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停了下來,問道:“你真的不想走?”
“是的,我不想走。”而其實我心裡已恨不得生了翅膀立刻飛離這裡,只是,我還不能。
“他很愛你吧,留下,似乎也是正確的。”
“不,他愛的是與我有着一模一樣相貌的女人。”我幽幽說道,卻不知此時的自己心裡已灌滿了醋酸。
“他是傻瓜,這麼美的一塊璞玉他竟然……”他的話嘎然而止,我已懂了,懂得了那份無奈。
“謝謝你。”這是我回到落軒閣以來唯一一個對我說着真話的人。
“如果你想要離開,只要彈着你的那首梅花三弄,我就會來了,我會帶你離開。”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他的身形突然一飄,慢慢的飄出那圍牆之外,“我只是一個懂得欣賞你的人,我只是喜歡你的琴。”他的話在雪中漸漸的隱沒,我望着他的方向,有種如履人間仙境的感覺。
他是誰?他是一個謎,但是我卻無力解開。
門前的侍衛還在那雪中筆挺的站着,他們的穴道也許要明天才可以解開吧。
轉身,帶着片片雪花,我正要向屋子裡走去。
“王妃。”一聲低低的叫聲,熟悉的讓我忍不住回過頭去。
不遠處,那圍牆下,杜達古拉正微笑着向我招手。
想起給她給我的那張字條,此番,她是帶給我好消息嗎?
難道,有我孃的消息了。
鐵木爾,看來,我又要欠着他一個人情了。
只是我一直奇怪着,憑着鐵木爾的脾氣,他早該跑到我的落軒閣裡來的,可是他卻沒有,只透着杜達古拉這美麗的女子來傳着字條,說實話,我還是覺得奇怪了些。
看着雪中淡淡微笑的杜達古拉,我伸手拉着她閃身就進了我的屋子。她的手很涼,象是在外面呆了許久一樣。
“快來這炕上坐吧。”
“謝王妃。”她晗首輕輕的坐在我的身邊。
“來了多久了?”我笑問,那樣冰涼的手已泄露了她來的時間了。
“也沒多久,一直在聽着王妃的琴,真好聽。”清朗一笑,讓我想起出污泥而不染的蓮。
“很久沒彈了,手也生了。”我握着她的手,仔細的看道:“你瞧,你的手細細長長的極適合彈琴呢。”
她羞赧一笑,慢慢的抽回了她的手,“王妃說笑了,奴婢哪有王妃的天賦啊。”
“我也沒什麼天賦,不過是從小就跟娘學了些罷了。對了,杜達古拉,你的父母都是這草原上的人嗎?”我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的相貌不似這蒙古族的女子。
“王妃好厲害,奴婢原是金國人。”悠悠說道,眼裡卻已有了淚意。
本想問她爲何從金國到了這裡,可是看着她眼裡的淚,我只噤聲地不敢要說些什麼了。
往事一定是不堪回首,如她,更如我。
“我娘,她可有消息了。”
“派了人去接應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杜達古拉的話讓
我聽着心安,有黎安有鐵木爾的參與,我放心許多,我想黎安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杜達古拉,我娘一旦到了巴魯刺,我就想離開這裡。”我抓着她的手誠懇的向她說道,也許她會把我的話轉達給鐵木爾吧。
“王妃,黎總管他一來一去少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再加上這回程的路上要帶上你娘,我想總也沒有那麼快的,也許要過了年才能到吧。”
我聽着她的分析,卻也不無道理,倒是我心急了,“杜達古拉,謝謝你。”
“就是怕你擔心着急了,所以我一打聽到消息就趕着來告訴你了。”
“我這落軒閣到處都是圖爾丹的人,如果此刻不是那兩個侍衛被點了穴道,我與你又哪裡有機會可以在這裡長坐啊。”我幽幽嘆氣。
“王妃,或許大汗沒有你想得那樣。”淡淡的語氣彷彿蜻蜓點水般一掠而過。
我沒有介意她的話,一個水一樣柔軟心腸的女子,我不會怪他,我只是氣憤的說道:“他讓我服了那樣久的薰陸香還能證明他有多愛我嗎?”
