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原來的大將軍府，是羅家的府邸。
在羅家搬去京城之後，顧陌寒得封西北大將軍，羅家的大將軍府的牌匾才摘了下來，換做了顧陌寒府邸的門頭。
比起羅家的大將軍府，顧府要小了許多，不過也是一個八進的大宅院。
亭臺樓閣，雕樑畫棟，有些地方還帶着新漆的味道。
從前門而進，一路七繞八繞，纔看見遠處，那綠蔭遮掩之處高挑起的貔貅檐頭。
顧欣悅輕拍了下采薇的手，對她微微一笑。
便是在京城羅家，進門也有個轎子坐。
杜夫人一個姨娘，居然讓嫡房郡主這麼走進來，連迎都不迎一下。
這種輕視之意，也難怪采薇氣成這樣。
便是她自己，心裡都慢慢泛起了疙瘩。
“六姑娘來了。”
走至正院門口，一個三十出頭的媳婦帶了輕笑迎了出來，道：“可叫咱們夫人好等。”
采薇的面色一變，剛欲出聲，手腕被顧欣悅輕輕一拍，強制將那口氣給嚥了下去。
顧欣悅淡淡瞟了那媳婦一眼，便目不斜視的往正院走去。
理都不理那個媳婦。
“呀，看我，我來給姑娘帶路。”媳婦也不惱，身形輕盈一轉，趕在顧欣悅前面往裡面走，一邊走一邊道：“府裡有好幾處是大將軍辦事的要地，守衛很多，要是姑娘一時走錯了，可不好。”
“如此。”顧欣悅腳步一頓，掃了那媳婦一眼，道：“那，我還是等哥回來了再說吧。”
說着，便欲轉身往回走。
媳婦的臉色微僵，伸手攔道：“姑娘你說的什麼話？夫人都等你這麼久了，哪有這麼不講規矩……”
“掌嘴。”顧欣悅輕輕一聲。
采薇已經鬆開扶着的手臂，揚手便是兩個耳光抽在了那媳婦臉上。
將那媳婦抽得直接跌倒在地。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對本郡主伸手？”顧欣悅冷冷的掃了一眼地上的媳婦，擡眸，望向了正從正屋走出的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美豔少女。
“姑娘莫怪，下人不知道規矩。”那少女快步迎了出來，好似根本沒有看到那媳婦，堆了滿臉的笑道：“雪琴見過姑娘。”
顧欣悅微微一笑，扶住了采薇的手，擡步往正屋走去，也仿似沒有看見那媳婦，道：“雪琴姐姐多禮了。”
雪琴抿嘴一笑，也不多說，帶着顧欣悅往正屋走去，門簾一掀，便聽得裡面有鶯歌一般的聲音叫道：“姑娘來了，夫人，姑娘來了呢。”
院子裡只有那媳婦和幾個站立在陰影裡的婆子。
屋子裡卻是滿目飄彩，七八個身着豔麗衣衫的少女或者站或挑着香爐，或者端茶，或者端着小點心，還有四個站在了主座之上的女人身後。
隱隱帶了守護之意。
而當顧欣悅看到那主座之上的人時。
那滿屋的美女都失了顏色。
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那看不出年紀的面容和顧陌寒有六分相似，卻沒有顧陌寒的冷意，而是帶了暖暖春意一般。
卻更顯嬌媚，國色無雙。
“六姑娘。”見顧欣悅進來，美人招招手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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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斂了臉上的震驚之色，顧欣悅上前兩步，彎腰，曲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道：“顧欣悅見過杜夫人。”
滿室一下安靜下來。
便是鳥籠裡的鳥都沒了聲音。
采薇心中巨震，眼眶都不覺一紅，卻也只能忍着，跟着顧欣悅跪了下去。
“快起來快起來。”杜夫人一疊聲的喚道，聲音嬌媚婉轉。
雪琴伸手扶了顧欣悅起來，手指微不可覺的在顧欣悅脈上一探，對美人抿嘴一笑道：“姑娘這是跟夫人親近呢。”
說着，扶着顧欣悅在美人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立時便有人送上了果子點心，還有熱茶。
隨後，便一個個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雪琴和站在美人身後的四個面無表情的丫鬟。
“聽說，姑娘是跟着寒哥兒一起，只怕吃了不少苦吧？”杜夫人笑容溫婉，身子微微前傾，對顧欣悅道。
顧欣悅心中一動，將茶碗放下，恭恭敬敬的道：“還好，不算吃苦。”
“是嘛？”杜夫人淡淡一笑，拿起了手邊的帕子輕拭了一下眼角，道：“只可憐我那寒哥兒，聽說傷得厲害，連腿骨都斷了，身上的傷更不知道多少。”
顧欣悅的臉色不覺微僵。
杜夫人抹了一下眼角後，臉上的神色又和煦若春風，道：“哎，我這是，姑娘跟着寒哥兒一起，自然也沒少受罪，我替寒哥兒給姑娘賠個不是，若不是寒哥兒任性，非要帶着姑娘走，姑娘也不會遭罪。”
不等顧欣悅說話，杜夫人又嘆了口氣，道：“只是，若不是姑娘突然到甘州，寒哥兒也不會去龍牙關，還請姑娘見諒，不要怪罪寒哥兒就是。”
她幾句話，表情便變了幾轉，那話裡的意思，讓顧欣悅只覺得屁股上都好似紮了針般。
腦中轉過顧陌寒的樣子，心裡默唸着，這是做母親的心，這是做母親對兒子的關心。
嘆了口氣，起身，顧欣悅再度跪在地上，道：“是欣悅任性，讓哥受難，是欣悅的不對。”
杜夫人靜靜的看了她良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姑娘真是，你這動不動就下跪，知道，自是知道你是內疚，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着你了。”
顧欣悅心裡一頓臭罵，微閉了眼睛，再度唸了幾遍顧陌寒的名字，再回想一下他拼命護着自己的模樣，一點點的將火氣壓下去。
自己起了身，轉回到椅子上坐下，顧欣悅端起了茶碗輕抿了一口。
“夫人讓你起來了嗎？”站在杜夫人身後的一個丫鬟冷冷的道。
顧欣悅擡眸掃了那丫鬟一眼，臉上神色也淡了下來，脣角勾了一絲淺笑看着杜夫人。
因爲杜夫人是顧陌寒的母親，因爲她能理解作爲一個母親聽到兒子因爲別人而受傷的心情，所以她忍了，但是，這並不等於她能忍受一個下人也這麼無禮。
杜夫人卻好似沒有看到她的神情，低垂了眼簾沉思了片刻，道：“你們退下。”
雪琴和那四個丫鬟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你也下去。”杜夫人擡頭，看向了采薇。
采薇不動。
“我無事。”顧欣悅輕拍了下采薇的手，推了她一下：“去吧。”
等采薇一步三回頭的出去，顧欣悅看向了杜夫人。
這麼屏退衆人，是有什麼話？
顧欣悅心底突的，悸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