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繼續笑着,“從你告訴我慕容涉歸死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楚辭了,以前我可以爲幽冥樓而活,可是現在……”她臉上隱去了笑容,“樓主,你可以去認真查一查,我可以調動多少人。有沒有資格向您提這個要求。”
姬幽冥一驚,皺了皺眉,她仔細的端詳着楚辭的表情,並沒有說謊的痕跡,“我竟沒想過,你會有這等手段。”
楚辭看着窗外的楊柳,綠油油的一片,她卻感受不到生機,“我只是怕,如果有一天還能見到他,卻不能有足夠的力量,和他在一起。”
“雖然我承認你可能有一定力量與我抗衡,但你現在和我翻臉了,你的父母之仇是不打算報了嗎?”姬幽冥眯了眯眼,並無一絲慌亂。
“仇報不報也不要緊,人死不得復生,頂多我死了之後下去給他們賠罪,最多也是我無能而已。慕容涉歸您最好別碰,我可不敢保證我的下一鏢會不會對準您。您對我可是有恩的,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忘恩負義。”楚辭只是輕輕的吐出這番話,一副無關緊要的神情,臉上並非狠厲,彷彿剛剛只是說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姬幽冥卻嘆道:“你就這般愛他,不惜與所有人爲敵?”
“愛他?”楚辭咬出一個疑問句,神情帶了半分的恍惚,下面的語句卻如同溪水緩緩流出,“我不知道,三年前失去他,我當時定然是愛他的,簡直覺得天崩地裂來形容亦不足以說出心中的痛。可是三年了,他定然不是從前的他,我亦非三年前的我。我哪裡敢斷定我愛他。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不過是在這個世上,我只在乎他而已。”
姬幽冥回過神來,“剛纔你不是說你以爲你見到慕容涉歸了嗎?既然你那麼渴望見到他,爲什麼不追出去,不證實一下?”
楚辭臉繃得緊緊的,“背影相似的人,何其多。三年來,我已經失望了千百次,今日竟然會有莫名的恐懼。更何況,那人怎麼會來楚都?褚俊非見過他的,他不會冒險來這裡。”
“你在緊張什麼,你在怕什麼?”姬幽冥執起楚辭的手,“其實你和我一樣。”
楚辭卻突然甩開姬幽冥,“樓主,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沒有問清楚就逃開,看着心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對,我是怕,但我一定會找到他。”說完,楚辭從窗口跳出,施展着絕佳的輕功,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躍了下去。
姬幽冥看着楚辭如從天而降的白衣仙子,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降落凡塵。
問清楚?如果她愛我,她怎麼會不給我一句解釋?
楚辭兜兜轉轉,卻依舊沒有再見到那抹相似的背影,她緩緩走在街道上,喃喃自語道:連失望的機會也不給我了嗎?
“爹,我忍不住了啦。”慕容衝跳着腳,看着從容淡定的慕容無垢,不滿的說道。
慕容無垢擺擺手,無奈地說着:“我不是正在找嘛,不然進一家店鋪問問老闆肯不肯借茅廁好了。”
慕容衝翻了個白眼,還是在山上好啊,在這裡怎麼連個茅廁都找不到,他憤憤然的跟着慕容無垢東
轉西轉,慕容無垢終於肯敲門,找了一家好心人借茅廁。
慕容衝迅速的溜了進去,還一邊嚷着,“你答應過我的《三國志》呢,你去買回來啊,我等等去書鋪找你。”
慕容無垢無奈的應了聲好,搖搖頭,當初怎麼就撿了個麻煩鬼回來。
他把滑落的包袱提了提,緩緩的朝書鋪走去,卻看見狹窄的小巷出口處,有人站在那,應該是一名女子。
慕容無垢頓了頓,抓緊了包袱,緩慢的走了過去。
他僅僅能夠看見那女子的背影,長髮如瀑,白衣勝雪,頭上是一個簡單的髮髻,顯得閒適而自然,明明白色並不張揚,卻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眼光。那女子即使只是站在那裡,亦有一種淡雅的感覺。
慕容無垢又走近了一些,整條小巷只有她輕緩的腳步聲,他突然有種預感那女子會回頭,而她卻有種不安的感覺,於是加快了步伐。
然而還有一段距離,那女子果真回過身來,慕容無垢飛快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看見了那女子的容顏,以及她身後綿綿的日光。
再走近一些,慕容無垢看見了女子眼中的驚愕與不可置信,他並不想知道眼前的女子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即使,她很美。
慕容無垢快速的走過,在即將與那女子擦身而過之時,被那女子抓住了手腕,慕容無垢的心一跳,回過頭來,“姑娘,我們認識嗎?”
