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佩晴按捺住激動,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迅速地從女賓區座位上掃過,故作遲疑道:“不過,小女還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三皇子溫柔地看着她,語氣中竟還透着一絲絲微不可覺的寵溺,讓韓佩晴心跳越加快了起來,對一會兒的表演也更加信心實足起來。
但同時,她眼底的暗沉也更深重,好不容易三皇子對她有意,而自己的舅舅又是堂堂勇毅侯,她是絕對有資格嫁入皇家的,成爲皇子妃指日可待,又怎麼能容許別人來破壞!
“晴兒想要表演的舞蹈與一般人不太一樣,需要一些道具。”韓佩晴說着就看了溫氏一眼,溫氏滿含驕傲地看了看女兒,就吩咐手下人去準備需要的物件了。
“聽說韓大小姐才藝雙全,只是韓大人攜同家眷來到錦州上任不久,我等還沒有機會見識過,今日託了三皇子的福,也能大開眼界了。”有拍馬屁的人站起來與有榮焉地說道。
大家小姐才藝再好,自然不會隨意展示於人前的,否則跟那些風月場所的歌姬舞姬還有什麼區別。但是她們辛苦習得琴棋書畫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藉此來提升自己的身價和美名,如果不給人看,那豈不白費?
所以這就成了一個矛盾,表演的場合一定要選好了,纔不至於被人詬病。像今天有皇子在此,自然就是個絕佳機會了,韓佩晴既能出風頭,又不會自降身份。
不多時,幾個家丁擡了幾面白色的屏風式畫架過來,在賓客們面前交錯排開,畫架相互分離,背後又有特殊的結構將它們連接起來,只要輕輕拉動邊上的綢帶,就能讓其動起來。
接着,又有人在邊上放了一排長短粗細不一的毛筆,蓮葉形顏料盤裡盛着深深淺淺的墨汁,一隻透明琉璃盞中是加了竹葉的清水。
“韓大小姐不是要表演舞蹈嗎?這怎麼搞得像是要畫畫一樣,可要說作畫,這傢伙事兒也有點怪啊?”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底下有人好奇地議論起來,只座上幾位饒有興致地看着韓佩晴,想來的確是有些與衆不同之處,纔敢在皇子面前展示吧!
在場的人裡,大概只有綰翎猜到了韓佩晴要幹什麼。剛纔她那句自稱“晴兒”就讓綰翎有點被雷到了,現在又看這動靜,綰翎很快聯想到了穿越前的,那部紅遍大江南北的《某珠格格》,有個叫知畫的女人,絕技就是“同時跳舞和畫畫”。
果然,韓佩晴抿着驕矜的笑容,開口道:“三皇子,晴兒要表演的是同時畫畫和舞蹈。”見到衆人露出訝異的神情,她心中很滿意,“不過,我需要一個人幫忙,想請在座的某位小姐上來,與我共同參與。”
這話一出,在場的小姐們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能在這麼多貴公子面前出一番風頭,也許就直接飛上枝頭了,至少也能提高身價,爲今後的婚嫁之事增加砝碼。
不知爲什麼,三皇子的眼神下意識地就往綰翎看過去,其他女子面上都多少有着殷切,只有她依舊淡淡地坐在那裡,似乎發生的這些事都與她毫無關係,她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
此刻韓佩晴正認真地注視着三皇子,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綰翎身上,心中的恨意又像毒蛇一樣鑽了出來。她看着綰翎,惡狠狠地想着,哼,既然你這麼想在三皇子面前出風頭,那我就讓你好好出一下,讓大家都看看你是否“才貌雙全”!
“不知韓小姐想請哪位小姐上與你合作?”三皇子把目光收回來,笑着問道。
韓佩晴把目光投向小姐們坐着的位置,眉間似蹙非蹙,好似有些猶豫不知道選哪位,看到她們一個個都期待地看着自己,這讓她心裡着實有些得意。
“聽聞葉家二小姐才華出衆,就請葉二小姐上來與佩晴合舞一曲吧。”韓佩晴的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綰翎的臉上。很多人都露出失望之色,紛紛朝這位“幸運兒”看了過來。
聽到韓佩晴點了自己的名,綰翎倒還真是有點吃驚,她跟這位韓小姐應該沒什麼交情纔是呀。擡頭看去,卻見韓佩晴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着一抹並不明顯的陰翳,這讓綰翎的睫毛眨了眨。
“不好意思,韓小姐,我不會跳舞。”綰翎站了起來,坦然道。
三皇子沒有開口,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帶上了一抹更加異樣的色彩,這個女子,很特別。
“沒關係,葉小姐你可以與我共同協作繪畫,說起來也是我學藝不精,一人同時跳舞,同時畫畫,還真是有些力不能及。”韓佩晴略帶謙虛地道,語氣裡還帶了一絲請求。
沒想到,綰翎卻依舊道:“我也不會。”而且她說這話時不帶絲毫羞赧,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完全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呵,她可沒看出來,這韓佩晴有半點想要謙虛的意思,自己特意爭取來的機會,會“力不能及”?若真是如此,那又何必當這個出頭鳥?分明是有鬼!