“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不同的愛的方式,或許他錯了,也或許他是爲了你好。”
“這樣剝奪我做女人的權利,又豈是對我好呢,他不過是把我當作了別人的替身罷了。”
“唉,王妃多慮了。”
“杜達古拉爲什麼你會向着圖爾丹說話。”我突然驚覺起來,難道是我錯了,杜達古拉不是鐵木爾的人。
“王妃言重了,奴婢只是一個局外人,不過是對感情之事發了幾句牢騷罷了,我的話對王妃與大汗是均沒有惡意的。”杜達古拉幽幽望着窗外的雪花輕輕說道。
我看着她眉宇間那股淡淡的哀愁,或者又是一個爲情所累的女子吧。
“有機會,我教你彈琴吧,還有作畫。”
“謝謝王妃,奴婢也略會一點點,今日太晚了,改日再來向王妃討教吧。”她說着就要起身告辭。
我心思一轉,也不留她,她呆得久了,保不齊會被人發現我與她的親近,“天晚了,你小心啊。”我關切的囑咐她。
她起身盈盈向門外走去,卻在將要出門之時,突然又向我說道:“那白髮男人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王妃離他還是遠着些纔好。”她說完人已飄飄然的走在雪海之中了。
我心裡暗忖着,這白髮人到底是何許人也,竟連杜達古拉也認得他呢,她卻不與我說,我也不便於去追問着她。
許多事,越是追得急了,也許就會適得其反。
但是杜達古拉的消息到底是讓我開心了,只要能夠救我娘那就好了。
許久沒有見到圖爾丹了,想起與他在一起的那一段美好的時光,假如沒有薰陸香沒有那畫中的女人,我與他此刻也許還在這落軒閣裡悄秀着一室的恩愛呢。
他的容顏彷彿就在我的眼前,在那牀帳裡,滿滿的溫馨,可是……
我捶着頭,我這是怎麼了?怎麼無緣無故地想着他呢,我不要,使勁的蒙着被子,想讓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我越是數着那羊,他的面容越是清
晰。
心有些亂,如那窗外的雪花一樣飛舞狂亂。
這樣的感覺是我從來也沒有過的。
那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我才睡去。
那一夜,那白髮的男子迷一樣來迷一樣去,我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可是他的蕭聲卻一直在我的心裡響起,竟是那般的哀怨。
我沒有再彈過那首梅花三弄曲,因爲他說我只要彈了那首曲子,他就會來我的落軒閣,來把我帶走。
而我,沒有孃的消息,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白日裡看書做畫,從孃家裡帶來的書已被我看了大半了,看書最是可以打發無聊寂寞的好方法。而畫,我多半畫着這冬日裡的雪景,真實的,記憶中的,想象中的都有。這雪讓我的日子裡多了幾分純樸,多了幾分清靜。
若清大概是因爲我出逃的那一件事,每日裡只做完了她份內的事就躲在她的小屋裡不再出來見我。
有些事一旦經歷了就總也無法改變,有些心結是需要時間來慢慢解開的。
可是這幾日我卻奇怪我沒有再見到杜達古拉了,去問那門前的侍衛,只說是病了,上頭的人準了假,待病好了再過來。
我的身邊沒了杜達古拉再沒了若清,一下子連個可以說心事的人也沒有了。
漫漫長夜,就以那琴聲黯然度過。
這一日,我依舊如每一日一樣取了琴,坐在案前,讓指尖流淌串串的音樂,窗外的月光清幽的漫進滿室,配合着這琴聲一片優雅。
一曲畢,我奏起了那一日白髮男人所奏的那曲鳳求凰,好久沒有這樣的雅緻了,那首詞一一填過,讓歌聲與琴聲融在這靜夜裡,訴說着我的無限清愁。
恍惚間擡首的剎那,那窗前又有人影佇立不動,這一次他沒有隨着我的視線而消逝不見。
我看着,那修長的身影,似乎是鐵木爾的樣子吧。
這樣久了,他終於來見我了。
低眉斂首,我繼續着手中未完的琴與歌,讓自己沉浸在音樂之中,思索着我要如何面對他。
終於,奏完了那曲鳳求凰。
我起身,那窗前久久未動的身影突然驚醒般突然向後一撤,是我的琴音感動了他嗎。
鐵木爾,有我孃的消息了嗎?
我想着,飛步跑向門前,推門而出,直到看到我身前默默站立在窗前的人。
他背對着我,悄無聲息的象一個幽靈一般,讓我感覺那只是一個影子站在那裡。
可是,我惦記着我娘,我纔不要跟他玩什麼小孩子猜人的遊戲,我急匆匆跑到他的身後,拍着他的肩膀道:“鐵木爾,我娘又有消息了嗎?”
他卻不理我,兀自在那裡站着,我突然聞到酒氣混合着一股曾經非常熟悉的味道,那就是草的香味,濃濃的……
我詫異了,我錯了嗎?可是那身形……
我搬着他的身子,他的腳卻象是訂在了地上一般,任我怎麼使力氣也是搬不動他,我輕笑:“鐵木爾,別開玩笑了,怎麼扮成大汗的模樣來嚇我。”可是我心裡卻是有種慌慌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