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娘,輪到你了!”顏離一揚手中的酒杯,冰山容顏瞬間融化,一絲淺笑仿如園子裡最熱烈的紅楓,幾欲灼傷人的眼。
就算衆人心裡再怕他,再不屑於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睿王殿下,相貌傾城,難怪有姑娘如此勇敢,當衆站出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好感。
而此刻在朱瑾看來,她激動得手指都顫抖了起來,其實她心裡也怕的,怕睿王根本不理自己,怕他發怒,怕他讓自己下不了臺,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多謝睿王殿下!”朱瑾說罷,毫不猶豫地舉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豪邁之感,絲毫不遜色於男子。
朱瑾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臉都是紅的,眼中是完全無法壓抑的滿滿的興奮。
正當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朱瑾身上的時候,有一個身影不知不覺地向綰翎靠了過來。
“哎呀!”只聽女賓區突然傳出一聲尖叫聲,“你怎麼回事,不長眼啊,把酒潑到本小姐身上?或者說,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什麼人這麼沒禮數,如此粗鄙不堪?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卻見是韓家的二小姐韓佩柔,正叉着腰,拉着臉站在那裡。再看她身上,豔紅色的裙子上有一大片暗色的痕跡,腳邊是一隻碎裂的杯子,醬紅色的果酒灑在地上,青青的草葉尖尖上還掛着一滴晶瑩剔透的酒珠。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把酒潑在本小姐身上,想讓本小姐出醜的?”韓佩柔臉色赤紅,雙目圓瞪,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樣子。她本來是想悄悄過來把酒潑在綰翎身上,好讓她出醜的,沒想到卻被她突然一個轉身,反而潑在了自己身上!這怎能讓她不火冒三丈?
而此刻在韓佩柔面前的,則是一名清雅如空谷幽蘭的女子,在被人如此粗魯地指責謾罵之下,卻不見她有絲毫色變,那雙嫵媚又不失端莊的桃花眸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充耳不聞,自顧自地飲着杯中的玫瑰茶。
“葉……”韓佩柔在被人如此藐視之下,越發心頭惱怒,正要再次開口。
綰翎終於擡起頭來看向了她,淡然得沒有一絲波瀾的面龐,漸漸漾起一絲淺笑,帶着輕微的疑惑重複着她的話:“本小姐?”清澈的面龐上看不到一絲譏諷,但在場的人又有哪個是笨的,一下就聽出了其中的問題,私下嗤笑起來。不過一介庶女,還這麼自以爲是。
“蠢貨!”另一邊,韓府真正的嫡出大小姐韓佩晴恨聲道,被溫夫人輕輕拉了下袖子。
韓佩柔還不明白,明擺着就是這葉綰翎的錯,爲什麼別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那麼怪。她不知道,不管事情本身的對錯,光是看兩個人的儀容儀態,就能讓旁觀者在心裡定下評判結果了。
“小姐,她笑話您是庶女呢……”身邊的小丫鬟悄悄提醒道,韓佩柔差點惱羞成怒地一個巴掌扇過去,考慮到現在這麼多人在看着,好容易才忍下來。
韓佩柔咬了咬牙,也意識到自己剛纔或許太沖動了,就緩和了口氣,轉頭對其他人道:“各位夫人、小姐們看一下,我這身上的污漬就是這位葉二小姐潑的,就算她不是故意的,也該跟我道個歉吧?怎麼能這麼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
聽她這麼一說,倒好像也是的,有人看着綰翎的目光就漸漸有些變了。
葉綰筠自然是幸災樂禍得很,此刻故作愧疚搶先站了出來道:“哎呀,韓二小姐,真是對不起,想必我家二姐姐不是故意的,就由我來代姐姐向您道個歉吧。”
“自己犯了錯還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還要妹妹來代替道歉,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陳氏和鄭語琴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道。
“妹妹,你怎麼就認定是這一定是姐姐我做的呢?”綰翎慢慢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緩緩站了起來,“你這樣,豈不是直接定了我的罪?”
有人輕聲附和道:“就是,哪有妹妹這麼對姐姐的,我看幫忙是假,不知道到底安的什麼心呢!”大多數人家裡也都是有庶出姊妹的,其中的彎彎繞又怎麼會不知道?
葉綰筠的臉色不好起來,訥訥地說了句:“姐姐誤會了。”就不再多嘴。
只聽韓佩柔質問道:“怎麼?葉二小姐不想承認?”
“我的杯子現在仍在我手裡,而地上那個明顯是韓二小姐你自己的,而你又是在我身後,請問,我又是如何拿了你的杯子,從前面突然轉身潑到你的裙子上呢?”綰翎一句句細細道來,有條不紊。
韓佩柔略慌了慌,辯道:“就是你突然轉身,纔會撞到我的。”
“那再問韓二小姐,你又爲何要走到我身後來呢?韓夫人和韓大小姐可都在那邊,而通往外圍的小道也不在我身邊,你爲什麼要突然走過來?”綰翎這話問得頗有深意,突然走到人家身後也就算了,還這麼巧,正好就把杯子給潑了?
