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革命說來就來了,來得迅猛且囂張。約莫大半年後,駐在石城的新軍第八協馬標、步標官兵兩千口子,在協統劉家昌的帶領下,打着滅滿興漢的旗號突然舉事,炮轟綠營官兵據守的江防會辦府。會辦府告急,城外巡防營的錢管帶奉命帶巡防營官兵前來增援,似乎是要挽狂瀾於既倒的。殊不料,錢管帶進城後不打新軍的劉協統,偏立馬輸誠革命,專打綠營。會辦大人和知府衙門的鄧老大人這才慌了,帶着幾百口子綠營殘兵渡江逃跑,鄧老大人不慎跌入江中淹死,石城遂告光復。

這便換了朝代,進了民國。

革命黨轉眼間滿街都是,就連麻五爺和他的幫門弟兄也成了革命黨,一個個神氣活現的,到處剪男人的辮子。馬二爺和城中紳耆被弄得目瞪口呆,咋也不信大清就這麼完了,硬是不剪辮子,麻五爺就不厭其煩,一一來收小辮保護費,還交待馬二爺們把辮子盤起來,以免人頭落地。麻五爺說,大明換大清時,是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眼下光復了,大清換了民國,漢人又得了江山,就改了規矩,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

馬二爺先因着慣常依靠的鄧老大人的溺死,後又因着時常要交的保護費,對革命恨意日增,做夢都夢着大清皇上重坐龍廷。恨意綿綿之中,馬二爺不止一次對卜守茹說過,革命就是謀反,革命黨沒一個好東西,像那麻五爺,將來是一定要被滿門抄斬的,馬家即便就此敗落,也不好和麻五爺再來往。

卜守茹但凡聽到馬二爺這麼說,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心裡卻認定馬二爺荒唐,身爲一介草民,卻要爲沒有皇上的大清做忠臣,實能讓人笑掉大牙,就衝着這份荒唐,馬二爺作爲打天下的男人的一生也算完了。

革命沒有掀去石城的麻石路,麻石路上依舊行着紅紅綠綠的轎子。做了民國鎮守使的劉協統,仍是和前清的鄧老大人一樣鍾愛轎子,說滿街行着的轎子是石城一景,是地方安定的表徵。卜守茹便想,這革命有啥不好呢?革命革掉了馬二爺們的小辮,並沒革掉轎號、轎子,她自得擁戴革命,退一步說,就算不擁戴,也不好反對的,衝着鍾愛轎子的劉鎮守使,也不好反對。

儘管如此,卜守茹卻並沒想過要利用革命首領劉鎮守使去擴張自己的地盤。嗣後卜守茹和劉鎮守使的結識,並非刻意鑽營的結果,而是劉鎮守使找上門來的。

劉鎮守使做大清協統時就聽說過卜守茹的芳名和傳聞,知道卜守茹雖出身寒微,卻頗有些姿色,以妾身進了馬家,卻又生性孤傲,敢和馬家分庭抗禮,就想見見。說來也巧,恰在這年秋裡,劉鎮守使老父死了,劉鎮守使要大辦喪事,這就有了機緣。雲福寺和尚福緣法師說,喪事由馬記老號承辦纔好,馬記老號最會辦喪事,轎伕使轎平穩,過世老大人不會受驚,將軍和後人才能更發達。劉鎮守使偏不睬,親點了卜家新號,且要卜守茹前來鎮守使署面商。

這是石城光復第三年春裡,劉鎮守使升了中將師長後的事。

那年春裡極是反常,時令剛過春分,天就意外地暖了起來,夾衣都穿不住,卜守茹是着一身素旗袍,系一襲紅斗篷,到鎮守使署去的,坐的是四擡方頂藍呢轎。麻五爺也一同去了,坐一乘小轎。一路上有許多幫門的弟兄跟着,前呼後擁,甚是熱鬧,引得許多行人駐足觀望。

因着頭一回去見劉鎮守使,卜守茹心裡惴惴的,極怕有何不妥,壞了自己和劉鎮守使的這筆大買賣。劉鎮守使剛升了師長,正是春風得意時,老父的喪事自要有一番大排場的,粗算一下,動上千乘轎,以每乘轎子八百文計,就有不少銀子好賺。事情若是辦得好,喪家總還有賞。更重要的是,劉鎮守使家的喪事辦好了,新號的牌子也就跟着響了,馬記老號包攬全城喪事的局面就會因此改觀。

