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試了兩下,覺得胸口有怒意上涌,忽然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頓時面色就痛苦起來,她一手捂住肩膀,口中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
“綰綰!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叫太醫!”顏離本來還想逗逗她,見她這樣,臉上的得意頓時褪去,也顧不得什麼信箋不信箋的了,立刻坐下來扶着她緊張問道。
“被我搶到了!”綰翎見自己“奸計得逞”,趁顏離不注意,一下子抓住飄落在一旁的信箋,三下兩下把它撕掉了。
“你!”顏離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不過看她毫不猶豫地就把那張信箋給撕了,剛剛噴薄而出的怒氣忽然就消失了。
綰翎慢悠悠地把紙撕掉後揉成一團,語氣帶了三分無賴,“這下你沒辦法了吧?捉賊還要拿贓呢!”
只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因爲睡多了,左邊臉頰上還帶着一抹淺淺的印痕,像是枕頭上的凌霄花。顏離回憶起那天的宴會上,那種彷彿失去了此生至寶的感覺,再到今天,似乎心頭已是經過無數個煎熬的輪迴。
“你,你幹什麼……”綰翎看到顏離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有點愣住了,還以爲是他被騙生氣了,卻發現他眼中漸漸升起灼熱的火焰,心跳忍不住加速起來。
就在兩人的臉快要貼到一起的時候,綰翎突然扭頭,同時伸出手去推顏離。
“啊!”這下好了,人果然不能撒謊,尤其是拿身體來撒謊,綰翎一聲痛呼,這回真扯着傷口了。
顏離也清醒過來,惱怒道:“還想騙我……”剛想好好懲罰她一下,就見她肩膀上有淡淡的紅色,從淺色棉衫上滲了出來。
“讓你亂動!”顏離這回真惱了,剛想起身去找太醫,突然頓住腳步,嘴角慢慢彎了起來。
綰翎看到後,感覺背後一陣發涼,他又想到什麼壞主意了?
“藥呢?”顏離在桌上看了看,沒找到,就問道。
綰翎一愣,“什麼藥?”
“你塗抹傷口的藥。”顏離看着她道,眼中還有一絲絲不懷好意的笑。
“我不知道。”綰翎心中一緊,本能地伸手擋住枕邊那個小紅匣子。
只見顏離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綰翎簡直想把自己的手砍了,人家說一孕傻三年,她是一傷成智障麼?!
“來,綰綰,別亂動,本王幫你抹藥。”顏離輕鬆抓住她的手,就把藥瓶拿了出來,一邊說,一邊就去解她的衣服。
“叫木蘭來就好了,這點事怎麼能麻煩王爺大駕呢!“綰翎企圖往後縮,可牀就這麼大,她想躲也躲不到哪裡去。
顏離一副很正經的樣子,手上卻完全沒有罷休的意思,“既然是本王將你弄傷的,當然要負責了。”
“你……”綰翎剛要再反抗,被顏離沉聲打斷。
“你要是再動,我可就喊了,讓大夥都來看看,葉家二小姐被睿王調戲。”顏離無賴的話,讓綰翎驚得目瞪口呆,這傢伙怎麼越來越喪心病狂了?
不過,綰翎就真的沒敢再掙扎了,她知道,顏離一向說得出做得到。只得在心裡安慰自己,不就是露一下肩膀嘛,也不是什麼大事,愛看不看!
見綰翎終於安靜下來,顏離眼中隱去一抹得逞的笑意,輕輕揭開她的領口,只見雪白的肌膚上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疤,雖不算太大,但是暗紅色的瘡口和新裂開流出的鮮血混雜在一起,看着真是觸目驚心!
顏離感覺一陣心痛,將瓷瓶瓶塞拔掉後,倒出些許膏藥,小心翼翼地塗抹在綰翎的傷口上,見她皺着眉頭痛苦的樣子,面色更是陰沉,手中卻愈發的輕柔。
看着面前這個總是讓她又氣又惱的男人,卻又常常讓她有莫名的感動,綰翎微微垂下眼眸,不去細想,只覺得肩上的傷處傳來絲絲清涼,灼熱的痛楚漸漸消失,緊皺的眉頭也不自覺地放鬆開來。
“下次不要再這麼衝動了。”顏離突然出聲,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綰翎這才發現,顏離已經幫她把藥上好,衣服也幫她整理好了,低聲道:“我沒衝動。”
顏離搖了搖頭,真是夠犟的,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支箭根本不是朝父皇去的。”
“什麼?”綰翎一驚,“怎麼可能!我明明看着,就是朝……”
“你以爲,我在外面是打瞌睡的?”顏離把瓷瓶放回匣子裡,又靠回窗欄上,幽幽道。
難怪!其實綰翎也一直覺得奇怪,以顏離的身手,就算當時走神了,也不該出現這麼重大的失誤,又怎麼會讓皇帝身陷險地呢?
