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燕王,她是他的王妃,他們有着最親密的關係,可是他們的心,不是還遠隔萬里嗎?他這麼怒氣衝衝而來,原本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這情形一時讓兩個人都有些慌亂和呆愕,藍宵露是惱羞成怒,司城玄曦是有了欺暗室一般的尷尬,但是很快,他就想到,爲什麼他要尷尬,這個女人是他已經成婚幾個月的名媒正娶的王妃。不要說只是見到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就算是再親密的肌膚之親,兩個人不是也已經發生過嗎?
後面匆匆而來的黃嬤嬤一看這情況,先是一呆,忙不迭地退出去了,並順手悄悄地關了門。
她想,即使這是個意外,但是要是在這個意外之中,王爺也能要了王妃,事情不就解決了嗎?有道是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王爺的怒火換了一個方向發泄出去了,到時候兩人魚水交融,糖裡調蜜,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她就不信,要是王爺和王妃兩人魚水諧調了,王爺還能狠下心來把王妃休了。
她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口中輕念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站在西面角落裡,防止有哪個丫頭婆子這時候闖進去壞了王爺王妃的好事。
還在怔着眼對視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這些,司城玄曦有些發虛,卻固執地不肯離開,只是背過身去。
藍宵露知道是趕他不走了,他這麼怒衝衝而來,誰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於是,她趕緊起身,卻不敢弄出太大的動作,衣服全在牀尾的衣服架子上面。她把那些衣服抱成一團回到牀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可那是宮裝,古代的衣服繁複麻煩,不像現代,又簡單又方便,穿脫都容易。
而且,越急越亂,越亂越穿不好,藍宵露幾乎急死了。
司城玄曦聽着身後窸窸簌簌的聲音,那是衣服和衣服,衣服和身體摩擦的細微聲音,偏偏他這時候耳朵靈敏得很,一點細微的聲音都無限放大。他這時候再退走,反倒顯得心虛,可是留下,他也心虛啊。尤其是剛纔,他可沒少看,緞子般的黑髮傾泄在白皙粉嫩的肌膚上,那傲挺的的胸,在那粉色的肚兜下面若隱若現,欲蓋彌彰……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
他覺得這簡直是一種折磨,讓他心浮氣躁,難以寧定。要說惹火的身材,他見過的並不少,即使王嫺婷也要比藍宵露的好,畢竟,王嫺婷比藍宵露大幾歲,發育得自然更成熟。
可奇怪的是,每次面對她時,他反倒難以自控。相反,王嫺婷在他面前再是衣衫不整,他都能冷靜面對。
他惱火地粗聲粗氣地道:“好了沒有?”
只有借這種惡劣的語氣,才能讓他脫出這樣的尷尬和心虛。
藍宵露正忙亂着,被這突然一吼,手一抖,好不容易快穿好的衣服又散亂了,藍宵露暗暗懊惱,如果是男裝,她倒能很快穿好,可這女裝,以前是白沐幼藍幫忙,現在也有下人幫忙,要她一個人穿,還着實不熟練。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管它什麼層次,管它什麼規範,管它什麼美觀,統統套在身上,用一根腰帶腰間一系。這才悻悻地道:“你有事?”
剛纔還叫王爺呢,現在換成你了。不過,司城玄曦倒也並沒有覺得不舒服,相反,倒覺得很自然,不管怎麼說,王爺比你,還是多透出那麼幾分生疏。
他問道:“好了?”
“好了!”
司城玄曦轉回頭,面前的藍宵露怪異的裝扮讓他一怔,黑緞一樣的頭髮仍然披散在肩頭,她只穿了兩件衣服,內衣加中衣,但是,並沒有好好地穿着,而是用一條帶子束着。因爲沒有穿襯裙和外衣,下面,露出一小截腿和腳,白生生的。看着不倫不類,不男不女,但是,她面容清秀,即使只是這樣隨便穿着,仍然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清新。
藍宵露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就好像穿着一件加厚版的睡衣,只是沒有冬天的睡衣那麼自然而已。
看司城玄曦打量的眼神,她不耐煩地道:“看夠了沒有?沒見過美女呀?”
司城玄曦被她一噎,頓時哭笑不得,他帶着怒氣來不假,那是氣她昨天晚上與別的男人喝了一夜酒,這種怒火本來就不太佔得住腳,又經這麼一鬧,早就消得七七八八了。這時,看她的樣子,他那已經不多的怒火更是消失無蹤,卻仍是板着臉,道:“你也算美女嗎?”
