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個打火機看了一會兒，章冥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說，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大部分吧。”皇甫想都沒想就回答，“要看什麼事了。”
“欠的債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是最好解決的事情了吧。”
“可如果欠的是感情債呢？”
皇甫看了他一眼，回答得依舊沒有絲毫猶豫，“要看被欠債的那個人是看重感情還是看重金錢了，如果是後面那個，那就好辦多了。”
章冥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思，皇甫也不管他，繼續自顧自對着打火機發呆。等第二瓶啤酒喝完的時候，章冥才擡起頭，笑了一下說：“說的不錯，有時候，錢還真是個好東西。”
“可不是。”皇甫聳聳肩，“要不然怎麼那麼多人爲了它累死累活的呢。”皇甫擡頭看章冥的神情比起剛纔輕鬆了不少，突然開口問：“你當年爲了賀瀾跟我借錢的時候到底知不知道她是騙你的？”
章冥一愣，隨即搖搖頭說：“不知道。”說着，自嘲地笑了一下說：“不瞞你說，當時就算她失去了聯繫，我也還是不相信她是爲了錢跟我在一起的。直到我把大大小小的醫院都找了一遍，發現她是真的離開這座城市了，這才接受現實。當然，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接受這個現實也確實花了一段時間。”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爲賀瀾？”皇甫皺眉，有些想不通。就算當年賀瀾傷害了章冥，但是章冥肯定已經原諒她了，要不然現在兩人也不會走到一起。既然已經冰釋前嫌了，那麼章冥還煩惱什麼？
“不是。”章冥搖搖頭，眉皺的更深，揉了揉腦袋說：“我今天……把絨絨弄哭了。”
“哈？”皇甫愣住，終於擡起頭正視章冥了，不可置信地說：“你怎麼還活着？孫劭沒砍了你？”
章冥苦笑，“今晚剛弄哭的！估計孫劭忙着安慰絨絨呢，明天就該殺到我家來了。”
皇甫張了張嘴，想告訴他絨絨的心思，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事絨絨自己沒說，孫劭也沒說，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想法是什麼，但是他總不能添亂了吧。更何況現在章冥已經有賀瀾了，說了也是徒增章冥的煩惱。而且就算不說，章冥已經很煩惱了。
猶豫了一下，皇甫還是問：“你怎麼把絨絨弄哭了？”
章冥捏了捏眉心，“說來話長。”嘆了口氣，把孫絨調查賀瀾，以及調查到關於賀瀾的資料都跟皇甫說了。
皇甫聽完之後有些驚訝，不是驚訝於賀瀾的背景，而是驚訝絨絨竟然爲章冥做到這種地步，現在章冥還把孫絨弄哭了，孫劭肯定得心疼死！說不定章冥明天真的會被暗殺在家裡。
“其實……”皇甫沉默了良久，突然皺眉說：“你會再跟賀瀾在一起，並不是對她還有感情，對吧？”
章冥笑笑，搖搖頭，果然是一起長大的兄弟，還是皇甫最瞭解他。“其實……”章冥晃着酒瓶，“當年賀瀾離開之後，我想過，就算她真的是爲了錢跟我在一起的，爲什麼要離開？我對她那麼好，短短的半個月，我爲她就花了十幾萬，結果她只拿了二十萬就離開了？這筆賬怎麼算都不對吧。留在我身邊，得到的又豈止是那小小的二十萬。”
“所以呢？”皇甫靜靜地聽。
“後來我才知道，我在那一個月裡花的錢比以往多了很多，我媽查了我的賬，也就知道了賀瀾的存在，結果可想而知……”章冥苦笑了一下，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畢竟已經是過去的往事了，“我媽找到賀瀾，給了她二十萬，並要挾她離開我，否則就讓她在學校待不下去。”章冥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淡淡地說：“賀瀾大概是覺得二十萬太少了，所以纔會騙我說她父親生病了，然後帶着那四十萬離開吧。”
“所以呢？”皇甫諷刺地笑笑，還不是爲了錢！“你同情她？”
“不！”章冥淡然地搖頭，“我不同情她，也不怪她。甚至，我覺得我和她兩不相欠。雖然當年我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但是我心甘情願地給了她錢。就像你說的，我和她的感情是可以用金錢去衡量的，我給了她足夠高的價格，並不欠她什麼。”
“那現在爲什麼又和她在一起？”
“她來找我，要求複合。”章冥說起自己的感情就像是在說無關痛癢的故事一般，臉上甚至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我雖然不欠她，但是當年我媽威脅了她。我不想追求那威脅對於當年的她來說有沒有傷害，但至少是因爲我她才退學去了S城。我和她在一起，提供她足夠的生活費，她爲了錢也好爲了其他什麼也好，總之，算是補償吧，反正我不差錢。”章冥說到這裡，皺了皺眉，有些苦惱，“我本來是這麼想的。其實，我對她真的沒感情了。我甚至寧願在家裡對着酒架發呆，也不想陪她出去。但是……”
