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審再次踏進了隱玥軒,在爲無霜診過脈以後,確定她和孩子無恙,衆人這才放下心來。
“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不要刺激她麼?”清審責備着站在旁邊的婉容,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照顧孕婦的?雖然早前他已經很仔細的爲無霜調理過身子,但仍沒讓她的身子達到最理想的狀態。就連上次宮宴的舞劍,也耗掉了她不少的精力。
“大人說得極是,是奴婢們照顧不周,下次自當小心。”
婉容自責的低下了頭。
“清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生性孤傲,見到皇上難免有爭吵,咱們做奴才的也不能時時刻刻幫襯着呀!”蘭秀心疼的辯解着。
靠在牀頭的無霜面容平靜的看着他們,情緒已沒有了方纔的憤怒與怨恨。是她自己傻傻的要往陷阱裡跳,能怪誰?
“不怪她們,我本來就沒什麼事,是她們太過擔心我,纔會把你給找來。”
“你也真是的,什麼事情值得你動這麼大的肝火?”清審不以爲意的問道。
“你也知道紫真的死,對不對?”
其實,打從紫真被關起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她選擇相信皇甫昊辰,結果還是……
清審微愣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無霜,這件事你應該儘快忘掉,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不要想太多。”他只能這麼寬慰她,至於她聽不聽得進去,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我不會讓紫真白死的!絕不!”她咬牙,堅定的說道。
“娘娘,這個節骨眼上,您可不能衝動啊!”
婉容擔心無霜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急忙走上前去安撫她。
“你們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的黑眸一掃方纔的陰霾,眼裡再次透露出自信。德妃,是麼?你在宮中囂張了這麼久,我不會再容忍你!
一連幾天,無霜走到哪裡,身邊總會有一個人跟着,一來是怕她有閃失,二來也是擔心她會衝撞別人,而昊辰自那日與她爭吵之後,便沒有再來看過她,她的心裡雖然有着思念,但是也儘量讓自己開心,因爲她不想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了寶寶的發育。
一天晚上,無霜剛剛看完書,甚覺無聊,便想出去走走,因爲不想驚擾旁人,就只帶了婉容、蘭秀和小禮子三人,小禮子負責在前方掌燈,婉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蘭秀則在後面跟着。
“娘娘,前面有塊石子,您當心點兒。”婉容盡職的提醒着。
待四人走到假山那裡,一陣啼哭聲引來了他們的注意,大家循着哭聲往前走去。藉着微弱的燈光,小禮子看到了假山後一個非常隱蔽的角落有一抹嬌小的身影,還有隱約可見的薰煙,似乎有人正在燒什麼東西。他正欲出聲喝住那人,卻叫無霜擡手止住了。
無霜示意衆人放輕腳步,慢慢靠近那抹身影,赫然發現一名宮女正在燒紙錢!
“你是誰?在做什麼?”
無霜的聲音把宮女嚇了一大跳,手上的紙錢散落了一地。她轉過身擡起頭,看到了無霜那半邊有斑痕的面容,差點兒尖叫出聲。
“大膽奴才!見到秦修儀還不快行禮!”拿着燈籠的小禮子喝道。
小宮女回過神來,清秀的面容掛着斑斑淚痕,哭得像個小花貓似的,當真叩了幾個響頭,對無霜行禮道歉。
“好了好了,你先起來吧。”
看她被嚇成那個樣子,無霜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先讓她起身。小宮女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慌張的站起身來,低着頭,不敢再直視無霜。
“告訴我,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麼名字?爲何在這裡燒紙錢?”
她刻意放輕了聲音,就怕又嚇着了這個膽小的宮女。
“回稟娘娘,奴婢……奴婢在御膳房當差,名叫桂玉,今天……今天是奴婢好姐妹的頭七,所以奴婢才……”
好姐妹三個字引起了無霜的好奇心,她說的人是……
“你的好姐妹是誰?”
“回娘娘的話,奴婢的好姐妹,就是以前在娘娘宮裡當差的紫真……”
說到這裡,桂玉已是泣不成聲。她與紫真從小一同長大,二人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是彼此的感情卻勝過親姐妹。紫真如果有什麼事,從來都不會瞞着她。她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和皇族有什麼過節呀,這次她怎麼可能會去刺殺皇上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紫真是你的朋友?”
乍聽到這個消息,無霜等人也很驚訝。她想,或許從桂玉身上能夠打聽到一些事情吧?不過……
“桂玉,你可知宮規不許人隨意在宮中燒紙錢?這是大不敬的行爲。”她輕柔的提醒着。
桂玉再次跪在地上求饒,懇求無霜不要將今日之事告訴別人,希冀她能從輕發落。
“我可以當作今日的事不曾發生,不過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跟我來吧。”
她示意蘭秀和小禮子留下來清理桂玉燒紙錢的東西,燈籠交給婉容,自己則帶着桂玉回到了隱玥軒。
“雲舒,你去搬個凳子來。”
見到主子帶了一個陌生面孔回來,雲舒的心裡有着疑問,她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婉容,婉容點點頭,她便下去搬了一個凳子過來。
“坐吧。”
桂玉怯怯的望着無霜,不敢走過去坐下,最後還是婉容開了口,她才拘謹着坐了下來。
“你放鬆一點兒,沒事的,我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
桂玉點點頭,正襟危坐的等待着無霜問話。
“你和紫真認識多久了?”她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和紫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一同進宮。”桂玉答道。
“這麼久了……你們的感情很親厚囉?”
