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這才猶猶豫豫地看着郢雪道:“這次事關緊急,我就信你一次。雖然看你這麼小的年紀,平時又很頑劣,實在沒什麼可信度。但是你既然說能救我們大家一命,就暫且信你一回,你可別哄着我們玩!”
郢雪白了她一眼:“我可沒那功夫!”
說完,她從懷裡扔掏出一根毫不起眼,非常普通的草,遞給住持看。住持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麼與衆不同之處,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這草的葉片邊緣散發着淡淡紫色。
“今晚,你們若想活命一定要靠這種草,所以你們大家都好好認一認,認完之後,馬上去附近山坡上找這種草,半個時辰後回來給我。”郢雪說這話時,冷靜又幹脆。
住持拿着這株草卻是疑竇重重:“爲什麼要用這種草,沒什麼特別呀!”
郢雪知道住持是個慢性子還很執拗,所以也放緩了語速對她說:“不用奇怪,我現在慢慢告訴你。這種草不知汁液裡含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大概能讓人產生迷幻的感覺,所以任何人第一次吃這種草就會覺得好吃得無法形容。但是這種草裡所含讓人迷幻的東西很少,產生效果的時間極短,就是一瞬間,過去之後,草葉就恢復了它真實的味道——又酸又澀。所以這種草的名字就叫‘騙一回’。”
住持一聽這個名字,臉上浮出一個嫌棄的表情:“‘騙一回’?這個名字不太好吧,我們是出家人,怎麼能騙人呢?”
郢雪不想再與她囉嗦了,她果斷的揮着手:“你們既然聽我的,就快點去找這種草。否則我們大家都活不過今夜,還有要留下三個人陪我去廚房做飯。”
大家這時都站了起來,可是住持沒有發話,她們也不敢擅自移動。
“主持大嬸,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們活不過今夜,明天菩薩的經文由誰去念?菩薩的金身由誰來守護?你現在去採這種草,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菩薩呀!”郢雪盯着住持的雙眼,苦口婆心地說。
最終對於菩薩的責任感讓住持下定了決心,她回頭對大家揮了揮手,衆位尼姑默默跟隨着她走了出去。
見到大家終於聽了自己的話,郢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在心裡說:“希望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
兩個時辰之後,天已經擦黑了,普濟庵內外都被暮色籠罩。
郢雪站在正殿門口,全神貫注地注意着山上的情況。這時,住持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廚房裡都準備好了!”
郢雪點了點頭,她對着住持說:“你聽,有沒有一陣隱隱約約的悶雷聲?”
住持側耳聽了聽,點點頭道:“有啊,好像越來越近了。”
郢雪眸色清冽地說:“你去吩咐大家,裝做若無其事,與平時一樣,吟誦經文即可,前面的事有我呢!”
“你……要小心呀!”住持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郢雪,見她一臉的凜然,也就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郢雪此時心裡也有些打鼓:“這一次賭的對不對呢,那個傢伙會不會與這夥人一起來呢?如可他不是開路先鋒可怎麼辦?那不就進不了圈套了嗎?”
正在胡思亂想着,就聽得普濟庵馬蹄聲嘈雜,沒過多一會,大門就被“轟隆”一下撞開了。魚貫進來一隊人,進來後一分爲二,留出了中間的主道。
郢雪的眼睛在這兩隊人中來回逡巡,想找那個熟悉又可恨的人影。可是她還沒找到,就聽到有人在說:“我不是遇到鬼了吧,你還活着!”
這個熟悉的聲音一傳到郢雪的耳朵裡,郢雪只覺得一腔血都往頭上涌。她眼睛尋找着聲音的來源——明明站在兩邊的人裡沒有他呀!難道,是站在主道上,身着雪豹皮大氅的那個人?那不是契丹可汗的打扮嗎?
郢雪也有點發蒙——皇家侍衛、契丹細作、契丹新可汗?這個晉升速度也有點太快了吧?難道他得有什麼妖法嗎?
蕭輝倒是顯得非常興奮,他快步走向郢雪。此時,他身邊的一員大將站了出來,對他說了幾句契丹話,蕭輝頓了一下,不以爲然的衝他擺擺手。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衝郢雪而來。
郢雪看着衣着光鮮,衆星捧月般的蕭輝,腦子裡在飛快地想着:“原來那一夜他不顧一切離開,是因爲契丹人要他回去繼承汗位。他爲了不走漏消息,也爲了抓緊時間,就把我關在了石洞裡,希望我永遠閉嘴,不要壞了他的大事。”
不容郢雪多想,蕭輝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着郢雪,然後欣喜地說:“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這個鬼靈精,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果然,果然……”
“果然你個鬼!你這個壞蛋把我害得和死也差不了多少!”郢雪在心裡狠狠地咒罵着。但是她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雙手合什道:“施主,爲何事這樣粗魯地闖入普濟庵呢?”
聽郢雪這麼說,蕭輝這才注意到她身着淺灰色的棉布緇衣,頭上梳了一個高髻,已是帶髮修行的模樣。
蕭輝眉心微微一攏,往後退了一步,客氣地說:“大師見諒。我們是趕巧路過這裡,此時天色已晚,還飄起了小雪,所以想在這裡借宿一晚,不知大師能否應允?”
郢雪故意麪露難色地想了想道:“普濟庵是個尼姑庵,你們這麼多的兵士進來,實在是不妥。不過呢,出家人慈悲爲懷,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在外受凍。但是庵裡的禪房確實騰不出那麼多……”
蕭輝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郢雪,見她這麼說了,馬上接話道:“不會給大師添麻煩,我只讓幾十員大將進來,其他人全在正門外安營紮寨就可。”
郢雪聽了輕輕吐了口氣,她不看蕭輝,卻十分得體地說:“既然這樣,貧尼就按大汗的吩咐行事。大汗一行來到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一定是又餓又渴,貧尼這就讓人去準備些齋飯。”
蕭輝極少見郢雪這般溫得安靜地說話,一時還有些不適應,他愣了一下應道:“好,好,有勞大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