心裡不安,就覺着路短,轉眼到得東城老街上,離鎮守使署只裡把路了,更覺着不踏實,卜守茹便讓轎落了,進了一家棺材鋪,說是去看棺木,實是爲了靜自己的心。在鋪裡轉了一圈,又掏出一面小鏡子身前身後照了照,認定自己還算利索,才又上了轎。

上轎後,仍免不了左思右想,這一來便發現了新問題:擔心麻五爺和麻五爺的弟兄在鎮守使署出醜,壞了大事,又在老街街口停了轎,吩咐麻五爺和麻五爺的弟兄回去。麻五爺不願,說是一起見劉鎮守使最好,一人說不清的事,兩人自能說得清。那當兒,卜守茹爲了自己的轎子、轎號,和麻五爺的關係已非同一般,進了麻五爺的幫門,做了掛名的二掌門不說,還和麻五爺生了個兒子,取名天賜——自然,天賜是讓馬家養着的。卜守茹知道麻五爺要陪她去見劉鎮守使是一番好心,可咋看咋覺着五爺和他的弟兄不順眼,就板起粉臉堅持要麻五爺回去。麻五爺雖說不甚高興,還是聽了卜守茹勸,回去了。

卜守茹記得清楚,四擡藍呢轎飄進鎮守使署時是傍晚,夕陽的白光映在門口兵士的槍上和臉上,使得兵士和槍更顯威嚴。緊張自不必說,幾個兵士槍一橫,喝令卜守茹下轎時,卜守茹心跳得實在狂亂。好在兵士還客氣,得知卜守茹是奉劉鎮守使之命來見,槍放下了,其中一個兵還引着卜守茹去見了劉鎮守使。

劉鎮守使那日很威武,穿一身筆挺的軍裝,腰間斜挎着把帶紅穗的大洋刀。卜守茹進門時,劉鎮守使正和一個當官的說話,一邊說,一邊來回走動,馬靴踩出咔咔的響聲。見卜守茹進來,劉鎮守使愣了一下,把那當官的打發走了,要卜守茹坐,還讓手下的兵拿了點心,沏了茶。

雙雙坐下後,劉鎮守使盯着卜守茹看了好半天,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真俊。”

卜守茹心裡慌,又想掩飾,就半個身子倚坐在椅子上,偏頭看着劉鎮守使,露出一排碎玉似的牙齒笑,後又端起茶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茶杯蓋,撩撥水面上的茶葉片兒。

劉鎮守使又說:“怪不得咱石城的轎這麼好,卻原來是有你這麼個俊女子在弄轎呀!”

卜守茹記掛着將要開張的大生意,便道:“城裡的轎也不是我一人在弄,還有馬家老號呢!往日城裡的喪事都是馬家老號包辦的。這回將軍看得起我,我自得替將軍把事辦好,也不辜負將軍的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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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鎮守使手一擺,極和氣地說:“擡舉啥呀?!我只是想見見你。早就聽說過你的事了,總覺着奇。咋想咋奇。女人弄轎奇,弄出名堂更奇,做了人家的小妾,偏又在一戶門裡和人家對着弄就益發奇了。”

卜守茹見劉鎮守使很隨和,心中的緊張消退了些,擡頭瞅了劉鎮守使一眼,笑道:“纔不奇呢!我爹弄了18年轎,我是起小在轎行長大的,不弄轎還能弄啥?難不成也像將軍你似的,去弄槍?”

劉鎮守使也笑,邊笑邊搖頭:“轎和槍都不是女人弄的。”

卜守茹柳眉一揚:“誰說不是?我不就弄到今日了麼?”

劉鎮守使道:“所以我說你是奇女子嘛!你志趣實是不凡,敢破陳規,敢反常情,真少見哩。”

卜守茹說:“破啥陳規?反啥常情?我纔沒想過呢!我要真像將軍你說的那樣敢反這反那,還不早就把馬二爺宰了!”

劉鎮守使哈哈大笑:“能被你這俊女子宰了也是福分!有道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卜守茹嘴一噘:“其實我不敢。”

劉鎮守使問:“是怕我治你的罪麼?”