那女子並不放手,她彷彿極剋制,手微微的顫抖着,在聽到慕容無垢的問話後,她鬆了手,狠狠的掐了自己左手一下,“認識。”
慕容無垢微微張開嘴,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是麼?敢問姑娘芳名?”
“楚妤。”
“喔?”慕容無垢一臉爲難的看着楚辭,“那,楚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楚辭卻飛快的攔在慕容無垢的面前,她的眼光緊緊的看着慕容無垢,“別走。你爲什麼不認我?”
“楚姑娘,我對你並無印象。”慕容無垢走出了巷子口,楚辭卻跟了上來,慕容無垢停下來,看着楚辭,看着她的欲言又止,“那你說,我叫什麼?”
楚辭一愣,她看着慕容無垢的臉,她快要忘記,卻依舊朝思暮想的臉,溫柔的叫了一聲“涉歸。”
而慕容無垢卻淡淡的一笑,“涉歸?”慕容無垢嘴角是禮貌而疏離的笑,“如果你說的是慕容涉歸將軍的話,那我只能說慕容涉歸已經死了。三年前就死了,我不是他,姑娘你認錯了。”說罷,不再看楚辭,直直的往書鋪走去。
“那我們重新認識好不好?”
“我不會待在這裡很久,所以,並無必要。姑娘,或許你認爲我像你認識的某個故人,但我不是。所以不要再跟着我,姑娘,請自重。”
楚辭站在原地,看着一次又一次用冷淡語氣推開她的眼前人。你是惱我,還是真的把我忘了?
楚辭看見慕容無垢走進了書鋪,不久後,有一名少年走到了他的身邊,她看見慕容無垢溫柔的對那少年笑着,心若寒冰。
姑娘,請自重。
楚辭自嘲的笑了笑。她轉過身,走進一個偏僻處,召來了一名黑衣男子,她指着仍在書鋪的慕容無垢,“從現在起跟着他,保護他,不要讓他發現,如果他受到一絲傷害,我唯你是問。”
男子正要退下,楚辭又似想起了什麼,
“不要讓樓主知道他的存在,這是我的私人命令。”
男子點了點頭,很快隱藏在人羣之中。
楚辭遠遠的看着慕容無垢,看着她拿着幾本書,結了賬,看着他出門還望了自己一眼,看着他與那少年毫無留戀的離去。
你是真的。
你真的出現了。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們重新認識好不好?
你說,你不叫慕容涉歸,那麼,慕容無垢,這次換我來愛你好不好?
含着心事,楚辭回到了幽冥樓。錦雲向她走來,“阿辭。”
楚辭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錦雲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楚辭,“你臉色不太好。”
楚辭看着錦雲毫不掩飾的關懷眼神,她不着痕跡的躲開,“沒事。”錦雲捧來了一壺花茶,放在楚辭的面前。
“謝謝。”
“三年多了,你爲什麼依舊對我那麼客氣?”錦雲眼神暗了暗,看着楚辭愈發美麗的容顏,卻掩不了那一臉的落寞,“你還在想將軍?”
“是啊。”楚辭毫不猶豫的說,但卻剋制不住心裡的難過,她把腿擡起,輕輕蜷在椅子上,她抱着雙膝,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裡,“我見到他了,錦雲。”
錦雲別開頭,“是嗎?”
楚辭依舊把自己投放在思緒之中,已經沒有別的心思去注意錦雲的表情,她只是自顧自的說:“他不認我,他怎麼可以不認我。”她感覺自己的眼眶變得溼潤,而後如氾濫一般,難以自制。
許久,楚辭擡起頭,錦雲尚未來得及把手帕遞給她,楚辭便已經不顧形象的用衣袖把淚擦乾,“錦雲,對不起。”
錦雲只是苦笑了一下,她看着楚辭的白衣,又看了看自己,明明穿得那麼像,明明三年來都是我在你身邊,而這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錦雲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三年前,楚辭讓褚俊非放了自己,那一日陰雨綿綿,楚辭撐着傘把自己帶回樓裡。
那日的雨不大,有幾分纏綿的意味。楚辭身邊沒有人了,沒有慕容涉歸,沒有將軍府,更加沒有將軍夫人這個身份。
“我能不能,不再叫你將軍夫人。”如果不再有這個稱呼,我就不會覺得,你還屬於別人。這樣你就有可能,屬於我了。
時間可以把感情消磨,你開心不開心的時候,身邊都只會有我,這樣,你會忘了慕容涉歸的。
錦雲看見了楚辭的愣神,看見她眼中變化了數不清的情緒,“那你想叫我什麼?”
下定了決心,錦雲問道:“我可以叫你名字嗎?原本的名字。”
楚辭彷彿沒有聽懂,“那,就叫阿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