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無霜正坐在鞦韆架上閉目養神,手邊還放着剛看完的《詩經》,婉容恰巧進來,神色間還有着欣喜的表情。她欠了欠身,告訴無霜,說是崇和來了。她睜開眼眸,看着眼前端麗的女子。
“奴婢見過秦寶林。”
“崇和來找我什麼事?”
“奴婢是來傳皇上的旨意,請您今晚去承乾宮參加爲九王爺舉行的慶功宴。”爾嵐笑答。
相較於無霜眼裡的疑惑,隱玥軒內的其他人倒是顯得開心不少,畢竟,能參加這樣的宴會,多少也都說明了自己主子在皇帝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地位的。
“我知道了,煩勞崇和回去告訴皇上,無霜謝過皇上恩典。”
“那好,還望寶林早作準備。”
說着,人便微微頷首,走出了隱玥軒。無霜站起身來,見四周沒了人,便讓雲舒去將娜比來叫出來。
“小姐,你這時候叫她做什麼?”蘭秀沒好奇道,自從娜比來踏入隱玥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對她沒有好感,總覺得那女人性子孤傲,可又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擺譜給誰看?也不知道小姐肯收留她,就是對她天大的恩賜了!
無霜瞪了蘭秀一眼,叫她不要多嘴。不一會兒,娜比來就穿着一身青衣走了過來。
“寶林找我有什麼事?”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妙麗的面容也平靜無波,着實讓人難以接近。無霜沒有被她臉上的冷冽給凍着,脣角反而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今晚的慶功宴,你和我一道去吧。”
這話不是詢問,只是知會一聲,當然,要不要去,全看娜比來自己的意思,她秦無霜可沒有強迫別人的習慣。
此話一出,站在旁邊的蘭秀和雲舒都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只是一個剛剛進來不久的釀酒師,居然也能去參加那樣的熱鬧的宴會!真讓人有一種不平之感哪……
“我不明白寶林的意思。”
俗話說: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她現在在宮裡,算是舉目無親了,萬事還是留個心眼兒的好。
無霜沒有馬上接她的話,只是笑着走到石桌前,看着自己下午按照篆體臨摹的一個“情”字,又撫摸了一小會兒。
“能夠多見見自己在意的人,不好麼?”
聽了她幽幽說出口的話,娜比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欠了欠身。
“娜比來在此謝過寶林。”
她知道,無霜看出了自己對待皇甫昊明的心意,否則,她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無霜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後走進了內殿,跟着她進來的蘭秀從衣櫃裡拿出來一套淺藍色的宮裝,上面刻有牡丹圖案,鑲着金邊,無霜換上它,然後坐在梳妝檯前,讓雲舒爲自己化妝。古人化妝的時間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長,可能是因爲雲舒知道,她偏愛淡妝的關係,所以只是略施粉黛,她臉上那塊可怖的胎記因爲水粉的關係也淡化了不少。接着,她站起身來,蘭秀又爲她在腰間帶了一個同色系的流蘇,以作點綴。
“哇!小姐整個人看上去亮麗不少呢!”蘭秀讚美道,若不是臉上的那塊痕跡,她家小姐必定是個美嬌娘!
無霜莞爾一笑,這麼重要的場合,至少也要打扮的能夠出去見人吧?
“娜比來呢?她準備好了麼?”
“哼!一個小小的釀酒師,有什麼好準備的?”蘭秀不屑道。
無霜看向身邊清秀的侍女,沒有被她不善的語氣所惹惱。
“我都不知道,你何時變得這麼刻薄了?”
她不過是帶着娜比來一起去,居然會惹得這麼多人不開心。除了蘭秀和雲舒以外,就連紫真和如芝眼裡也有着不悅。
正在這時,身穿淡綠色紗裙的娜比來走了進來,原本就是個美人兒的她,換上這身衣服,更是顯得青春嬌美了不少。
“咱們走吧。”
娜比來點點頭,根據紫曌王朝的規矩,後宮妃嬪參加宴會時,只能帶兩名侍婢進去,以防混進閒雜人等,所以這次,無霜只帶了婉容和娜比來。臨走前,她叮囑蘭秀和雲舒一定要好生照顧隱玥軒的一切瑣事,尤其是後園的葡萄架,更要小心打理,留守在宮裡的宮人們聽完她的吩咐後,都點點頭。
交代完事情,無霜、婉容和娜比來一起走出了隱玥軒,因爲她們沒有轎輦,所以必須提早過去。等到她們趕到承乾宮時,德妃、淑妃等人已經到齊,臣工們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她望了一眼坐在上座的皇甫昊辰,此刻的他正忙着和德妃說笑,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她,她本想直接坐到位置上去,可是,礙於皇家禮儀,她不得不跪地請安。
“無霜見過皇上。”她朗聲道。
跪了半天,也不知道皇甫昊辰是因爲太過嘈雜而沒聽到的關係,還是故意讓她一直跪着,他始終沒有正眼看過她。倒是坐在另一邊的昊明捨不得她跪這麼久,直接出言解圍。
“皇兄,秦寶林已經跪了很久,可否讓她起身?”昊明拱手道。
昊辰將視線從德妃臉上調開,斜睨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無霜,嘴角輕揚。
“起來吧。”
這道聲音輕柔,冷冽,讓無霜知道,他是想給自己一個教訓。
“謝皇上。”
婉容扶着無霜站起身,走到座位上,由於座位是按照官階高低來排列的,昊辰的左手邊坐的則是嬪妃,右手邊則是朝中一些輔助大臣,相較於坐在昊辰身邊的德妃,無霜則因爲品階不高而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
皇甫昊辰的鳳目淡掃了臺下一眼,見人都到齊了,他便站起身來。
“列爲臣工,今天這頓晚宴,是爲慶祝九王爺皇甫昊明爲我紫曌王朝掃平南蠻而特意舉辦的慶功宴,今晚在座的臣工們不談國事,只管盡情品嚐美酒佳餚,觀賞節目纔是!”