卜守茹道:“你不治我的罪我也不敢。”

劉鎮守使說:“你終是女人,心還是善的。”

卜守茹辯道:“也不算善,誰欺我,我也會去鬥。”言畢,又瞅着劉鎮守使說了句,“你是將軍,武藝一定好,趕明兒,你教我兩手,碰到誰敢欺我,我就去揍他。”

劉鎮守使大笑道:“我可不敢,你要真會了兩手,只怕我這做師傅的先要被你揍呢!”

卜守茹連連擺着手:“不揍你,不揍你,你別怕。”

劉鎮守使益發樂不可支:“倒好像我真怕了你似的!”又說,“我真想不出你這俊女子打架時是啥模樣……”

屋裡的氣氛漸漸變得再無拘束,二人不像初次見面,倒像相識了多年的老友似的。尤其是劉鎮守使,連請卜守茹來的初衷都忘了,只一味和卜守茹說笑調情,卜守茹幾次談到喪事的安排,劉鎮守使馬上岔開,只說改日再談,卜守茹也就不好勉強了。

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劉鎮守使興致仍高,要卜守茹留下陪他喝酒。卜守茹那當兒已看出了劉鎮守使眼光中露出的意思,知道自己是推不了的,就爽快地答應了。

喝酒時,劉鎮守使已不老實了,又誇卜守茹俊,說是相見恨晚,說着說着,手就往卜守茹身上摸。

卜守茹說:“要是會兩手,這會兒就用上了。”

劉鎮守使笑道:“那也沒用,我還有槍呢。”

卜守茹把劉鎮守使一把推開:“那你快去拿!”

劉鎮守使只一怔,手又摸了上來:“我拿槍幹啥?不把你嚇壞了!”

卜守茹道:“你真敢拿槍對着我,我就和你拼!”

劉鎮守使討好說:“我拿槍來也是給你的,你煩了就斃我。”

卜守茹哼了一聲:“真的?”

劉鎮守使真就把槍掏了出來:“給你,你打吧,我可不怕。我說過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卜守茹接過槍看了看,放下了:“你是假英雄,你知道我不敢殺人。”

劉鎮守使笑道:“不是不敢,怕是不忍吧!”

卜守茹沒作聲……

這晚的酒喝得漫長,劉鎮守使盡管動手動腳,卻總還算有些規矩,也體恤人,因卜守茹身上正來着,便沒和卜守茹做那事。這是與麻五爺不同的,麻五爺蠻,想做便做,纔不管來不來呢。劉鎮守使不這樣,就給卜守茹多少留下了點好感。

因着那份好感,卜守茹在爲劉鎮守使的父親做完喪事後,又應劉鎮守使之邀,到鎮守使署來了,陪劉鎮守使喝酒談天。聽劉鎮守使談,自己也談,談倒在麻石道上的父親,談老而無用的馬二爺,談到傷心處還落了淚。卜守茹一落淚,劉鎮守使便難過。劉鎮守使文武雙全,自比嶽武穆,某一日難過之餘,爲卜守茹做詩一首,號稱《新長恨歌》,歌曰:

夜月樓臺滿,石城桃面多。

世人皆夢寢,娥娘轎已過。

悽然聲聲嘆,哀顏粉黛落。

含恨爲人妾,花季徒磋跎。

移情千乘轎,傲唱大風歌。

滿目蓬蒿遍,春風吹野火。

辛亥風雲起,義旗換山河。

我拔三尺劍,盡斬天下錯。

還爾自由身,紅妝一巾幗。

相伴常相憶,一笑泯逝波……

劉鎮守使在詩中說得明白,卜守茹做馬二爺的妾是天下大錯之一,劉鎮守使是要揮劍斬之的。還有一點,劉鎮守使也說得清楚,劉鎮守使是想和卜守茹相伴常相憶的。在劉鎮守使看來,卜守茹做他的妾還差不多,做馬二爺的妾就委屈了。劉鎮守使是革命功臣,民國新貴,年歲也不大,比馬二爺小了十幾歲,才52,討卜守茹做個四姨太正合適。

卜守茹卻不願和劉鎮守使常伴常相憶,她既不想得罪麻五爺惹來地面上的麻煩,也不想得罪馬二爺落不到家產。打從巴哥哥出走後,她的心早死了,惟有轎號、轎子,才使她活得有滋味。就算對劉鎮守使有些許好感,也還是不願被劉鎮守使套上的。

