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冰嵐白她一眼：“好好的說話非要扯到利益上去嗎，不要老強調自己是商人，反正我也不會付你錢的！”
路三搖頭笑笑，指着那紙道：“這島我也沒上去過，根據你的圖，我做了幾個標註，你可以選擇在這幾個地方建塔哨，這兒建立房屋，這兒這兒這兒，派隱哨……這樣，幾乎整個東南的水面，都在目光所及，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及時反應了。”
顧冰嵐見她說到正事，鄭重地點了點頭，兩個人仔細地討論了幾句，將鄰島的佈防細節談論了一番。之後，顧冰嵐把目光從紙上移到她的臉上，慢吞吞地道：“今天，長門島有客！”
路三漫聲應道：“那你這個幫主不去迎客，到我這裡來幹嘛了？”
顧冰嵐輕笑道：“客人這會兒還在鋼刀陣裡，我總不能一直等着吧？所以這空隙來和你說說話，你下午就要走了，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能見呢！”
“你又動用鋼刀陣！”路三搖頭好笑，“是哪個讓你感興趣的人有這樣的榮幸呀？對了，上次荊無言在你的鋼刀陣裡吃了不少苦頭吧？”
顧冰嵐撇嘴：“少來正話反說，你不就是要笑我的鋼刀陣沒有困住荊無言嗎？那有什麼，人家是幻影門門主，闖過我的鋼刀陣多正常？今天這個人和荊無言倒是不遑多讓，我很期待，看看他的表現和荊無言相比，誰強誰弱！”
看她說得眉飛色舞，路三隻是淡淡一笑，好氣又好笑道：“我這鋼刀陣法，是給你守門戶的，你倒好，盡用來玩了！”
“怎麼就是玩呢？我得檢驗一下，鋼刀陣能擋住什麼級別的高手，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嘛。”顧冰嵐笑得詭譎。
“行，那你慢慢試，我能不能問一下顧大幫主，你通過了第幾陣？”路三好笑地揶揄。
顧冰嵐咧咧嘴，白眼，不情不願地哼道：“第四陣三十刀。那陣太變態了，後面的那七十八刀只有怪物才能過去！”
路三忍俊不禁，不痛不癢毫無誠意地笑道：“已經很不錯了，我連第一陣也通不過！”
“你又不會武功。”
“所以我沒你這麼好強！”
顧冰嵐見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一再暗示的話題，實在忍不住了，道：“你怎麼就不問問，這次闖陣的是誰呢？”
路三淡然地道：“是誰不是我應該問的，四海幫的客人，算是四海幫的機密，我是外人，不便打聽！”
顧冰嵐受不了地道：“咱們誰跟誰啊，別老把自己當外人。我就愛說給你聽，行不行？”
路三看她一副小女兒嬌態，明明她比自己大，卻偏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實在叫她哭笑不得。
當初，她原本不想對顧冰嵐露出女兒家的身份來，可是，發現顧冰嵐看她的眼神竟是越來越火熱了，她知道江湖兒女敢愛敢恨，爲了不讓事情複雜化，不影響以後的合作，也趁早打消顧冰嵐的心思，便有意無意地透露了一點。
結果如她所料，顧冰嵐聰明細心，知道了她女兒家的身份，卻也連帶着知道了一些她別的身份，讓她着實無奈，還好顧冰嵐也是守口如瓶的人，即使荊無言探得消息，不惜闖鋼刀陣來見她一面，顧冰嵐仍是嘴緊得半分口風也不透。
荊無言闖陣不過三個多月，她這次一上島，又有來闖陣的人，她知道不是荊無言，憑直覺，又看顧冰嵐這樣的語氣神態，她心中隱隱有猜測，所以什麼也不問。
顧冰嵐卻不等她拒絕，便笑道：“說起這個人，我可鄙夷得很，不說你一定不知道，他呀，就是三年前那個鬧得滿京城皆知的唯一一個被老婆休了的男人，還是個什麼王爺。我讓錢叔先逼他做了個三穿六洞，再讓他闖陣。”
“三穿六洞？”路三略略皺眉。
顧冰嵐加油添醋地道：“是呀，那三穿六洞你是知道的，就是用刀插自己的身體，對穿，一刀兩個洞，三刀六個洞。聽錢叔說，那血流得，他整條左手臂上都紅了。血就那麼滴出一條路來，直接滴到鋼刀林裡去了！”
三刀六個洞，路三眼前似乎出現那血淋淋的場景，她不陌生，她見過他流血的樣子，全身都是血，全身都是傷口，只剩一口氣。
只是三穿六洞而已，對於他來說，這是小意思吧！
