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外面一坐就是大半夜,聽着更夫一遍遍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當東方升起第一顆啓明星的時候,她從雙腿間擡起了頭,因爲那三等丫鬟住的地方她實在是住不慣,她就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起來的時候覺得整個身體就像是被車輪碾過一般,哪裡都痛,她知道雅夫人是不會這麼輕易的就饒過自己的,咬咬牙做好了受苦的準備。
果不其然,沒一會功夫秋娘就從房裡出來,見她立在外面,粗聲喊道:"蝶衣,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打水,然後把水提到院門口,就放在院門口,不要進去!"
蔚蝶衣站在那裡沒有動,牆根放着三個水桶,昨夜裡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只剩下了三個。她過去拎着桶放在了井邊,道:"秋娘,我,我不會打水,要是都掉進了去,大家可都沒有水用了!"
秋娘瞪了她一眼,知道雅夫人就快要起來了,要是還不能將水送過去,耽誤了雅夫人梳洗,可是要挨板子的。於是喊了春花和小翠出來,三人拎着水桶,先是將桶綁在了繩子上,這才扔下井裡,用手使勁的上下提了提,再往上慢慢拉上水桶,一桶水很快的就吊了出來。
春花把水桶提過來放在臺子上,對蔚蝶衣道:"我們來打水,你去把水提着放在院子外面,自然有裡面的人出來提水的,一定要記住,不能進裡面去,知道了嗎!"
蔚蝶衣看了看水桶,點了點頭道:"恩,我知道了!"說着就去提水,只是提了一下,她就皺起了眉頭,平日裡看那些丫鬟婆子們提水,好像很是輕鬆,沒想到居然這麼重!她用兩隻手費力的提起水桶,然後艱難的邁着腳步朝着雅馨院走去。
只是她一走一晃,水桶裡的水濺得到處都是,裙子衣襬上也溼了一大片,好容易提到了院子外,水桶裡也就只剩下了不到半桶水了。
這個時候雅夫人是已經起來了,正等着用水了,在內院伺候的小廝此刻焦急的在院外走動着,好容易看到水,上前一看,就只有少半桶不說,只見蔚蝶衣的衣襟還泡在裡面,這清澈的水頓時變得渾濁不堪,哪裡還能用呢?
一個長的白白淨淨的小廝上前衝着蔚蝶衣就是一腳,蔚蝶衣哎喲一聲被踹的坐倒在地上,罵道:"你憑什麼打人?"
"打的就是你!你就是昨天新來的是不是?這麼不懂規矩,雅夫人每天的這個時候都要用新鮮的泉水洗臉,你耽誤了時間不說,還把水弄的這麼髒,怎麼用?是不是想連累我們一起挨板子?"那小廝說着又上來打了蔚蝶衣一巴掌。
蔚蝶衣本來已經想要要吃苦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苦,她從來沒有吃過苦頭,從昨天到今天挨的打比自己活了這十幾年都要多,她心裡蹭的一下子就火了,跳起來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我是誰?"
那小廝笑道:"我管你是誰,你現在穿着三等丫鬟的衣服就是三等丫鬟,是御王府最低等的奴才,我不管你進王府之前是多麼的威風,但是現在你就是最低賤的奴才,敢和我這麼說話,我看你是皮癢了!"說着一手揪起蔚蝶衣的頭髮,朝着她的臉扇了幾巴掌,將她推倒在地上,伸手提了那少半桶水,喊着另外兩個小廝將她按住,一手捏了她的嘴,就劈頭的倒了下來。
蔚蝶衣嘴裡灌了不少的髒水,身上也是溼透了,一片狼藉,就在那小廝灌水的功夫,秋娘和春花也提着水過來了,小翠空手跟在後面。
小廝瞅見了春花她們,就放開了蔚蝶衣,蔚蝶衣便撲倒在地上。
小廝走過去,不悅道:"秋娘,你是怎麼回事,昨晚上是怎麼交代的,怎麼讓這麼一個不中用的奴才來送水,水也沒送到,還弄的到處都是水漬,要是讓夫人看見了,你還想挨板子不成?沒用的低賤東西,還在這裡和我嚷嚷,我問你,昨天不是給了你四個水桶,今兒個怎麼纔拿來了三個,怎麼回事?"
秋娘瞪了一眼蔚蝶衣,對那小廝點頭哈腰道:"馬哥兒,都是這低賤的東西惹的禍,昨個夜裡讓她打點水來,沒想到居然把水桶給丟進了井裡,我正要和你說呢,她什麼活兒也不會幹,今天一早也不打水,我怕耽誤了夫人梳洗,就趕緊的打了水讓她先送了過來,沒成想居然連這麼簡單的活兒都幹不了,哎,這可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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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哥兒一聽,笑道:"喲,沒想到這麼個沒皮沒臉的人進王府之前還是個千金大小姐,從來就沒有幹過粗活?"說着走過來挑起了蔚蝶衣的下巴,細細的瞧了起來,只見她臉上黑乎乎的沾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脖頸處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卻是瑩白圓潤,用手一摸,只覺得細膩光滑,像極了上好的綢緞。
馬哥兒用手在她脖子上摩挲着,笑道:"也罷,這樣嬌貴的人兒,還不習慣這樣的粗活也情有可原,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自然會在夫人面前替你們掩飾,以後可要機靈一點兒,要不然真的惹惱了夫人,我也護不了你們!"說着接過春花手裡的水桶和另外兩個小廝走進了內院。
秋娘見她果然又創了禍,上前就是揪她的頭髮,廝打她的臉,蔚蝶衣禁不住疼,叫了起來,那馬哥兒聽見了動靜,將手裡的水桶交給了身旁的小廝,走出來道:"秋娘,你如今也是不懂規矩了,這御王府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一個三等丫鬟教訓奴才,怎麼,還沒怎麼着,也想着做主子了嗎?"
