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能在十四號那天順利出宮,無霜特別注意自己這幾天的一舉一動。在這期間,昊辰來看過她兩次,還留宿了一次,她都儘量避免和他爭吵,凡是都順着他的意。昊辰雖然對眼前的女人突然間變得這麼聽話而感到疑惑,但也只能靜觀其變,看她到底想耍什麼花樣。好在無霜知道他只是懷疑,所以也不露聲色,沒有讓他抓到什麼破綻。直到十四號那天早上,無霜和毓傑已經換好了出宮的便服,就等着娜比來駕着馬車進宮接他們。
這天風和日麗,就連婉容也感嘆天公作美,這麼好的天氣,再加上衆人的好心情,一切都顯得很應景。
“雲舒,桂玉,紫真、小林子,你們就留守隱玥軒,記住,無論誰問起我了,都說我帶着傑兒去逛御花園了,知道麼?”
“是,奴婢(奴才)知道了。”
雖然他們也想像婉容她們那樣一起出宮去看看,可是,主子吩咐的命令他們也必須遵從。再者,人都走光了,誰留下來看家?
“娘娘,萬一有人從御花園過來說沒看到您怎麼辦?”桂玉問道。
“笨蛋!”小林子馬上給了她一記“糖炒栗子”,“那就說娘娘帶着二皇子去拜訪淑妃娘娘了唄!”
大家被他倆大眼瞪小眼的舉動給逗笑了。接着,無霜望向小林子。
“小林子,我交代你的事情去辦了麼?”
“娘娘放心,奴才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話帶到!”小林子躬身回答着。
“很好,我回來再賞你。”
小林子聽後,立刻高興的跪在地上謝恩。
“娘娘,娜比來的車到了。”婉容走進院子說道。
無霜望了在場的衆人一眼,牽着毓傑的小手,走出了隱玥軒。看着駕車的娜比來,她們只是點頭打了聲招呼,然後才坐上了馬車。
就在無霜坐進去的一剎那,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九爺?”她驚呼出聲,沒有想到原本應該在宮外等着他們的挺拔身影,現在居然會出現在馬車裡!
昊明聽出了她語氣裡的驚訝,只是不以爲意的笑笑。昨天,雲舒出宮帶話,讓他去京城最有名的“四海酒家”雅間等着,可是,他實在是不想在那裡呆坐着,所以就直接陪娜比來一起進宮接她們了。
“別發呆了,快上來吧!”
無霜沒有再遲疑,先上了車,然後是毓傑和婉容,她們就坐在馬車裡,而蘭秀和小禮子則和娜比來一起坐在外面駕車。
待衆人就緒後,婉容從衣袖裡拿出一條白色的絲巾,讓無霜把臉蒙上,以防被人認出。無霜接過絲巾,自嘲的笑了笑,誰叫她長得這麼特別呢?也只得麻煩一點兒了。
“待會兒出城門了,你和毓傑二人別出聲,一切交給我來應付就好。”昊明叮囑道。
無霜抱着毓傑點點頭。爲了能出宮,她什麼都能忍!
馬車緩緩的向前行駛着,直到宮門前,侍衛們把它攔了下來。
“車上是什麼人?”侍衛問道。
“是本王和賢妃身邊的幾個宮人,有什麼事嗎?”
昊明威嚴的嗓音伴隨着他高大的身軀探出車簾,侍衛們一見到他,都趕忙跪下行禮。
開玩笑!皇上最倚重信賴的親弟弟,誰敢造次?
“屬下們不知轎內是王爺,還請王爺恕罪!”侍衛們立即認錯着,就怕昊明一個不悅,把他們都給革職查辦或者送到前線去打仗了。
“好了,都起來吧!”昊明緩緩的說着。
“謝王爺!”
侍衛們都站起身來,儘管昊明已經表明了身份,可是,侍衛們還是不敢馬上放行。
“王爺,可否請車裡的人露個臉?”一名侍衛不意間撇到婉容的身影,大着膽子問道。
“放肆!難道王爺還會藏什麼人犯不成?”娜比來大喝道。
侍衛們當然知道駕車的是皇上欽點的御用釀酒師,也不敢隨便說什麼,可是他們職責在身,不能馬虎啊!
“好,你們看吧!”
