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再三,決定好要死的造型後,章國強才從口袋掏出了一塊潔白的手帕,他擦了擦眼臉上淚水和汗水後,把槍槍端在手裡,心裡突然又開始忍不住的發哆嗦。
看着此時那黑洞洞,最實挺嚇人的槍槍口,章國強又在瞎琢磨:
往哪裡打呢?
打心臟!
不行,萬一自己槍法不準,打偏了怎麼辦?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不但死不成,還要被半死不活的拖回去,送進醫院裡,再享受各種醫療器具的切割拉拽,滿肚子找彈彈的待遇。
然後呢,就是自己可能會被縫縫補補的救活了,然後再受幾個月的罪,接受各種審和各種問,最後還是被定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行後,挨五花大綁,被戴着口罩和墨鏡,槍法極準的武警戰士壓赴刑場,還是挨一槍炸腦門,再死一次,再遭一次罪。
不過,看小說裡,電影裡,人家好像都是打太陽穴,或者是腦門的印堂穴。
章國強想着,就用槍槍親自比劃了一下。
還是不行,如果打印堂穴,頭得偏一點纔可以,這樣的造型也不好看,有損形象呢。
還是打太陽穴吧,正襟危坐,身不歪,頭不斜。
嗯!這樣好,事後我的照片,肯定會在全球性的媒體上刊登,也讓那些人看看,我章國強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優美造型,是何種的英雄氣概。
胡思亂想了半天,章國強才知道,一個人想死,原來不是那麼容易下決心的。
他內心此時的鬥爭,無疑是平時第一大激烈。
生與死的選擇,誰都會選擇好死不如賴活。
可是,可是我章國強已經沒有選擇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與其丟人的死在公衆眼前,還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了斷呢。
章國強終於把搶槍舉了起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多活幾分鐘,也是一種折磨。
演習了一下,確認無誤後,章國強又放下了搶槍,他這回纔打開了保險,將槍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右側太陽穴。
最後一次,深深吸了一口甜蜜蜜的空氣,最後一次,又看了藍天白雲,看了看女兒所在地的方向,章國強在心裡哀嚎叫了一兩聲:
我的寶貝女兒,你多保重吧,爸爸欠你的,來世做牛做馬再還你!
還有冷鵬程和冷俊,你們兩個快來看看吧,看看我死了以後,到底瞑目了沒有!
嚎罷後,章國強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先用槍槍的口,重壓在自己的太陽穴處,緩緩的轉了轉。
章國強咬了咬呀後,這位石頭城的財神爺,神州大地鼎鼎有名的鐵算盤,終於淚流滿面的拉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立即驚悸了山野,正躲在附近果樹上卿卿我我,嘰嘰喳喳的兩隻小黃鶯兒,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逃飛了。
章國強死了,他把一切易查的犯罪證據,全部帶去了陰曹地府。
他也用自己的生命,把冷鵬程和冷俊的全部擔憂,好像抹得乾乾淨淨了。
狡猾的對手,把問題統統推給了死人,鐵國興在石頭城白白辛苦了一陣,雖說也查出了一些問題,但都無關痛癢。
查不到可以一招制敵的真憑實據,鐵國興只能以退爲進,懊惱得草草收兵。
不過收兵只是暫時的,爲了達到麻痹對手目的,鐵國興來了個欲擒故縱,連暗哨都撤了,索性放寒子劍和鐵芸嫣去大漠陪那個斷塵子玩去了。
特案組一撤,石頭城立即風平浪靜,冷鵬程卻錯誤的認爲:
我冷鵬程對建設大業功不可沒,石頭城還是老子的天下,這裡除了我,再無人可以管控,上面這是爲了天下太平而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動我了!
現在唯一讓冷鵬程放心不下的,就是寶貝女兒冷靈兒。
…………
三個月之前,癡情難改的冷靈兒,就果斷的離開了大吏侯門,離開了石頭城。
此刻,她正揹着雙肩包,頭戴旅遊帽,身穿運動服,腳踩旅遊鞋,將自己置身於煙花三月中。
三月的月亮城,正是旅遊旺季時。
瘦西湖裡,碧水藍天,桃花粉紅,蝶兒正忙,
湖中,瓊島之景的五亭橋倒影秀麗。
岸邊,亭亭玉立的白塔妖嬈多姿。
可這遊客如雲,讓人流連忘返的人間仙境,卻沒讓冷涵靈展開顰眉。
她只爲寒子劍而來。
漾州是寒子劍的老家,二人分別之時,他曾經說過,要帶媽媽回來住一陣。
可是,三個月過去了,走遍柳青成蔭的運河兩岸,訪盡滄桑的古樸老街,踏遍淳樸的青磚小巷,朦朦朧朧中看錯過很多人的背影,興高采烈着枉喊了若干聲‘子劍’後,冷涵靈至今仍然是一無收穫。
冷着被春風吹得微黑的瓜子俏臉,揉了揉開始咕咕叫的小肚腩,冷靈兒皺着眉頭,無精打采的夾在人流中,聽順着文昌路,往解放橋方向走去。
得找個地方,先填飽肚子了。
還有,老是這樣毫無目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找份工作,讓自己定下來,再慢慢找這個臭子劍吧!
