愛的是男人,她是女人,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有成果。
“姑姑,眠......臥雪先回去了。”殷眠霜關上門,站在門口,對着藍天深吸口氣。她現在是殷臥雪,殷眠霜的身份就便宜殷臥雪了。
月朧回到佛堂,見殷眠霜從佛堂裡走出,身影一閃躲在柱子後,直到殷眠霜走遠她才現身。她怎麼會來佛堂?
心裡滿是疑惑,月朧也不敢去找皇太后求證,自上次她違背皇太后之意,皇太后對她就有了防備。目送殷眠霜的背影,她是師傅的親妹妹,可她卻覺得此人不單純,看人的每個眼神都帶着算計,這種眼神就跟皇太后一樣。
“站住,你手中提着的是什麼?”剛踏進景繡宮,殷眠霜就遇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不會是偷了什麼東西,拿出宮去變賣,區區一個奴才,你好大的膽子,皇宮裡的東西你都敢偷。”
典型的沒事找事,沒辦法,她太無聊了。
撲通一下,宮女嚇得跪在地上。“郡主誤會奴婢了,奴婢沒偷東西,奴婢只是要去給霜妃娘娘送安胎藥。”
“送安胎藥不是紅袖嗎?怎麼今日換成了你。”在殷氏皇朝她就喜歡有事沒事欺負宮女。
“回郡主,紅袖姑姑有事,所以叫奴婢送去。”宮女擦了把汗,對殷眠霜的刁難她顯得怯懦。
“是嗎?”殷眠霜還不想這麼快放過她,伸出纖纖玉玉,欲去奪宮女手中的籃子。
倏地,一條修長的手臂將殷眠霜的手截住,大力將她拎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同時擋到宮女身前。“還不快去,耽誤霜妃娘娘喝藥的時辰,你擔當得起麼?”
“是,奴婢這就去。”宮女起身,慌慌張張地福了一下身子,快步朝前跑去。
“好大的膽子,敢碰本郡主的手。”殷眠霜怒視着阻止自己的侍衛,她就算現在不是主公的身份,好歹也是個郡主,這個該死的侍衛竟敢侵犯自己。手臂一揮,豈料對方同是一甩,殷眠霜腳下幾個踉蹌,背靠着牆才站穩腳。
侍衛看也未看殷眠霜一眼,轉身就離去。
“大膽,來人,來人,將那狗奴才給本郡主抓起來。”殷眠霜見侍衛沒將自己放在眼底,大聲叫道,然而那些路過的人,只是看了殷眠霜一眼,並未理睬。殷眠霜氣得跺腳,大力之下,腳突然一扭,痛得她咧齒。“狗奴才,全都是一羣狗奴才,狗眼看人低,你們等着本郡記下了。”
“娘娘,安胎藥。”宮女低着頭,將藥碗放在殷臥雪面前。
空氣裡飄浮着藥味,而藥味裡滲有藏紅花,殷臥雪一聞便知,看來又有人對她出手了,只是那人似乎不怎麼了解她,自己懂醫術,居然在藥裡下味兒如此重的藏紅花,分量還那麼多,只需渴一口,腹中的孩子便不保。
殷臥雪淡淡一笑,平靜的道:“先放着,我等會兒再喝。”
“娘娘,御醫說這藥要趁熱喝。”宮女端起藥,遞給殷臥雪。
“是否也要親眼見到本宮喝完,纔算交差。”平靜的表情,淡淡的神態,聲音也清淡,清淡的幾乎看不到殷臥雪的任何情緒。
宮女一愣。“奴婢聽不懂娘娘所說何意。”
“是麼?”殷臥雪接過宮女中手的碗,放在脣邊,銳利帶着審視的目光鎖定在宮女身上,宮女畢竟不是經常做這種害人不利己的事。
“奴婢先退下。”見殷臥雪脣碰到藥汁,宮女心虛之下,立刻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殷臥雪將藥碗從脣邊移開,擦掉脣上沾着的藥汁,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藥碗裡的藥汁,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站起身來,端着藥碗朝一旁的花盆走去,藥碗微微一斜,墨綠的藥汁傾瀉而下,倒在了花盆裡。
看着藥汁浸入土壤裡,眸底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瀾。宮闈內各妃嬪都不是省油的燈,人心叵測,這次又是誰?還有剛剛那宮女,明顯經驗不足,露出馬腳,誰會將如此重任交給蹩腳的宮女,就不怕事未玩成,反受牽連。
似乎,殷臥雪意識到事有些蹊蹺,幕後主使者目的不在於此,而是想故意提醒她什麼?那人會是誰?
皇太后?不可能。蘭貴妃?*還忙不過來,哪有心情管她的事。貴妃?不像,她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成。賢妃?所有事她都選擇置身事外,不像是她。其他妃嬪?有可能。
“別想了,無論是誰,都不能掉意輕心。”殷臥雪搖了搖頭,拿着空碗,轉身朝桌踱去。
“眠霜。”殷臥雪把藥碗剛放下,殷眠霜就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眠霜?殷臥雪嘴角抽了抽,她到時很能適應新身份,像自己就不習慣叫她臥雪,即使有人在,也沒叫過她臥雪。
“腳怎麼了?”殷臥雪目光落在殷眠霜腳上,上前將她扶坐在凳子上,自己則去拿出藥酒。
“沒事,走路不小心時,扭了一下。”殷眠霜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看了眼旁邊的藥碗,問道:“你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