昊明索性將簾子拉開,讓坐在裡面的衆人都出現在侍衛的眼中。
“那位姑娘,摘下你的面紗!”侍衛說道。
婉容和蘭秀聽他這麼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有昊明依舊面不改色,俊眸泛着冷光。
“這位姑娘的臉被炭火給燒傷了,面容可怖,臉上還泛着血水,被賢妃娘娘打發回家,特意命人和本王順道送出來,乾脆讓她走到你面前,摘下面紗給你看看!”
說着,他就拉起無霜的手,無霜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附和着他的話,作勢就要走到那幾位侍衛面前拉下面紗,而那些人一聽說她面容可怖,各個都露出鄙夷和驚恐的樣子,似乎她真有什麼傳染源似的。
“不用了不用了!王爺請!”
侍衛們趕忙退後一大步,放他們過去。天哪!他們當個班怎麼就這麼倒黴?不是刺客就是毀容,再不就是傳染病,這還讓人活了不?
見狀,昊明朝無霜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坐回去。無霜也不想多惹麻煩,乖乖坐了回去,馬車就這樣駛出了宮門。
衆人望着身後越來越遠的宮門,都鬆了一口氣。原本被無霜藏在車內坐板下的毓傑也鑽出頭來,有些不悅的望着無霜。
“媽咪,你不是和皇祖母說了要出宮的事情嗎?那咱們就正大光明的出去唄,幹嘛還要蒙面紗,鑽坐板啊?”毓傑嘟着嘴,不悅的問道,搞得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他們又不是見不得人……
無霜笑睇着兒子,回答他:“如果咱們一出宮就亮明身份,你父皇肯定很快就知道這事了,若是不說,咱們說不定還能瞞過去呢。”
爲了以防萬一,她特意去見過嫣兒,將自己出宮有事的消息告訴給她,還請他無論如何都要拖住昊辰,別讓他去隱玥軒。好在嫣兒雖然疑惑,可也沒有多問什麼,一口就答應了。
毓傑想了想,倒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都已經出來了,也就算了。
馬車一路上都平穩行駛,毓傑透過那扇小小的車窗望着大街上的熱鬧景象。小販的叫賣聲,店小二的吆喝聲都不絕於耳,他的眼裡有着好奇和興奮,沒想到書本上和師傅描繪的場景會如此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奈何他臨行前答應過無霜,不會自作主張,所以也只能是坐在車裡張望,看着別的小朋友在街邊拍手,聽着他們唱童謠了。
“媽咪,我真的不能出去和他們一起玩麼?”
毓傑轉過頭,可憐兮兮的看着無霜。無霜心中一動,還是拒絕了兒子的要求。
“傑兒,媽咪答應你,如果下次出宮,我一定帶你好好玩玩,好麼?”
坐在旁邊的昊明也知道毓傑的聰慧早熟,遂加入了遊說的行列。
“是啊!如果賢妃不帶你出來,本王也會帶着傑兒一同體驗民情,好麼?”
就皇兄目前的兩個兒子來看,毓傑比毓榮更有王者氣質,而且聰慧不凡,毓榮的個性較爲軟弱,少了殺伐決斷的魄力,而毓傑只要稍加薰陶,他日必定前途無量!
更何況,根據紫曌王朝以往的先例,皇位向來是給能者居之,而不是遵從長幼之序,所以,日後毓傑登基的可能還是比較大的。
“皇叔說的可都是真的?”