桂玉點點頭。
“我再問你,紫真她是不是有什麼事都會和你說?”她又問。
桂玉再次頷首以對,同時心裡也有了警覺。
“你還記得宮宴那天,紫真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麼?”
桂玉沒有馬上答話,而是低下頭,眼裡有一抹光芒閃過。
“沒有……”
緩緩地,她吐出了這兩個字,可是也讓無霜的心裡有了懷疑。她如此猶豫的回答,是不是在刻意隱瞞什麼事?
“桂玉,紫真的死我和你一樣難過,如果你知道什麼,請你務必告訴我,不要讓她繼續含冤!”
無霜的話字字都敲打在桂玉的心裡,她緊咬着下脣,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在說與不說之間猶豫。
無霜看出她有所動搖,遂決定下大力的刺激她。
“紫真是個性子內向的人,我很喜歡她,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一直疼愛的如妹妹一般的侍女,就這麼含冤莫白的長眠在九泉之下,就連死了,還要受人唾棄。”
就是這句話,成功的擊潰了桂玉心底最後一道防線。她擡起頭來,眸子裡不再有遲疑。
“娘娘,宮宴那天,奴婢確實看到一幕場景,不知道有沒有用。”
其實早前她就聽到宮人傳言,說秦修儀爲了紫真的事情屢次和皇上起爭執,甚至還動了胎氣,現在看來,此言非虛啊……
“你說。”
無霜的眸子因爲期待而光芒四射,這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比以往要快,她有預感,桂玉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關鍵!
“宮宴那一天,奴婢本來想去看看紫真的,可是看到巧玲在和紫真說話,由於奴婢站得很遠,聽得不是很真切,巧玲還給了紫真一包東西呢!”
巧玲?無霜的腦子迅速運轉着,她不是鍾歆瑤的婢女麼?怎麼也會和這事扯上關係的?鍾歆瑤已被太后下令打入冷宮,那巧玲又是怎麼出來的?
“桂玉,你可有看清巧玲遞給紫真的東西是什麼樣的?”
桂玉想了想,搖搖頭,道:“好像是……藥粉一樣的小包。”
藥粉?莫非就是她讓紫真下在酒裡毒害昊辰的藥粉?可是紫真爲什麼要聽巧玲的?除非……
“對了,桂玉,紫真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她追問着。
“只有一個臥病在牀的母親。”她答道。
“娘娘,經桂玉這麼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來,宮宴前一天晚上,紫真出過一趟隱玥軒,當時奴婢以爲她睡不着,出去走走,也沒細想,會不會是……”
雲舒的說法讓無霜清秀的面容蒙上一層陰霾。她下意識地輕搖螓首,不管怎麼說,她還是願意相信紫真的,
“秦修儀,奴婢斗膽問您,可曾處罰過紫真?”
“沒有啊,怎麼了?”
無霜不解桂玉爲何有此一問,她待紫真雖不像婉容等人那麼親切,但也不至於隨意處罰下人。
“奴婢記得……大皇子來的第三天,奴婢去看紫真的時候,發現她在哭,可是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回答。”桂玉跟着回憶緩緩說道。
無霜聽後,暗自懊惱自己的粗心,她驀然想起那一天看見紫真的眼睛微微紅腫,當時也只是懷疑她思親,並沒想過別的,現在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大有可疑……
“我問你,這些話爲什麼你沒有和皇上或者王爺說?”
“奴婢……奴婢不敢啊!萬一皇上和王爺他們都不相信奴婢呢?”
“愚蠢!”
無霜恨恨的吐出這兩個字,她站起身,拉着桂玉的衣袖往外走,婉容急忙上前阻攔。
“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帶她去見皇上!”
就算真是紫真下毒,至少可以說明背後還有人指使,鍾歆瑤和巧玲也難逃罪責,更甚者,德妃也脫不開干係……
“娘娘不可!”婉容不顧禮儀大驚着。
“有什麼不可以的?”她回吼着,皇甫昊辰不是要兇手麼?現在還有幫兇,難道還要眼睜睜的放過麼?
“娘娘細想,現在時辰太晚,皇上怕是已經就寢,就算真要查,也得拖到明天,但是,這一夜的功夫,誰來保證桂玉的安全?她會不會遭遇和紫真一樣的下場?”
婉容的分析讓無霜重新冷靜了下來,她說的沒錯,她不能貿貿然再害了另一條無辜的生命……
“桂玉,你今晚先回去,記得別和任何人再說起這事,知道麼?”
“是,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
無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臉上重新有了笑顏,說:“我明早就去淑妃那裡,將你從御膳房調到我這兒來,填補紫真的空缺。你以後就在我這兒當差吧!”
現在的後宮是淑妃和德妃共同打理,無霜心忖:討要一個人,相信不會是件難事。
聞言,桂玉立即跪在地上磕頭謝恩,。她早就聽紫真說過,無霜對待下人極好,從不苛責,有什麼賞賜也會想到他們,這樣的主子,後宮實在是難找,她何曾有幸啊!
“好了,你先走吧。”
桂玉欠身行禮後,離開了隱玥軒。無霜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也同婉容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