“這麼說,你是故意讓刺客的箭進到筵席上的?”綰翎看着顏離問道。
顏離點點頭,“沒錯,不然呢?你覺得,你都能發現的異常,我會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一定會選擇擋下那支箭的,就算是破壞大局,也在所不惜。他哪會想到,這個小女人竟然會突然衝出去!他從未對自己做出的決定後悔過,惟獨這件事。
“那支箭……真正的目標是蘇貴妃?”既然不是皇帝,那十有八九就是蘇貴妃了,兩人坐的那麼近,可是爲什麼呢?
顏離點頭,“雖然刺客還沒被抓住,但我敢斷定,那人十有八九是蘇貴妃和三皇子派出去的。”
三皇子?綰翎想到那個神情溫潤、俊逸如謫仙的男子,就是在朝堂上被人稱之爲“三賢王”的三皇子顏慕麒?
“蘇貴妃想要行苦肉計,故意派人去刺傷自己,然後再污衊你一個失職之罪?甚至還可以給你扣一個弒君的帽子!”綰翎凝神道,又疑惑,“但是她爲什麼不直接把矛頭對準皇上?如果那樣,豈不是更容易除掉你?”
顏離手掌兵權,行事狠厲,也算頗得皇帝重用,就算人人都說他沒有繼位的可能,但對於儲君來說,也足夠有威脅感的了。而三皇子這個非常有可能的太子人選,想要除去顏離,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父皇受了傷,那牽連就太大了,他們擔不起這個後果。而且,萬一那名刺客失手,真把父皇給射死了,那接下來豈不是天下大亂?當然,天下亂不亂,某些人是不會放在心上的。”顏離諷刺道,“不過本王手握重病,萬一父皇真要是駕崩了,皇位易主,鹿死誰手還真是不好說。”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三皇子真得了帝位,萬一事後被人查出來,他弒父殺君,這皇位怕是也就坐不穩了,後世記載恐怕更是將臭名昭著。”綰翎明白了,接下去道,“所以,蘇貴妃就打算‘犧牲’自己,受點小傷,能夠陷害你也值了。”
“你還是隻猜對了一半。”顏離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如果那支箭真的射到了蘇貴妃身上,父皇不會信的。自古君王多疑心,他怎麼會相信,我會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派人下手去害一個貴妃?”
“如果皇上認爲,你真正的目標是他自己,而不是蘇貴妃呢?”綰翎沉聲道。
顏離笑道:“還是那句話,父皇疑心重,那支箭要是真的是衝着他去的,他或許還就信了,畢竟他駕崩了,我就有可能上去了。但是,不是。他不會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要刺殺,居然會連這點準頭都沒有。”
“那照你這麼說,就算刺客射中了蘇貴妃,皇上也不會信,難道蘇貴妃會想不到這一點嗎?她爲何還要這麼做?”綰翎沉吟了半晌,這一點還是想不通,皇家之人果然個個都是九曲十八彎的心腸。
“蘇籣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我能想到這一點,她當然也會想到。”顏離臉上淡淡的厭惡,毫不掩飾他和三皇子一黨的敵對態度,“她就是想讓我把暗箭擋下來,如此一來,反而能挑起父皇對我的疑心,再不濟,也是一個失職大罪。”
綰翎恍然,難怪蘇貴妃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還能多年如一日地籠住皇帝的寵愛,不是沒有道理的。
皇帝此次出行,雖然肯定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衛隊,可能暗中還有御林軍隨行,但明面上,顏離是負責整個御駕隊伍安全的總負責人,要是出了事,第一個要問罪的就是他。
就像這次刺客事件,就算顏離把暗箭擋下了,但是能讓刺客如此接近聖駕,讓皇帝陷於危險之中,就算最終沒有造成實際傷害,那也是大罪!
“蘇貴妃大概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向英武神勇的六皇子,睿王顏離,會連一支暗箭都擋住吧。”綰翎笑着道。
“既然她那麼想要受傷,那就索性讓她吃些苦頭,還能解了本王的危機,何樂不爲?”顏離一聲冷哼,又看向綰翎,陰着臉道,“就是沒想到,半路會殺出你這麼個程咬金來!”
綰翎心知自己魯莽了,但面對顏離,還是不服輸道:“要是貴妃真的受傷了,就算皇上不懷疑你,也會追究你一個失職之罪的!”
“勾結刺客,謀害貴妃,陷害王爺,你說要是三皇子和蘇貴妃的這樁大罪被牽連出來,跟本王的失職之罪比起來,孰輕孰重?”顏離冷笑道。
這倒也是,等到那時,只怕皇帝根本就沒有心思,再去管顏離的“失職”了吧!蘇貴妃和三皇子要是真的被坐實了這樁罪名,不止蘇貴妃的皮肉之苦白吃了不說,還會暴露他們覬覦皇位的野心,那才真是要命的!
“不好!會不會由於我的出現,讓皇上誤以爲,那支箭是衝他去的!如果是那樣,那你豈非要擔上最大的嫌疑?”綰翎突然想到這一點,頓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