頓時,別人臉上的表情就有些異樣了,不會舞蹈還沒什麼,畢竟那還算是“以色事人”的範疇,真正的大家閨秀學的是管家之才,但詩詞書畫也是文化內涵的體現,若是連這都不會,可就免不了被人看輕了。
葉景菡拉了拉綰翎的袖子,悄悄瞪了她一眼,道:“這個姓韓的這麼囂張,你就該上去好好羞辱她一番,怎麼能這樣自降身價呢?也讓別人知道知道,我們葉家的女兒,也是有好的的。”邊說還邊不屑地覷了葉綰筠一眼。
葉綰筠無辜被牽連,翻了個白眼,但也沒辦法,她倒是很想上去表演“才藝”,可是難得的有些自知之明,這麼高端的玩法,她怕是接不了招。
“她讓我上去我就上去,那豈不是太給她臉了?”綰翎嘴脣微動,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出這麼一句,面上還是那麼雲淡風輕,根本不把某些人放在眼裡的樣子。
“原來堂堂巡撫家的嫡女,竟是這樣無才無德之輩。”韓佩晴正要說話,卻聽顏離突然開口冷聲諷刺道。
想看綰翎出醜的那些人,都是心中一喜,連睿王都開口了,容不得她不同意,就看她怎麼下臺!
便是連朱瑾也是面露興奮,她跟綰翎倒是沒過節,不過看睿王對這麼貌美的女子,都是這樣冷麪無情,獨獨對她溫柔以對,這讓她怎麼能不激動。
聽到顏離開口,綰翎這下終於有了反應,她擡眼看去,只見那個男人還是那副冷冰冰的姿態,看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深眸中卻有着暗波涌動。見到綰翎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自己臉上,顏離竟有一絲莫名的快感,居然敢一再地忽視本王,就讓你知道一下代價!
站在他身後的護衛也是一臉冷冰,心中卻是忍不住腹誹:“爺,您確定您真的是想懲罰葉姑娘嗎?您又不是沒有看到過,葉姑娘房裡那一幅幅親手繪就的水墨畫!這怎麼可能難得倒她?”
“既然王爺都開口這麼說了,要是我再不上去,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綰翎知道,顏離是故意要激她的,不過,既然他這麼有興致看好戲,那就遂了他的心好了,免得這位素來喜怒無常的爺又發什麼瘋。
不過,最重要的是,那韓佩晴的眼神如此殷切,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麼把戲在等着她!
綰翎款款走了出來,站到韓佩晴身邊,勾出一抹清淺的笑容,問道:“韓小姐打算怎麼做,就請開始。”
一語雙關,聽得韓佩晴心裡一抖,她鎮定下來,回笑道:“一會兒葉小姐只需要配合我的舞步,再在這宣紙上隨意勾畫幾筆即可。”
這話讓人聽得很不爽,不過綰翎的笑卻愈加柔和起來,毫無異議地點頭同意道:“韓小姐請便。”
韓佩晴心中一喜,更是鄙夷,這葉綰翎果然是個草包,不僅什麼都不會,還不帶腦子,又懦弱,現在她已經入了套,還不是任憑自己擺佈!
“三皇子,那晴兒就獻醜了。”韓佩晴行過禮就正式開始了她的“才藝表演”。
只見她踮起腳尖逐漸開始旋轉,蓬鬆的紗裙層層疊疊地飄揚在空中,裙襬上用金色絲線綴着細小的粉色珍珠,旋轉之間,只見霞光點點,就像天空中流光溢彩的雲霞。纖細的腰肢上繫着窄窄的桃色宮絛,整個人素雅中透着一抹嬌豔。
旋轉,躍起,腰肢款擺,韓佩晴確實是有幾分能耐的,在座的人們無一不全神貫注地欣賞着。更令人讚歎的是,她邊舞邊拿起了畫筆,在素白畫屏上起起落落,畫屏轉動間,已隱約可見點點水墨。
韓佩晴將舞蹈和繪畫融合得相當自然,就連伸手蘸墨、淨筆,都被她演繹得很婉轉。相對而言,綰翎只是略動幾步配合着她的舞步,倒並沒有太多出彩的地方。
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們對她的注視,即便只是蓮步輕移,淡淡的面容,素手微擡間,別有一番動人。那絲緞般的墨發,在陽光下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輕盈的身姿,即便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幾塊交錯分佈的畫屏上,逐漸出現了深深淺淺的墨色,但又看不出是什麼,遠遠看起來就是一團雜亂。
“這是什麼呀?該不是亂塗亂畫吧?”
聽到有質疑的聲音,韓佩晴嘴角露出得意的一笑,只見她一拉最左邊那塊畫屏上繫着的錦帶,幾塊畫屏一下子就移動起來排成了一排,一副純墨色的山水畫就躍然眼前。
衆人紛紛發出驚歎之聲!
韓佩晴盡力壓下眼中的得意,眼波轉動,看向綰翎,夾雜着不屑、恥笑,以及等着看好戲的期待。
綰翎掃了一眼整副畫作,水墨之間,渾然一體,並沒什麼問題。不過,很快,她就露出了一絲笑意。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