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紫蘇伸手拉了顧欣悅坐正，將掀開的車簾放下，帶了擔憂的問道。
那般神色，她從未在顧欣悅臉上見過。
那種憤怒之中滿是悲慼之色。
那爲某人真心悲哀之色。
只是這麼看着，就讓她仿似心肝都絞在了一起，碎碎的痛了起來。
顧欣悅淡淡一笑，道：“紫蘇，你說，這京城的人都在說着甘州，說着顧陌寒的得失，可有幾人真正關心過，甘州到底出了什麼事，死了多少人？”
紫蘇心中一動，低聲道：“京城沒人知道甘州出了什麼事，第一份戰報說的是柔然人進攻嘉峪關，嘉峪關城破，不過被將軍打了回去，第二封，便是柔然人破關進攻甘州城，從那之後，甘州再無戰報傳來。”
顧欣悅一驚，眼皮都跳了一下，微微閉上眼，腦中想起了秦齊所說。
秦齊說，不要去管別人說什麼，總之，他們肯定會贏。
閉着眼睛，顧欣悅輕聲說道：“嘉峪關之戰，關門被破，是因爲羅將軍想要拿回自己的位子，所以指使手下聯合柔然人開門引敵，想讓顧陌寒陷入敵軍之中戰死。”
紫蘇臉上掠過驚色，輕聲道：“怎會如此？這和……”
“和惠北侯世子所爲，何其想象？”顧欣悅冷聲笑道：“你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羅老將軍不會那麼蠢，居然用同樣的計謀。可你想過沒有，正是因爲如此，所以這個簡單的計謀最有效，只要成功了，誰會在乎背後的陰謀，就算失敗，也可以用這種反證法來說明自己無罪。可是，當時，我就在那，我就在嘉峪關，我看着在顧陌寒出城追擊柔然人之後賀丹雲打開城門，看着他不顧城裡百姓死活而帶軍逃跑，將整座關城丟給柔然人。”
“你在？你怎麼會在！”紫蘇身子前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道：“可有事？”
自然是有事，要不，她的身體怎麼會耗損得這麼厲害！
顧欣悅微微搖頭：“他們護着我，一路殺出去的。然後，等顧陌寒收回了嘉峪關城後，我又目睹了甘州城，亦是，內奸叛變反水。我原還想不通，都到了那種地步，爲何還要那樣做，現在卻是知道了。”
轉頭看向隨風飄起的車簾，顧欣悅輕聲道：“紫蘇，你知道嘛？在十八年前，秦州曾經有個秦家，守衛了邊關八百年的秦家。”
紫蘇臉色大變，驚駭之色一閃而過，立時低了頭，收斂了臉上神色，低垂了眼簾。
“可就是那麼一個用自己血肉阻擋外族的英族，只不過因爲莫須有的罪名便被滅族，而這次，他們想用這樣的手法來對付顧陌寒。”顧欣悅神色淡淡，眼中一絲情緒都無的道：“不管顧陌寒多麼努力，殺了多少柔然人，他們都想用這莫須有的罪名殺了他，而爲的，不過是那權勢，那西北大將軍的位置而已。”
“秦家鐵騎散盡，柔然人再無可懼之軍，若是顧陌寒亦沒了，那麼，不出三年，柔然鐵騎將踏進中原。”顧欣悅轉回頭，神色清冷的看着紫蘇，低聲道：“朝堂上爭權奪利，毀的是自己的長城，而害的卻是千萬百姓。”
紫蘇神色微僵，半晌之後方道：“姑娘爲何跟我說這些？”
“爲何？”茫然了一下，顧欣悅嗤了一聲，帶了苦澀道：“也許，我只是想找你發泄一下而已。”
是啊，發泄。
雖然已經決定和他再無關係，卻也無法漠視那些人如此對他。
你的心，還是太軟了！
“姑娘……”紫蘇擡手，想拂去她眉間那一抹苦澀，想將她臉上那令她心痛不已的神情給抹平。
可最終，手只是勾起了她的一縷散發，攏在了腦後。
眼睛清澈若冰，聲音亦帶了冰塊落地般的脆意，紫蘇道：“姑娘莫要擔心，將軍英勇，大家都知道的，這世上，也不會只有利慾薰心之人，總有，能爲國爲民考慮的，將軍，一定會沒事。”
現在，她還是他的妹妹，還是在室女，顧陌寒出事，一定會連累到她。
而且，就像她說的，這個時候，對顧陌寒下手，只會讓那些陰險小人得益。
這次，這次……
便算了……
她聲音很是清冷平板，一如她往常一般，可顧欣悅總覺得她那話裡有話，可要再深究，她已經低下頭去，去撫平她裙角上的褶子。
再看不到她任何情緒起伏。
顧欣悅默了默，最終還是決定不去追問。
既然早就知道她有秘密，也容許了她的秘密，那麼只要她不背叛自己，那麼她的隱私，她也不想去追究。
就如同，她無法告訴任何人，她其實根本不是國公府那個倒黴的長房嫡女，而是來自另外一個維度的精神體。
到了聚寶齋，馬車直接從後門進去，進了後院。
讓所有人都退出去，顧欣悅自己留在了庫房，然後搬了梯子架好爬了上去。
暗庫的秘門很隱蔽，而且這裡也不再是當鋪那要進進出出的庫房，而是做了堆放銀子的地方，所以，也沒有人發現這個暗門。
打開暗門之後，顧欣悅將裡面所有的東西都點進了空間，下來之後，順手，還點了好些現銀進空間。
都弄好之後，顧欣悅纔打開門，讓顧東進來，告訴他上面有個暗庫，先將銀子放一些上去，下面只要留十萬兩現銀就夠。
說完之後，風輕雲淡的道：“對了，現在情況不好，我提了八十萬兩現銀走。”
顧東應了一聲，可一轉身，又覺得不對。
庫房裡直接少了大半銀子。
就這麼一會，姑娘怎麼弄走的？
再一想，這庫房裡既然有暗庫，說不定就有隻有姑娘知道的暗門，有四虎那樣的高手，不知不覺的拿走銀子不要太簡單。
反正姑娘知道就成。
“對了，這裡是一百萬兩銀票。”顧欣悅又從空間掏出一大疊銀票給顧東：“扣除應交利潤二十萬兩，六十萬兩作爲那些現銀的對賬，其餘的，你去想法子，偷偷兌換了現銀，直接送去郡主府。”
“是。”顧東恭恭敬敬的接過銀票。
離了聚寶齋後，顧欣悅又去了二胡子街，將裡面的現銀全部放進了空間，然後讓看管的護衛和那老兵都去郡主府當差。
辦完一切後，剛回到府，就被臉黑得跟關公一般，沒命從青州趕過來的青蓮子逮住。
然後……
任外面風起雲涌，風聲鶴唳。
顧欣悅都被逼着躺在牀上不準下牀，每日裡燉雞頓血燕燉當歸紅棗桂圓的補着。
一直到半個月後，青蓮子一臉神秘色的走進了書房。
“姑娘，有個甘州請願團，已經過了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