說罷,所有的人都站起身來,拱手謝過皇甫昊辰施予的恩惠。接着,大家就看見他彎腰拿起桌上的酒杯。
“在觀賞節目前,請列爲臣工和朕一起,先與九王爺喝上一杯,以感謝他爲我紫曌王朝立下的汗馬功勞!”
話音未落,一羣大臣就附和着皇甫昊辰的話,向昊明敬酒。無霜端着酒杯,平靜的看着昊明一一謝過那些人的恭維,她想:他的心中定是煩亂不堪吧?
過了好一會兒,俊顏喝得通紅的昊明終於可以抽出時間來看坐在嬪妃席位的無霜,她肯定不會知道,當他看見她出現在宴會上的一剎那,他的心裡有多高興!只要有她在,再多虛僞的恭賀,他也能夠一一承受。
這時,無霜也正好望見了昊明,她笑着拿起桌上的酒杯,與他遙相呼應,飲下杯中的酒,昊明見狀也不客氣的喝了下去。無霜微笑着從袖口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娜比來手裡。
“這是?”
娜比來疑惑的望着她,不明白她此舉何意。
“這裡面的是解酒藥,你拿過去給九爺吧。”無霜淡笑着,爲了應付不時之需,她特意找清審拿了這個東西。
娜比來點點頭,走到皇甫昊明身邊,趁着替他倒酒的機會,將藥瓶放在了桌上,不明白裡面是何物的昊明疑惑的望着她。
“王爺,裡面是解酒藥,寶林特意讓我拿過來給你的。”娜比來笑道。只有在昊明面前,娜比來的臉上纔會有笑意。
聞言,昊明擡頭望向對面那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正在微笑的無霜,眼裡有着感激。
“替本王謝過秦寶林。”
娜比來微微欠身,又重新走回無霜身邊。不一會兒,歌舞的節目便被安排上場了,數十名穿着白色紗裙的女子款款起舞,長長的水袖繞着輕盈的舞姿,讓衆人看得目不轉睛。其中一名舞姬面若桃李,黑亮的眸子彷彿會把人給吸進去,曼妙的身姿使人驚訝於她的嫵媚。雖然自己觀賞的角度不大好,但是無霜看得出來,女子帶笑的眼神盯着的,始終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名男子。
“寶林,那名女子……”
婉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被無霜擡手製止了,想必她也是看出了什麼吧?
一曲舞畢,坐在上位的皇甫昊辰看着站在臺下的女子,朝身邊的肖德勝遞了個眼神,肖德勝揮了一下拂塵,站在身後的小全子便端着盛有酒杯的盤子走了下去,大殿之上立即變得安靜了。
“朕賞給你的,喝吧。”
女子立即跪地謝恩,喝了杯中的酒。
“你叫什麼名字?”昊辰問道。
“回皇上的話,奴婢姓鬱,單名一個瑤字。”
鬱瑤?皇甫昊辰笑着把玩手裡的酒杯,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
“你的舞跳得挺好的,今晚就留下來,單獨爲朕再跳一曲吧!”
語畢,名喚鬱瑤的舞姬立即面露喜色,磕頭謝恩,相較於其他嬪妃的瞪視,無霜的表情一片平靜,彷彿皇甫昊辰所做的一切決定,都與她無關。
宴會散後,無霜剛剛走出大殿,皇甫昊明就追了過來。
“秦寶林。”
聽到身後的輕喚,無霜轉過身,見是昊明,即福身行禮。
“你還好吧?”
他關心的看着她,怕她因爲皇兄納了新人而不高興。
“多謝王爺關心,無霜很好。”她笑道。那皇甫昊辰願意納妃,就讓他納好了,和她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昊明看着她淡定的面容,憑藉自己對她的瞭解,相信她是真的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樣,他也就放心了。
“王爺,天色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今晚喝了這麼多酒,也得早點兒睡,從明天開始,只怕他就沒有這麼清閒了。
“今天……真是多謝你的解酒丸了。”
他笑着向她道謝,若不是她還備着這樣東西,只怕他今天要被人擡回去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21世紀的她,無人關心,或許冷血無情,但是,現在的她是重生後的洛無情,她也希望有一份真摯的感情,哪怕只是友情……
昊明知道時辰不早,不便久留,二人互相道別後,就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