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似古帥哥的屍鬼全身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發臭、腐爛、長蛆……無數白花花的蛆蟲在那閃著金屬色的黑嘴裡探頭探腦,就那樣散發著濃烈的惡臭,吻上了我的嘴,而那全是黑色枯骨的手,則趁機**了我的體內。
我想要吶喊,想要反抗,卻全被那張惡臭的嘴給賭住了,想吐又沒法吐,噁心到了極點,只能眼睜睜看著屍鬼般的怪物把我肢解,先是眼睛,接著是左腿和右腿,再是左手和右手,還有脾臟、胃、心臟……怨恨和恐懼,無助和絕望,都重重疊疊地在我的胸口積壓,積到再也無能承受,壓到再也沒法負擔,狂瀾般襲捲著我的身心,卻,還得硬生生地壓著!
“高琪!高琪你醒醒!”某種似乎熟悉與親切的呼喊聲傳入耳中,我卻剋制不了我想要的吶喊!
終於的終於,我可以將一切絕望的悲憤全哭喊出來,所有的不甘全化作了死亡後的執念:“啊──啊──還給我!還給我呀!”
泣血般的狂吼驀然被堵在了嘴裡,淡淡的鐵鏽味將他緊緊包圍了。啊,飛船──他感到了飛船外殼上的冰冷,這就是他在市電波發射站裡捕捉到了痕跡的那座飛船嗎?飛船的主人也下來了,模樣竟是意外的鮮妍和年少,與謝昔彷彿,而去掉了金屬的光後,他就是最自然的古人類美少年,然後展開雙臂擁抱了高琪。那身體,雖然瘦硬,雖然冰冷,但他已經失去了兩條胳臂和仍然保有著兩條腿,卻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還記得那份曾在不久前撫平過他傷痛的溫柔,更驅使著高琪向那個冷硬的懷裡尋求著一絲溫情的安慰……
沒有手沒有胳臂的高琪,現在唯一能做的到,只是將自己的頭將自己的身體盡力往前拱,拱到那個懷裡去。
背忽然被按住,一陣刺痛,二王子謝昔順手將手裡的鎮定劑注入了高琪體內。
高琪也不管,只是拼命地哭喊了很久,直到嗓子喊啞了,再也沒有力氣哭喊時,高琪才放鬆下來,虛脫得整個人都恍惚起來,而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也如潮水般涌回了腦中。是謝昔嗎?是謝昔將他身體的一部分“零碎”轉讓給了謝今!
“高琪,你看看我,還認得我嗎?”二王子謝昔的表情很淡,是像高琪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看破紅塵般的淡然。
“謝昔?!”將胸中的悲憤恐懼全部發泄出去後,高琪的意識才漸漸地清晰起來:我活著,我沒有被屍鬼肢解!
你出賣了我!高琪很想這樣狂吼出來,卻發現謝昔原本明朗的金屬眼是紅的,也不知是哭還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心裡就覺一動。噩夢中的情景依稀還在眼前,那艘他所以爲的飛船,那與謝昔彷彿的飛船主人……
以前,高琪一直以爲自己夠勇敢,看透了厚土星上的冷酷,看透了自己的渺小;現在,高琪知道了,英雄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當的。僅僅一個大王子,僅僅大王子兩個簡單的動作,他就失去了自己的胳臂,也幾乎失去了曾經的勇氣和自傲!他其實怕死,更不敢稍稍地一低眉去看那也許還包裹在紗布裡的殘軀。他只是想活、活著呀!
誠然,謝昔出賣過他,可看多了這顆星球的冷酷,僅以一個初次見面、又是買了他自然身體的金屬人而言,謝昔的做法並不爲過。且一個未成年的王子,對上已經一百多歲的咄咄逼人的王兄,還能答應只轉讓他部分的身體,這,就不易了。謝今也已經得了他兩條胳膊,應該不會還要什麼吧?……
誠然,那謹慎的飛船也未必會降臨厚土星,可也許漫漫星際旅行,飛船的主人格外懷念人羣,也許飛船上的智腦有足夠能力研發出一種全新的無懼金屬強吸力的新型登陸飛船……
高琪,到底只是厚土星上幾乎被殺絕了的處於最弱勢地位的全自然人,他所能擁有的、所能依賴的,都太少太少。在這泣血般的噩夢初醒的一刻,就讓他多擁有些對幸福的奢望,少看點這冰寒的現實吧!
高琪終於是啞著嗓子喊出了謝昔的名字,有些怨恨恐懼,有些依戀求助,但更多的卻是對生的狂烈希冀,看向了眼前的金屬美少年,宛如溺水者抱緊了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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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感覺可能有些亂,但可憐的小受,這樣的情況沒瘋掉就算好的了,他只能本能地去抱緊他所能看到的所有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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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你?”謝昔閃亮的金屬眼極快地閃動著了一下,臉色卻仍是淡的,纖美瑩白的手,慢慢撫上了高琪原本是俊帥的這時卻變得蒼白憔悴了的臉,嘲弄般道,“你腦子沒事吧?看你睡著了還一直在叫還我的手,我還以爲你手傷了呢,現在看來,你的手沒事,有事的是你的腦子!”
“你……”稻草到底是沒抓到,高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了。他早該想到的這是在強求了,寒冷的世界裡,愛情已然絕跡許久,友情已經走遠,就連親情,也是少見的,來自金屬美少年的少許溫情,對他而言,已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蹟!如何還能要求更多?
但不怕,他還有那艘神秘的飛船,還有他自由地生活了二十八年後殘存的驕傲。所以即使高琪全身每個細胞、每寸肌膚都在顫慄,到底是慢慢放開了擱在謝昔肩上的雙手,慘然笑道:“我倒是忘了,人爲刀殂,我爲魚肉,你要怎麼處置都隨你吧!”
等等──手,他的手,極度的狂喜,他一直不敢去看的兩條胳臂竟然好端端連在肩上!他又不敢置信地抻了抻胳臂,甩了甩腕子,也完全沒有任何異樣,就像它們從未離開過他的身體似的!這是怎麼回事?被生生撕去兩條手臂的巨大痛楚絕非他的幻覺,可爲什麼這手又自己回來了?喜過後,卻是更大的詭異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似的,想要詢問謝昔,卻忽的想起謝昔方纔的拒絕,涌上嘴邊的話頓時又全嚥了下去。
謝昔看了看高琪呆滯的表情,只無表情地說:“你是父王賜下的,當然不能輕易折在我王兄手裡。我只是來看你死了沒有?既然沒有,我又暫時不想‘激活’你,那你就先在我的北宮幹活吧!我不養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