說不定哪天,無意中,就撞他懷裡去了呢。
拐了一個彎,冷靈兒上了解放橋,過了橋,有一個農貿市場,記住那門口有一家小吃店,那家的雞絲餛飩特別香,估計這一會能吃三到五碗呢。
嚥了一下口水,冷靈兒餓得加快了步伐。
經過農貿市場時,見有五六位衣着髒兮兮的老阿姨老伯伯,正擺開自家種的粗嫩萵筍,頭茬韭菜和雞毛菜,還有一些細長的竹筍,在市場門口邊上默默等待着買主。
“小姐姐,買點螺絲回去吧,”一個清純童音傳來。
冷靈兒轉頭一看,是一個眉清目秀,頭髮有些凌亂,臉上沾着幾點污泥的小女孩,一邊在用老虎鉗剪着螺絲屁股,一邊擡頭朝她甜甜的笑。
這小女孩,差不多也就十一二歲左右,比較瘦小。
她蹬着一雙明顯不合腳的大碼高筒雨鞋,身上穿着一件舊到發黃的花薄襖,薄襖外面罩一件皺巴巴的,沾着泥水的透明雨披。
給那小女孩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冷靈兒走了兩步後,她又轉身回了頭。
蹲那小女孩的小水產攤位前,冷靈兒見那紅色小塑料盆裡,兩條通身發黑的大鯽魚,正在用尾鰭划水,她又用指尖撥了一下那些已經沒了尾巴,卻仍然在盆沿緩緩爬動的青色江螺。
沒等冷靈兒開口,那小女孩已經放下手裡的鉗子,在另一個清水盆裡,洗了一下手後,笑嘻嘻的說:“姐姐,你好漂亮。”
冷靈兒立即被逗得直樂,她笑着問:“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用溼漉漉的小手指,撩了撩額前的劉海後,微皺着眉頭,笑着答非所問:
“姐姐,您買一點吧,這些螺絲,是我在江邊摸的,今天運氣特好,還逮了兩條野生鯽魚呢。”
“好呀,這兩條大鯽魚姐姐要了,再來一斤螺絲吧,”冷靈兒笑着說。
等小女孩把兩條大鯽魚逮進塑料袋,又刻意挑了一些大個兒的江螺裝好後,旁邊那個賣韭菜的老阿姨,忙把自己的小稱,遞了過來。
先謝了那老阿姨,小女孩笨手笨腳的稱好魚和螺絲後,開心得笑着說:“謝謝姐姐,兩條鯽魚八兩,十二塊錢,一斤螺絲四塊,一共十六,您就給十五吧。”
錢包裡明明有零錢的冷靈兒,卻掏了張五十面額的遞給了小女孩後,笑嘻嘻的說:“不用找了,姐姐以後會經常來買你螺絲,到時候一起算吧。”
“不行不行,等我換開找給您,”說着,小女孩想和旁邊的阿姨換,可人家還沒開張呢,都沒零錢,急得小女孩丟下冷靈兒,跑菜場裡面換去了。
可等那小女孩,換了零錢匆匆忙忙回來時,冷靈兒已經到了菜場的馬路對面。
那個曾經來過一次小吃部門口,此刻停着一輛非常扎眼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
這應該是漾州城裡最好的車,冷靈兒以前就聽說過,這輛車牌爲五個8的豪車,是漾州一位民營企業家的,此人還有一個響噹噹的外號叫‘蘇中大俠’。
用疑惑的眼神,再看了一下這輛車後,冷靈兒進了這間整齊乾淨的小吃部。
見冷靈兒進來,老闆娘忙起身擦桌子抹板凳招呼。
把正在塑料袋蹦蹦跳跳的鯽魚和江螺遞了過去,冷靈兒笑着說:“幫我加工一下,再來三瓶啤酒,三碗餛飩。”
此時,雖還不到飯點,小吃部裡,還有一家三口,他們的小餐桌上,擺着幾樣小炒和幾瓶啤酒,聞聲後,立即引得他們一起擡頭看着冷靈兒。
冷靈兒心裡一樂,心裡在暗想:
他們肯定是被自己點的三瓶啤酒,三碗餛飩給驚着了吧。
只見那男子,大概四十歲不到,特別顯眼的是,一條如深紅色的蜈蚣刀疤,盤踞在他那張有棱有角的右臉上。
此人穿着一件頂級淺藍色喬治·阿瑪尼西裝,裡面是一件敞開三扣的白色襯衫,下面是一條深藍色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
他那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隔着小小的過道,還聞得他身上飄着一股淡淡的古龍香水味。
再看他的對面,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婦,她穿着一件夏奈爾天青色長風衣,這件好像爲她專屬定製的衣服,真沒辜負她那完美的身材。
她臉上肌膚細潤,彎彎的柳眉下,長長翹翹的睫毛 ,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頭水黑水黑的披肩發,飄散在她那脖間的白絲巾周圍,將她襯得更加端莊高貴,文靜優雅了。
那男子身邊的椅子上,站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摟着爸爸的脖子,正調皮的撒着嬌等爸爸喂。
冷靈兒好奇的探頭又去看了看後,竟情不自禁的暗呼:
哇哦,這個小蘿莉,生太漂亮太漂亮了!
小女孩穿着一件鵝黃色的無袖立領小夾克,小夾克裡,是一件純白色的高領薄毛衣。
她那兩條小長腿上,是一條灰色的彈力小線褲,線褲外,是一條黑色繡花的花呢小短裙,腳蹬一雙紫色的小皮靴。
小蘿莉那烏黑的長髮,被梳成了一個小公主的髮型,她是柳葉眉玉皓齒,一雙晶瑩明澈的大眼睛,纖長的身條,亭亭玉立,清淡的朱脣,玉脂般潤紅的小臉蛋兒上,正散發出生機盎然的活力。
看着這個冰清玉潔,美若小天仙的小蘿莉,再看了看她的爸爸媽媽後,冷靈兒突然心裡立馬又是一陣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