衆人一看,的確,這韓二小姐和葉二小姐兩人所站的位置,實在很可疑。看這位韓二小姐一副刁蠻的樣子,該不會是想要去潑人家,卻不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潑到了自己吧?
正在這時,有一位小姐站了出來,柔柔的聲音卻很肯定,只聽她道:“剛纔我看得真真的,是韓二小姐突然走到葉二小姐身後,不小心自己把酒杯摔了的。”
綰翎感激得看了那姑娘一眼,只見是剛纔一起見過禮的,錦州同知江家的小姐,江陌染。其實這話根本不用她說,不過在人人均明哲保身的世上,這份“打抱不平”實屬難得。
江陌染身形十分嬌小,十四歲的身量看着卻像十二歲的,不過看起來很可愛。見綰翎看向自己,便回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還調皮的眨了眨眼,心裡說,我也是最看不慣這種人呢!
“你們……”韓佩柔見那麼多人懷疑地看着自己,又想起上次在大街上被綰翎害得出醜的事,一時怒火攻心,衝動之下上前一步就要奪下綰翎的茶杯。
綰翎露出一個害怕的表情,其實手中暗暗用力,在韓佩柔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用了力道把杯中的茶水潑向了對方!而落在衆人眼裡,卻是韓佩柔惱羞成怒想要對綰翎動手,搶杯子的時候用力過猛,茶水又潑了自己一身!
沾着水的紅豔豔的玫瑰花瓣,落了韓佩柔滿頭滿臉,胸口的衣衫被茶水浸透後,甚至隱隱露出了飽滿的輪廓……
這下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孰是孰非,難道還不是一目瞭然嗎?
衆人看向韓佩柔的目光,再次充滿了鄙夷,而對於綰翎,卻是忍不住在心裡讚歎,當真好樣貌,又難得的儀態端方,遇事沉穩,不急不躁,氣質出衆。
就連三皇子的目光也落在了綰翎身上,幽深的鳳眸中笑意依舊,眼底有着探究和尋味,這女子,他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哪裡見過?
只有一直看着綰翎的顏離知道,這小狐狸怎麼會這麼輕易讓人算計了,剛纔分明就是她故意回頭碰翻了韓佩柔的杯子,又借力把茶水潑到了對方臉上。不過,這般有仇報仇,不讓賤人得逞的痛快性子,他喜歡!
顏離正心情尚佳地欣賞着,卻突然發覺三皇子看向綰翎的目光,他方纔稍加融化的寒意又迅速聚集起來!
而此刻,還有個注意到三皇子的人,那就是韓家大小姐韓佩晴。只見她目光陰森,充滿妒意地看着綰翎,這個女人,竟然率先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
“還不快把二小姐帶下去更衣!”溫氏終於開口了,庶女出醜可以,但要有度,否則一個弄不好,可是會影響到自己女兒的。
韓佩柔很快被帶了下去,宴會現場逐漸又恢復了平靜,畢竟這是在人家府上,就算有人再想議論,總也不能當着人家的面一點都不顧忌。
這時,不知是不是爲了彌補剛纔韓佩柔的失禮,想讓人忘記那丟人的一幕,韓佩晴站了起來。
只見她僅着一身粉色繡芍藥纏枝紗衣,手臂上挽着長長的粉白相間繡銀絲的錦帶,手持一杯金黃色的菊花酒來到三皇子面前,嘴角含笑,盈盈下拜,道:“三皇子殿下,民女韓佩晴,敬您一杯。”
因有朱瑾在前,所以此時韓佩晴的舉動,倒也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三皇子含着溫和的笑意,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表示給她這個面子。
韓佩晴激動得面頰浮上一抹緋紅,再次福了一福道:“多謝殿下賞臉。”敬完這杯酒,她便依禮退下,轉身就要走回原座位。
不知是不是綰翎的錯覺,感覺韓佩晴回去的時候,走得特別慢,身子也比之前越發嫋娜。略一想,綰翎眼中就有了一絲瞭然,再看了一眼三皇子,果然見他的目光起了一絲興味。
“你可是學過舞蹈?”三皇子果真開口問道,溫和柔雅的聲音,幾乎能令聽到的女子失神。既然有些人急欲在衆人面前表演,那他又怎麼能不給機會呢?
韓佩晴一聽,面上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接着又恢復成嬌羞柔美的姿態,回稟道:“回殿下話,民女自小就跟着母親請來的舞蹈先生學習,至今也算略有小成。”她等的就是這句話,此時也不謙虛,索性趁機道,“今日是難得的盛宴,不如就由小女表演一舞,以助殿下雅興,如何?”
“好。”三皇子微一點頭,表示同意。
韓佩晴按捺住激動,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迅速地從女賓區座位上掃過,故作遲疑道:“不過,小女還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