次日,卜守茹便讓仇三爺花了兩鬥米的價錢找了個老秀才來,要老秀才以她的口氣擬首詩回劉鎮守使。詩是擬在一方絹帕上的,詩道:

妾家行轎如行舟,門前水長看魚遊。

當窗莫晾西風網,惟恐貴人憫悲愁。

姻緣前世皆有定,長劍三尺難斬秋。

縱然春光無限好,武穆亦當覓封侯。

接了卜守茹的詩絹,劉鎮守使偏就益發地魂不守舍了,四下裡對人說,這卜姑娘不但俊氣,有那立世的大本事,也有學養哩,詩做得好着呢。

劉鎮守使身邊的老師爺卻說:“詩的意思是好,只是不合轍。”旋即搖頭晃腦,誦起了“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的轍律。

劉鎮守使臉皮掛落下來,說:“你這是迂腐,卜姑娘的詩好就好在破了轍,卜姑娘不同凡響之處,就在於敢破陳規,敢反常情,我就喜她這點!她若是做了我的四姨太,我就叫她專教我那七個娃兒做這種破了轍的詩。”

過了幾日,劉鎮守使又做了一首詩送卜守茹,是派自己的副官長送去的,詩道:

一巷寒煙鎖碧流,武穆無心覓封侯。

但求娥娘總相伴,月照雙影酒家樓。

不見旗飄山川止,英魂雲橋古渡頭。

漢業已隨春色改,當年燕趙幾悲秋?

這麼一來,卜守茹便難了,就是不想和劉鎮守使好也不成了。劉鎮守使寧可不封侯,也要和她月照雙影長相守,這番情義令她感動。又知道劉鎮守使就是當年的鄧老大人,是一城之主,能讓她發,也能讓她敗。於是,就和劉鎮守使說,明裡的妾是不能做的,馬二爺年歲已大,大婆子又死了,自己一走,就要了老東西的命,要遭人唾罵的。若是劉鎮守使不嫌棄,倒可以做個暗中的妾,也不負劉鎮守使這一番知冷知暖的擡愛。

劉鎮守使不好相強,便應許了,且賭咒發誓說,他這輩子真正中意的女子只有卜守茹,再無別人。還說要把四姨太的位置永久地給卜守茹留着,從此再不納妾。嗣後,隔三差五把卜守茹請了去,吃酒、聽堂會,也時常做一些男歡女愛的事情。

劉鎮守使脫下軍裝一上牀,就不是嶽武穆了,一點文治武功顯不出,還有狐臭。卜守茹都忍着,且做出很高興的樣子,時常誇讚劉鎮守使好功夫。詩卻做不出了,在牀上和劉鎮守使說了實話,是請人做的,花了兩鬥米錢。劉鎮守使便笑,說是那詩才值兩鬥米錢?真是便宜,還說要把寫詩的老秀才請來見見。

劉鎮守使是真心喜歡卜守茹的,爲了來往方便,認卜守茹做了乾女兒,給卜守茹的轎行起了新名號,喚作“萬乘興”,親筆題寫了招旗、匾額,還爲“萬乘興”賦詩一首:

麻石古道萬乘興,縹緲如舟夢裡行。

爲客不懼山川遠,輿轎如煙遍春城。

卜守茹便把劉鎮守使的詩狗肉幌子一般裱掛起來,一下子包攬了官家動轎的差事,和民間大部的紅白喜事。雲福寺和尚福緣法師,原只認馬二爺說話,舉凡雲福寺做佛事,都讓施主用馬記老號的轎,這一看劉鎮守使擡舉卜守茹,也就變了,要施主用“萬乘興”的轎,讓“萬乘興”包辦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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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越來越好,卜守茹就不斷更新轎子,還爲轎伕們置了藍布紅邊的新轎衣,轎衣後背上“萬乘興”三個大紅字,就像一團團火,燒得馬二爺的三十多家老號自慚形穢,再不敢有非份之想。“萬乘興”的轎子貨色新,座位也寬大、舒適,就是不講劉鎮守使的面子,城裡人也都願坐。而馬二爺則日漸衰老,一門心思也不在轎上了,馬記老號轎子爛了無錢維修,號衣破了無錢添置,呈現出一派敗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能擡擡散客。後來許多轎伕乾脆甩了老號,都奔“萬乘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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