小小的身影執意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昊明本來也沒想着騙他,於是重重點頭,孰料毓傑還伸出手來,要和他拉鉤蓋印。無霜見狀,只笑他胡鬧,昊明也當真和他拉鉤允諾,反倒讓無霜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是我答應他的事情,倒是把你給拖進來了。”
“這有什麼,你畢竟是宮妃,出宮多有不便,我一個人自在慣了,又經常出入宮中,要把傑兒帶出來,也很容易。”
無霜聽後頷首,這倒是句大實話。而且,有昊明在,她也放心許多。
下一刻,馬車就停了下來,無霜掀開簾子,原來已經到了“四海酒家”,而且,清審也早已在門口等候。
“總算把你們給等來了!”他笑道。
“路上有點兒事,所以就耽擱了。”昊明解釋着。
清審“哦”了一聲,招呼着衆人直接進了酒樓的雅間。
“四海酒家”不僅是京城最大的酒樓,而且還是達官顯貴經常聚集的地方,這裡人來人往,每天的座位都是供不應求,雅間更是要提前很久預訂才能訂到。店老闆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者,手下的店小二對客人都是畢恭畢敬,從不會以有色眼光看人,如若碰到乞丐,他們還會施捨些吃的。廚房裡的廚子更是做得一手好菜,因此纔會遠近馳名。
“怎麼樣?我訂的包間還不錯吧?”清審驕傲的問道。
昊明打量了四周一番,古典簡約,而且遠離嘈雜的街道,推開窗子,還能看到院裡種着的花花草草。
“算是差強人意!”他故意找茬着。
“嘖!沒眼光的傢伙!”清審冷嗤了一聲,知道他是嘴硬。
無霜摘下面紗,看了看房間的佈置,也很喜歡清審訂的這個地方。
“看來,這事交給清大人,還真是挑對人了!”她笑言。
“哼!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可以比他選到更好的位置!”昊明不服氣的說道。
“好啦好啦!皇叔,清大人,現在已經快午時了,請問二位,咱們可以上菜了不?”
站在一旁的毓傑有些無語的看着兩個作着無謂爭執的大人,他早上起得有點兒晚,所以出門也晚了。因爲出門晚了,所以現在已經是該吃飯的時間了,這兩人還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好無聊哦!
聽到毓傑這麼一叫喚,昊明和清審互相瞪了對方一眼,然後清審就叫了店小二來上菜了。望着站在一邊的蘭秀、婉容以及小禮子,無霜也招呼着他們坐下,可是,他們礙於尊卑有別的身份而遲遲不敢入座。
無霜見他們一直推遲着,故意板起臉來。
“今天這裡只有賓客,沒有主僕,你們若是再這麼站着,那我們大家就陪你們一起站!”
無霜把狠話撩在這裡,三人都爲難起來。
“哎呀!我說婉容姑姑,蘭秀,小禮子,你們就坐下吧,難道真要我們也一起站啊?”
毓傑故意一臉愁苦的望着他們,果然,小孩子是最有人緣的。一見到可愛俊秀的小皇子無辜可憐的樣子,三人都心軟了,趕忙入了座,無霜這才從展笑顏。
“好了好了,這菜也上了一半了,咱們邊吃邊等吧!”清審笑道。
眼下襬在桌上的,都是“四海酒家”的招牌菜:雙椒爆軟骨、魚香茄龍、松枝桂魚、果仁酥香芋和香椿手撕雞,接着端上來的是翡翠三層肉、陳年糯米香骨、霸王肘和玉米甜湯,最後就是一些飯後甜品,有綠豆糕、杏仁佛手、香酥蘋果和桂花糕。
無霜看着這一桌豐盛的菜餚,心下無限感慨。21世紀的時候,她早就不知道和朋友一起過生日是種什麼感覺,一個人,一碗麪條,到了晚上,就去酒吧喝酒,所謂的生日也就過去了。有時執行任務,她甚至沒有個自己過生日的機會,或者根本就不記得這回事。到了紫曌王朝,雖然有着宮裡的山珍海味,但是,真正開心的那一次,還是有着那個男人以及傑兒的陪伴。現在,沒有了他,可是有了朋友,這樣開開心心的幫着自己一起慶祝,其實也挺好的。似乎,有了兒子的陪伴,有沒有他,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怎麼,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嗎?我馬上叫他們撤了重做!”
清審見她半晌沒動筷子,以爲是菜色做的不夠好,立即就要站起身,無霜急忙按住他的手,忽然又覺得失禮,便收了回來。
“沒事,挺好的,就這樣吧!”
說着,她就拿起了筷子,斂下心底的一絲酸楚,加入了他們的談話,沒有去理會清審眼裡一閃而過的沉思。
無霜眼裡一閃而逝的憂愁沒能逃過他的眼睛,是什麼讓她會有剛纔那麼悲傷的神情?因爲那個男人不在,所以,她提不起興致麼?
她今天是揹着那個男人帶着毓傑偷偷出宮的,一切的安排真的都妥當了麼?
說不清楚爲什麼,他就是覺得不安,刑語嫣那邊,真能拖住皇甫昊辰那個心思深沉的男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