“但是，出了意外。”皇甫瞭然地接了下去，“你原本覺得就這樣也很好，就好像你們無形之中達成了某種協議。反正你對女人沒興趣，只鍾情於收藏紅酒，找個拜金的女友反而省事。”
章冥一挑眉，贊同地點頭，“就是這麼回事。”
“可是，絨絨被捲了進來。”皇甫說出章冥的煩惱，“你知道她現在的出現不止爲了錢那麼簡單，她還騙了你，甚至於你開始懷疑她的人品，因爲她拋棄了她的孩子。”皇甫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非常肯定，因爲他足夠地瞭解章冥。
“沒錯，而我最苦惱地是……”
“你把絨絨弄哭了。”皇甫再次接了下半句，同時在心裡嘆了口氣，如果章冥知道孫絨是因爲喜歡他才這樣的，那不知道會作何反應，這個他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我現在煩惱的是絨絨，不是賀瀾。”章冥無奈地攤手，“你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人永遠地消失了可能也不會有人在意，可有些人掉一滴眼淚，就能暗了半個世界。”
“你先解決賀瀾這邊的問題再說吧。”皇甫給了他一個理智的建議，“既然你已經清楚了你們的感情是可以用金錢來解決的，那就儘快解決，之後再來想想怎麼哄絨絨。”皇甫隱約覺得，這次孫絨不會那麼輕易原諒章冥的，想到這裡，突然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也是。”章冥撇撇嘴，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當時那麼冒失地答應賀瀾複合是不是錯了？
一直都最後，皇甫都沒碰桌上的那杯酒，反正他也不是來喝酒的，不過走的時候皇甫少爺還是大方地給了不少小費。因爲他滴酒未沾，所以先開車送章冥回去，然後自己纔回家。
章冥下車前，跟皇甫開玩笑：“明天記得打個電話給我，要是沒人接，就是被孫劭滅口了，記得來我家幫我收屍。”
皇甫白了他一眼，把章冥丟下車，回家的路上想着還是給孫劭打個電話吧，免得那小子一時衝動，把事情變得更糟。
第二天章冥在迷迷糊糊中接到了賀瀾的電話，本來睡得稀裡糊塗的腦袋清醒了一半，啞着嗓音問：“怎麼了？”
“你還在睡覺啊？”電話那邊的賀瀾嗔怒，“都十點了，吃飯了沒？”
“沒呢。”章冥揉揉腦袋坐起來。
“要不要我給你送過去？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
章冥想了想，說：“那好吧，你過來吧。”
“真的？”賀瀾倒是意外了。
“嗯，我把地址發給你。”章冥說完就掛了電話，這是賀瀾第一次來他的私人公寓。賀瀾知道章冥有自己的單身公寓，之前提過幾次要來看看，章冥都以有事要回父母那裡拒絕了。不知道爲什麼，章冥不願意帶賀瀾過來，這裡的密碼除了他就只有另外三個人知道，而除了那三個人，就只有孫絨來過。他不喜歡別人來他的公寓，雖然跟賀瀾是情侶關係，卻從未把她當成自己人。
也因爲這個原因，賀瀾雖然已經和章冥在一起，卻時常覺得不安。她提了幾次都沒能如願到他的私人公寓來，就開始暗示章冥可以留在她那邊過夜，但每次都被章冥巧妙地帶回去了。賀瀾有時會想或許是自己太着急了，她是太想綁住章冥，卻反而造成了反效果。不過現在，章冥終於同意她到他的私人公寓了，這應該說明章冥決定和她更進一步了吧。
想到這裡，賀瀾高高興興地又發了條信息過去問章冥想吃什麼，不過那個時候章冥已經在浴室了，並沒有回他。
章冥套了簡單的T恤牛仔褲，坐在臥室擦酒架上的酒，他拿的幾瓶都是孫絨送他的，章冥皺眉，腦子裡都是孫絨哭着離開的畫面，最後無奈，只好轉移到客廳去整理客廳的酒架，順便平復自己的心情。剛把幾個不同的酒杯擦乾淨掛回去，門鈴就響了。
章冥嘆了口氣，想着該解決的總要解決的，站起來走過去開門，門打開的一刻，他的臉上一片淡漠之色。
“早餐到~”賀瀾舉起手裡的袋子，歡快地說，等看清門裡的人時，立刻皺了眉埋怨：“怎麼穿那麼少？你知道今天多冷麼！”
章冥接過袋子，示意賀瀾進屋，“我開了暖氣！”
賀瀾走進客廳，先是對着滿屋子的酒架呆了一下，隨即笑着說：“真的好暖和啊。外面太冷了，你摸我的手凍得好涼！”說着，把自己凍得有些紅的手伸過去。
“你先暖暖。”章冥繞過她走進洗手間，把手裡忘記放下的抹布扔進去。
賀瀾一愣，覺得章冥好像有些不對勁，不過很快就打消了這個疑問，開始參觀章冥的公寓。客廳大得嚇人，不過到處擺滿了酒架，倒也不顯得空曠。臥室的門關着，雖然好奇，但是賀瀾還是沒進去，只是蹲下看着客廳裡擺滿了的酒。隨便拿起一瓶看了看，賀瀾不懂酒，所以只是翻來覆去看上面的包裝。
章冥走出來就見賀瀾拿着他的一瓶珍藏，那樣子好像隨時會脫手摔碎一樣，皺了皺眉，立即快步走了過去，拿過賀瀾手上的酒放回原位，輕聲說：“這酒是70年的，我提前半年才訂到的，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