秋娘急忙停手,陪笑道:"小馬哥,您說的哪裡的話,我哪裡敢拿大呀,只是這丫頭實在是可惡,要是被她再連累了,豈不是更可憐,我這是爲她好,省的她日後不懂規矩,連累了大家夥兒纔好!"
小馬哥白白淨淨的臉上漾出一絲笑意來,"你倒是長見識了,日後我在總管面前還要替你美言幾句呢,好升了你的級別做個二等的丫頭!"
秋娘一聽頓時臉上樂的開花,"果真有小馬哥替我美言幾句,我就燒了高香了,日後定要爲小馬哥立個長生牌位,只保佑您長命百歲的!"
小馬哥笑了,指了指蔚蝶衣道:"人家剛來咱們王府,初來乍到的,也別太欺負人家,讓人家覺得咱們御王府苛刻下人!"
"哎,知道了,知道了!"秋娘急忙應道,又讓蔚蝶衣向小馬哥道謝,小馬哥呵呵說着不用走了進去。
有了小馬哥的關照,秋娘果然對蔚蝶衣好了一些。今天她跟着她們去打掃雅馨院的花園,可憐她一雙白嫩的手都磨出了水泡。下午休息的空間,她拉了春花問道:"今天早上那個小馬哥是什麼人,是雅夫人的小廝嗎?"
春花笑道:"他可了不得,就連咱們夫人也要看他幾分薄面的,他可是總管的外甥,經常跟着王爺外出,這府裡的丫鬟僕人,還有各個夫人帶進府裡的人都歸他管,今天不知道找夫人什麼事,你才能見到他呢,以後見到他可一定要客氣,他說句話,有的時候比夫人還要管用呢!"
蔚蝶衣心裡清楚小馬哥的地位,不由得打起了小九九。今天那小馬哥伸手摸她的脖子,不住的摩挲着,她就知道這小馬哥的心思了,要是自己可以控制那小馬哥,只怕以後在御王府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她想着,摸着自己的臉,恨不得一下子臉就消了腫,可以一下子傾倒小馬哥,好讓自己的身份提上去。
這幾天她都很努力的向秋娘討教,她很聰明學什麼也很快,秋娘見她慢慢上道了,也不再找她的麻煩。她除了幹活,還小心翼翼的保養自己的臉,每天夜裡等到三人都睡了,便悄悄的出來打了井水,將自己的一雙玉手泡在裡面,整日的幹粗活,不僅磨爛了她玫紅色的指甲,還把她白皙細嫩的手磨得全是繭子,她每夜都用水來泡,然後再用小刀子細細颳去上面的死皮,這樣她的手還是細嫩白皙的。
這些天她都在雅馨院裡,因爲雅夫人不准她出雅馨院的門,她知道雅夫人是怕被蔚紫衣看見自己惹出事端,想要把自己訓練的對她服服帖帖,好讓蔚紫衣面子上過不去。
她每天跟着秋娘早上給雅夫人的院子外面送水,有時候能看見小馬哥,有時候就看不見。自從那天見了小馬哥之後,她就加緊了用冷水洗臉,好讓自己恢復容貌,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恢復了容貌,卻是再也沒有看到小馬哥,她心裡不由得一陣失落。
她也聽說了,夜染塵極度的寵愛御王府裡一個叫舒姒月的夫人,對他正牌王妃蔚紫衣卻是愛答不理的,聽見夜染塵並不寵愛蔚紫衣,她心裡好受了一些,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爬上夜染塵的牀,然後一步步坐上王妃的位子,那個位子本來就是自己的!有時候爲了目的,是需要犧牲的,比如說是色相。
這天她一早提了水過來,遠遠的就看見了小馬哥揹着手在那裡等着,她急忙閃到了一邊,照着桶裡的水把頭髮整理了一邊,用舌頭舔了舔嘴角,讓它看起來潤澤些,弄完了這些,她往後看了看,見秋娘她們還沒有來,就急忙提着水桶往這裡走,只是她沒有走的那麼快,腳步蹣跚,似乎費了很大的氣力,快要走到小馬哥的跟前的時候,不小心就要朝前摔去。
小馬哥眼疾手快的扶住,道:"小心一些!"
蔚蝶衣擡頭,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小馬哥,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含羞一笑道:"多謝小馬哥,我沒事的!"說着就準備推開小馬哥,說是推開,卻是將手覆在了小馬哥的手上,半天沒有挪開。
那小馬哥也不過是總管的遠房親戚,平日裡也幹些風流韻事,只是府裡的丫頭到底是丫頭,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只是找幾個不起眼的玩耍一番。那些丫頭都是幹些粗活,那手抓在手裡就像是刺拉拉的幹樹皮,如今這蔚蝶衣的小手往自己手上這麼一搭,他立馬整個心都是一蕩,只覺得細膩光滑,涼涼的就像是暑天喝了冰鎮的酸梅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