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關。
刀鋒凜然，鐵甲冰寒。
通往秦州的關門半閉，全副武裝的紅甲士兵將整個關口守得水泄不通。
何牛瞅了一眼門外被掀翻在地的幾個身着百姓衣服的人，揉揉鼻子，走進了關門前的指揮所。
“喲，何牛。”一腳踏在椅子上，正凶狠的審問地上之人的校尉擡頭，笑道。
“這是？”何牛瞅了眼地上那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人。
“奸細。”校尉放下腿，對椅子上一坐，隨口道。
何牛點點頭，道：“我要去秦州。”
“現在？現在可不行，大將軍令，爲防範柔然人奸細進去，只放人進來，不放人出去。”校尉指了一下被拖到另外一個房間繼續揍的那人，嘿嘿笑道。
這些日子來的人可真多。
知州和那些豪族派出去的，從京城秦州前來探消息的。
他每天都要抓十幾個。
“我要送人回京。”何牛對他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淡淡的道。
呃，校尉愣了一愣。
他是顧陌寒的嫡系，當初顧陌寒前來接顧欣悅的時候，三千人裡，兩千他帶着留下接替了尤將軍的位置，另外一千人，便是和何牛一起護送了姑娘前往甘州城。
如今何牛說要送人走，只怕就是姑娘。
“你也知道甘州最近的情況，京城不穩，我得馬上回去。”何牛拿起了桌上隨手丟着的一封密件看了看，道：“怎麼，你不相信我？”
“開玩笑，不相信誰都不能不相信你啊，不過，你也知道，軍令之下。”校尉有些訕訕的道。
“行了，軍令是讓你抓那些奸細，和通風報信之人。”何牛手在桌上敲了一下，低聲道：“不過，你想想，你接到命令關門是什麼時候？在那之前，只怕甘州城就已經有人送出消息去了。”
校尉一怔，揉着頭道：“這也不能怪我，誰知道……”
誰知道姓何的和姓尤的那麼蠢，就真的放柔然人進來了。
以最先那時候的戰況，根本不怕那些人傳遞消息，只要跟蹤就好。
而那知州派的人，居然比顧陌寒派的人還先到。
他一個不查，便讓那摺子給送了出去。
這不正懊悔着，只要有懷疑的，就全部抓起來了嘛。
“得了，將軍自然有應對方法，只你趕緊讓我們走，要不時間晚了，對大將軍可不利。”何牛淡淡的道：“要知道，咱們姑娘可從來沒有離開過京城。”
校尉是跟着顧陌寒一路殺上來的，不光忠心，腦筋也非常好使。
何牛這麼一說，他便明白了。
如今甘州這情況，京城只怕對顧陌寒是各種質疑，若是顧陌寒的親人都不在京城，只會讓人懷疑是否顧陌寒有私心，所以連妹妹都接走了。
再不遲疑，校尉起身道：“跟我來，不從大門走。”
校尉帶的是一條小路，騎馬都困難，更別說馬車。
何牛的眼角都在抽。
“兄弟，真不能從關門走，你知道我們這麼一動，外面多少人看着？”校尉輕聲道：“那秦州可不比咱們甘州。”
“無事，我們走，以後再派人來拿馬車好了。”顧欣悅臉都裹在了兜帽裡面，出聲道。
“那馬車你可給我看好了，能什麼時候能走了，派人給我送回來。”何牛瞪了校尉一眼，一招手，帶頭走上了小路。
“哎，你放心！”校尉揮揮手，等何牛走了幾步，又竄上前，輕聲道：“對了，你過去的時候，也幫我留意下。”
一邊說着，校尉比劃了一個手勢。
何牛頷首，低聲道：“我知道，兄弟，你最好將人送一些去給將軍，那些信件，絕對不能交給其他人。”
校尉神色微凜，點點頭道：“我知曉了，多謝兄弟。”
小道極爲狹隘，馬跑不起來，只能一步一步的走，顛得更加厲害。
顧欣悅便乾脆下來走路。
走了沒兩步，眼前冒出了一個彎下去的脊樑。
“上來。”青蓮子沉聲道。
顧欣悅愣了一下，不過遲疑片刻，便伏上了他的肩頭。
路上，何牛給她念了秦齊寫過來的密信。
密信裡說，甘州城被襲擊的當夜，知州的摺子便送了出去，京城裡的勢頭很不對，暗涌紛紛，對顧陌寒非常不利。
秦齊在京裡留了人顧欣悅是知道的，甚至說是默許的。
只是沒有想到效率這麼高。
秦齊信裡說的簡單，但是能這麼確定，收到的消息肯定很詳細。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按照這種走勢，便是楚瑜信任顧陌寒，其他人都會跳出來。
何況還有一個隱忍了一年的羅老將軍。
若是楚瑜抽風，想見她這個郡主，而她又不在京中。
顧欣悅都想着，是不是乾脆不回去得了。
不過這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而已，就算她捨得自己那萬貫家財，可京城還有那麼多人。
紫蘇也留在了京城。
既然要趕路，便也沒有必要介意那麼多了。
將顧欣悅背上背，青蓮子身形一縱，便往前掠去。
何牛眼神閃了閃，跳下馬來，將繮繩丟給身後的侍衛，自己跟着跑了上去。
跑了總有十幾里路，眼前豁然開朗，卻是到了那一片開闊地。
在往前面，遠遠的，就能看到他們來時經過的山脈。
這條小路雖然崎嶇艱辛，卻是將路程縮短了一倍。
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青蓮子將顧欣悅放下，等着後面的侍衛趕上來。
何牛第一個氣喘吁吁的跑上來，撐着膝蓋道：“青爺，知道你輕功好，就不能等等我？”
“年輕人多跑跑對身體好。”青蓮子笑了一聲，又對他擠眼道：“再說，你追上來幹嘛？陪着人小姑娘一起走不更好？”
何牛一愣，臉上閃過後悔。
是啊，怎麼忘了，這小路這麼崎嶇，采薇畢竟腿上受了傷，這一路扶攜，多增加好感啊！
“青爺你等會。”一轉身，何牛又跑了回去。
“年輕人……”青蓮子笑着搖搖頭。
“說得你多老一樣。”顧欣悅坐在樹墩上，一邊搓着手一邊眯着眼笑道：“對了，那時你那麼着急就跑走了，是不是躲那個白衣美女？好像，很有故事哦！”
青蓮子臉色一紅，訕訕道：“胡說，我是有急事，哪裡是躲她……啊！有動靜！”
“你別給岔開話題，到底是……”剛說了一半，就聽得有馬蹄聲從平原上傳了過來，顧欣悅立時將大氅全部將自己包裹住。
青蓮子長劍出鞘，站在了她的前面，全神貫注的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看着看着，那臉上就開始糾結扭曲。
大聲叫道：“你個混蛋，你不要命了！”
迎合他的，是一聲爽朗的笑聲，隨後，一匹駿馬便衝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