藍宵露一想也對呀,她這中上之姿,怎麼也算不着是美女,對面這男人身爲王爺,美女見得還少嗎?靜月院那位,不就仗着長得比自己漂亮,那什麼比自己清白,所以纔敢在自己面前囂張,耀武揚威嗎?
她坦然道:“不算!”說着不再理他。
他以爲她這是生氣了,可是,她的樣子別提多心平心氣,好像和人討論了一下天氣是晴是雨這麼簡單。然後,他就看着她從面前走過去。他盯着她,心裡有種有力沒處使的感覺。
藍宵露走到梳妝檯前,隨便找了支簪子把自己的頭髮挽了起來,這麼簡單的挽發她還是會的,只是梳不出髮型來。見他還沒走,她回過身來,道:“王爺有什麼吩咐?要是沒有什麼吩咐,那就不送了!”
司城玄曦看着她挽起頭髮,露出白白的脖頸,可惜她的手法着實拙劣,把那頭髮挽得像個老道姑似的。他不自覺地走上前去,伸出手。
藍宵露看着鏡中,他一步步走近,她倒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反正一直以來,吵也吵過,罵也罵過,只差掐架了,本着好女不吃眼前虧的至理名言,她是不會和他動手的。誰不知道他是馬背上的王爺,那不是她這三腳貓可以對付得了的。
可是,當他突兀地伸出手來時,藍宵露還是嚇了一跳,他想幹什麼?打她?
司城玄曦的手很穩,他捏住了那根簪子,輕輕一抽。於是,藍宵露剛纔費了些神才挽好的黑髮,又像一片黑瀑一樣傾泄下來。
藍宵露一怔,這人也太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了吧?她就這挽頭髮的本事,今天挽得還算順眼,可是被這人一言不發地給破壞了。
藍宵露眉一挑,正要說話,司城玄曦的聲音卻輕輕地道:“這樣挺好!”
藍宵露怔了,什麼意思?合着他這是沒事到自己這裡來找樂子來了,他這麼心平氣和甚至帶幾分溫柔的樣子讓藍宵露感覺一陣惡寒,她忙道:“王爺,看來您確實沒什麼事兒,那您請吧,妾身不送了!”
司城玄曦皺了皺眉,淡淡地道:“我沒事就不能到你這裡來嗎?”
藍宵露繼續挽頭髮,邊挽邊道:“清月院清靜慣了,有外人不習慣!”
有外人不習慣?難不成在她眼裡,他這個夫君倒成了外人,而那冀百川反倒不是嗎?他心中惱火,面上卻是不變,道:“我是燕王府的主人,清月院原本是燕王府的,怎麼我成了外人?”
藍宵露冷冷一笑,道:“王爺說的是啊,整個燕王府都是你的,你何必在意清月院這麼個小小的院子,還是去靜月院吧。您多去那兒走走,也讓我這院子清靜清靜!”
司城玄曦眉頭一擰,不悅道:“藍宵露,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身份?”
“棄妃嗎?我沒忘!”藍宵露毫不在意地一笑,竟是嫣然從容,她譏諷地道,“倒是王爺忘了嗎?一個棄妃的院子,您何必貴足踏實賤地?如果王爺不是來送休書的,還是請回吧!”
“你就那麼想我休了你?”司城玄曦惱了,在朝堂之上,人人都叫他休了她,是他頂着那些壓力,把那些大臣一個個駁斥回去,借用司城豐元一句話,以一個姓名相似爲由爲她開脫。但是,不論是他,還是皇上,甚至是司城豐元,都知道那謠言,原本不是什麼謠言,那就是事實。
藍宵露毫不畏懼地看着已經怒衝眉睫的司城玄曦,淡聲道:“王爺,你不覺得現在休了我是最好的時機嗎?當初你娶我的目的,現在也算是達到了。有這滿城的謠言,你正好借坡下驢,這樣,你既表明了心意,更不用擔怒亂終棄的名聲,也不必****被人戳脊梁骨,說你在戰場上雖然英雄無敵,卻是個綠帽王爺。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司城玄曦盯着她,目光如刀,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嗎?她就這麼想被休掉?
從理智上來說,她說的對,現在休她是最好的時機,可是,他什麼時候想過要休了她?
“如果我不呢?”
“那王爺就太失算了,以後不見得還會有這樣的好機會。當然,您貴爲王爺,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也不要緊,想什麼時候寫休書也不要緊。但是,您既然是戰場上的長勝將軍,該當知道審時度勢,把危害降到最低,我想,這些不用我多說吧?”藍宵露慢悠悠地,事不關己一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