雖然這樣想，路三眼中還是閃過一絲不忍。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顧冰嵐又道：“我可是給鋼刀陣的兄弟們下了死命令，全力以赴，他要有本事就過陣，他要沒本事，死在鋼刀陣中，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了！誰叫他始亂終棄，毀人名節來的？男人嘛，就該有爲自己犯的錯誤負責。對吧？”
路三極是無奈地看了顧冰嵐一眼，她句句意有所指，似真是假，他就不信顧冰嵐說這番話是無心。可顧冰嵐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在試探她呢？
三穿六洞過鋼刀陣，不用想也知道兇險異常。他的本事就算比荊無言更好，受了這樣的傷也是會大打折扣的。何況，他未必勝過荊無言呢。
顧冰嵐看她不說話，閒閒地又道：“還真不是不明白這男人怎麼想的，三刀六洞一般人也受不了，傷也沒包紮一下，這血流着流着，會不會沒闖過陣，先失血過多而死啊？”
路三淡淡地道：“既然下了死令，還管他死活幹什麼？”
顧冰嵐噗地一笑，道：“我這不好奇嗎？上次荊無言哭着喊着說來見我們島上一個叫藍宵露的女子，失望而歸。現在這個男人寧願三穿六洞闖鋼刀陣，也是說要見一個叫藍宵露的女子。你說我們島上哪有這個人？他們信息不準，不是活該受累嗎？我多想看他闖過陣來，筋疲力盡，結果發現查無此人的失望和無奈的表情呀！”
路三瞪她：“你變態！”
顧冰嵐咯咯笑了，邊笑邊道：“怎麼，不忍心？要不我再叫人傳下令去，留他一條活路？”
路三白眼望天，受不了地道：“別試探了。我知道你不會讓他死！”
顧冰嵐笑眯眯地道：“那可不一定！”
“你若想讓他死，根本不會告訴我。就算告訴我，也不是現在，而是當他的屍體從鋼刀陣裡拖出來之後。而且，從荊無言那裡，你已經聽到了不少事吧？荊無言已經把你說服了，所以，你想做他的說客了？”路三目光犀利，語音閒閒，卻是一針見血。
顧冰嵐很沒趣地道：“好吧，又讓你猜到了。其實也不完全是從荊無言那裡聽到的，這三年來，我也經常離開長門島，知道不少他的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肯做到這一步，也是難能可貴了。當初他是做下錯事，可你我都知道，那種毒之下，哪怕柳下惠，也沒有辦法從懷不亂。所以，這其實也不是他的錯。你們畢竟是夫妻，你真準備一直這樣下去？”
“現在已經不是了！”路三淡然。
顧冰嵐輕嘆着搖搖頭，道：“是，你把休書傳得滿城都是，四國皆知。他曾經對不起你的，你也算是還給他了。難道你心裡對他，就真的沒有一點點情意了嗎？”
路三看着顧冰嵐，突然嫣然一笑，道：“冰嵐，我本來準備下午再走，看來要提前了。嗯，我看，長門島我也不必三個月來一次了，以後還是派人來聯繫你吧！”
顧冰嵐面色一垮，忙苦着臉道：“好吧好吧，我多嘴，你當我什麼也沒說，嗯，你說我對你一個男人說別的男人的事幹嘛呀，我真無聊。”
路三似笑非笑看着她。
顧冰嵐立刻道：“路三公子，路大財神，路小少爺，冰嵐我對你一片真心，此生非你不嫁，你可不能辜負我呀！”
看着她一臉苦兮兮的樣子，路三終於忍俊不禁，目光再次落到地圖上，口中卻道：“長門島上，的確沒有叫藍宵露的女子啊，你說他們找什麼呢？莫不是把你顧大幫主當藍宵露了？”
顧冰嵐立刻義正言辭地道：“就是，這些人太笨了，咱們島上除了我一個女的，連島上的螃蟹都是公的，你說他們這費神巴力的找什麼勁？這不是沒事窮折騰嗎？”
路三噗地一笑，無奈地道：“你的貴客也該過完鋼刀陣了，你還是去忙你的吧！”
顧冰嵐見她笑了，這才鬆了口氣，道：“那你忙着，我去了！”
走出門後，她不禁搖頭，她是無能爲力了，荊無言，你的請託，我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
顧冰嵐離開之後，路三平靜無波的臉上現出一些蒼涼來，對着地圖，卻已經神思不屬。她用力搖着頭，想要把思緒拉回來，還想這些幹什麼呢？休書寫下的那一天裡，她就發誓，與他再沒有關係，他找也好，不找也好，她既不會因爲他的尋找而生出期望，也不會因爲他的放棄而生出難過來。
滄海桑田，永不再見，碧落黃泉，相逢陌路！
可爲什麼，心卻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