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正唾沫星子橫飛地罵着太傅,忽見太傅眼中寒光一閃,一個健步上前把他手中的信搶了過來,用極快的速度把信封裡白絹取了出來,一把塞進了嘴裡。
獄卒一下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嚇得魂飛魄散,大叫:“讓你這個老賊看,又不是讓你吃,你餓瘋了嗎?明白了,你這個老賊是想要毀滅證據!”
說完這句,獄卒就衝了過來,一手掐住太傅的脖子,一手伸進他嘴裡想要把白絹搶出來,兩人眼看着就扭打到一處。
按說太傅身材魁梧,比獄卒高了一頭,搏鬥時並不應該吃虧。但是他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進入懸榔府後就沒正經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體力早就不行了,被獄卒這麼一掐,竟然眼前發黑,差點就要暈倒,更不用說反擊了。
獄卒此時佔盡了上峰,伸進太傅嘴裡的手生生從嗓子眼時把白絹搶到手,正一使勁想把白絹拽出。
太傅此時已是渾身劇痛,視力模糊起來,他只有一個想法:“要銷燬證據,要銷燬證據……”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狗狠狠一咬,把獄卒的兩個手指生生咬了下來。然後和着滿嘴的血水將手指與白絹一塊嚥了下去……
失去手指的獄卒慘叫一聲,痛得滿地打滾,淒厲的哀號聲響徹了懸榔府……
過了一個時辰,副管吏約摸着裡面的人已經死透了,這才帶着醫官、文書等人興師動衆地去查看。
一進太傅所在的牢房,撲面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太傅斜靠在灰敗的牆片,花白的髮髻已經被扯散了,雜亂地從頭頂垂了下來。
從他七竅流出的紫黑血跡已經凝固了,像一道道潦草的墨跡掛在臉上。白中泛青的臉已經僵硬,只有一雙閉不上的眼睛滿含怨念地盯着前方。
獄卒全身蜷曲地側躺在地上,雙腿扭結成難以置信的形狀,相信他在死時一定非常痛苦。他用手捂着斷指的地方,臉上是張得大大的嘴巴,彷彿還有一聲哀號卡在嗓子眼時,隨時都會迸發出來。
衆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除了副管吏外,皆是大驚失色。有幾個與死亡獄卒關係好的,都忍不住哽咽地嘆息起來:“這是怎麼回事,早上還好好的一個人,怎的這麼一會的功夫就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醫官仔細檢查了牢房裡的這兩具屍後,有些困惑地說:“這兩人中的毒與昨天王充北死時中的毒一樣,可是卻也和王充北一樣,根本沒找到下毒的東西。”
“獄卒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不翼而飛,整個牢房都沒找到斷指的蹤跡。而且棘手的事,獄卒在死時經過了劇烈的掙扎,斷指的傷處被握得變了形,血肉模糊,還粘上了許多柴草和灰塵,一時都難以判斷他的手指到底是被什麼兵器弄斷的……”
副管吏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着沒說話。他心裡明白,太傅與獄卒都是被王充北的絕筆信毒死的。
而現在絕筆信不見了蹤影,獄卒的手指又斷了,而這個關押朝廷欽犯的牢房時是不準放任何堅硬的東西。很容易想到,在這個遍地都乾草的牢房裡,最鋒利的就指有骨骼了,最容易使用的骨骼,就是牙齒。
獄卒失去的食指與中指,這兩個手指正進做摳和掏最靈活的手指。可以想見是太傅真以爲這封信是重要證據,想要趕快銷燬這塊白絹,從而用閃電般的速度吞下了它。
獄卒一急上前想要把白絹摳出來,太傅情急之下將他的手指咬下與白絹一起嚥進肚子裡。這樣一來,太傅中毒身亡,獄卒由於接觸了白絹,也中毒而死了。
副管吏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場景,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心想:“這不是一個完美的案件結尾嗎?接觸到白絹的三個人都死了,兩個是曾經串通一氣圖謀造反的欽犯,一個是利慾薰心,通風報信的獄卒,三人各懷鬼胎終於同歸於盡。”
“只要把這個案情展開,再稍加潤色那將會是非常合理,又能服衆的理由。就算是皇上回來,追問起來,責任也都可推到死去獄卒身上。反正死無對證,他又親手把有毒的白絹給了太傅,從這一刻起,他便與此事再也脫不了干係了。”
這時,醫官發現了被太傅屍體壓在身下的一張空信封,信封上寫着幾個大字:“王充北絕筆。”他把這個信封呈給副管吏。
副管吏看到信封故作驚訝地說:“王充北絕筆?難道王充北是自殺的嗎?他死前把這麼重要的一封信交給了獄卒,難不成獄卒與他早就有交往?”
“懸榔府裡最重要的兩個欽犯一天之內雙雙斃命,此事事關重大,我等還不宜太早下結論。如今管吏大人去隆康宮回話去了,一直沒有回來。我等還是將牢房保持原樣,一切等管吏大人回來再做定奪!”
副管吏這幾句話說的義正詞嚴,讓人難以反駁,縱然在場之人心中有些疑問,一時也無法說出。因爲皇上一早就傳旨回來,說他要親自審問這兩個朝廷欽犯,可是如今皇上還沒見過這兩個人,這兩人連一份像樣的口供都沒留下來就被人給毒死了。
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如何能不大發雷霆?俗話說:“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現在懸榔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得由管吏大人拿主意,下面的人說什麼都不合適。
副管吏一見周圍人全不說話了,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於是便招招手說:“我等快快從這裡出去,把這兩人的死亡原樣保持好了。等管吏大人回來查看!”
從牢房裡退出的時候,副管吏得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心想:“人就算死了,胃也還在消化,不出一個時辰,白絹在胃液的作用下就會面目全非,上面的字跡完全被毀掉。到時候就算是仵作解剖屍體發現了白絹,只能驗出有沒有毒卻看不出來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