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滿身的疼痛和後腦的滯鈍感,程詞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是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
“都給我老實點,等你們的老子拿錢來救你們,不拿錢,你們就等着爛在這個地下室裡吧。”
男人臉上有一道刀疤,看起來兇惡又猙獰,他把手中的空酒瓶重重的砸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四處飛濺,程詞的手被碎玻璃渣劃傷,卻強忍着不敢哭。
地下室潮溼陰冷,到處瀰漫着腐爛的惡臭,老鼠和蟑螂肆無忌憚的到處橫行。
程詞冷得渾身發抖,程毅緊緊的抱着他,兩個人擁抱着取暖。
“哥哥,我害怕。”
“哥哥,我們會死嗎。”
程詞嘴脣發紫,有氣無力的說。
“不會的,爸爸一定會來救我們。”程毅故作鎮定的安撫道。
他們剛剛還在參加學校組織的春遊活動,轉眼之間被人帶到了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
“哭,都給老子哭,求你們的老子拿着錢來救你們,哈哈哈哈”男人喪心病狂的笑着。
“五千萬,還有你們程氏集團的下個季度的銷售樣本,換你兩個兒子的命,怎麼樣,不虧吧。”
綁匪提出了籌碼,主要目的卻不只是要錢那麼簡單,下個季度的銷售樣本,是程氏集團的商業機密,綁匪背後的人,可是想要握住程氏集團的命脈啊。
程詞聽到,電話那頭的父親沉默了。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母親方芸哭喊着,但程詞和程毅都知道,母親做不了主。
“你們的老子猶豫了呢,你們兩個小雜種的命,還沒有他的企業重要,給老子哭,哭到他心軟。”
綁匪惡狠狠的盯着程詞和程毅,指着電話猙獰的說,鋪面而來的酒氣讓人作嘔。
程毅盯着綁匪,眼睛裡迸出恨意,一張臉決絕而又倔強,一聲不吭。
“我去你媽的。”綁匪被惹怒了,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程毅鼻子嘴巴流出血來。
“嗚嗚,哥哥,不要打我哥哥。”聽到程詞的哭聲,方芸只覺氣血上涌,暈倒了過去。
“五千萬,程氏集團下季度的樣本,缺一不可,如果報警,我就撕票。”
聽到電話那頭還是沉默,綁匪不耐煩的摁掉了電話,把卡拔出來,扔在了水盆裡。
綁匪當然只是求財而已,如果不是背後有人,他根本不敢把眼光放在程家的兩個兒子身上,背後的人要什麼樣本,他根本不懂,他只知道綁人,要錢。
要拿出五千萬對於程家來說,輕而易舉,哪怕是要一億,爲了救兩個兒子,程家也會給,但背後的人真正想要的,是整個程氏集團,商業對手太多,商業機密一旦暴露,想吞併程氏集團是輕而易舉的事。
“程氏集團不能垮,孩子,是死是活就看你們的命了。”
程詞的父親一夜白頭,顫抖着報了警。
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程詞只覺得很困很餓。
“哐”地下室的門被打開,陽光透了進來,綁匪沒有關門,帶着一身酒氣,醉醺醺的走了進來。
“他媽的,三天了,你們的老子還真狠心,不要你們兩個小雜種了,還敢給老子報警,不過天王老子也想不到你們在這裡。”
綁匪喝得多了,腳步踉蹌,一下坐在了地上。
程毅衝上去,一把抱住了綁匪的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程詞,快跑。”程毅焦急的喊着,既然沒人救他們,就只能自救了,只要有一個人逃出去,就能找到人來救他們了。
“我去你媽的,綁匪是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程毅畢竟只是個孩子,綁匪腳一提,程毅重重的摔在地上。
“快跑,快跑。”連續重重的被砸在地上兩三次,程毅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卻倔強着不肯放手。
“哥哥,哥哥。”
程詞一邊哭喊着,一邊朝門口跑去。
看程詞要逃跑,綁匪清醒過來,他可不想放過這兩棵搖錢樹,樣本拿不到,至少五千萬要到手。
他想去追程詞,但程毅被摔了好幾次,卻還是死死的抱着他的腿。
“他媽的,想死就去死吧。”綁匪重重一踢,程毅嘴裡吐出血來,再也沒有力氣去拉他。
“程詞,快跑,快跑”二十年來,程詞每次入睡耳邊都是這個聲音。
程詞拼命跑出去,一心只想找人來救哥哥,但讓他絕望的是,周圍一片都是廢棄的房子,根本看不見一個人。
畢竟是個孩子,綁匪很快抓住了他。
“小兔崽子,你以爲你跑得出去嗎?沒想到吧,這一帶都是施工到一半因爲質檢不合格被叫停的房子,天王老子也不會想到你們在這裡。”
程詞被帶回了地下室,抱着氣息微弱的程毅,一雙血紅的眼盯着綁匪,卻不肯掉一滴眼淚。
雖然是個孩子,但那股氣勢卻讓綁匪心生畏懼。
“陪你那不知好歹的哥哥,一起爛死在這兒吧。”綁匪扔下沒吃完的半個麪包,重重關上了門,門外傳來了鑰匙反鎖的聲音。
“哥哥,我們一定會出去的對不對,等我們出去,我就把我的玩具都讓給你。”
“哥哥,你說話呀,以後我犯了錯,決不讓你替我擔着了。”
但無論程詞怎樣哭喊,程毅都沒有了回答,程詞緊緊抱着程毅,生怕他離自己而去。
不知時間又過了多久,程毅沒有了呼吸,程詞眼淚一直掉,卻不肯哭出聲音。
他恨,恨把程氏集團看得比自己兒子的性命還重要的父親,恨心狠手辣的綁匪,也恨自己的無能。
但他活下來的信念卻越來越強烈,死老鼠旁邊的半塊麪包,他忍着胃裡的翻騰,一口一口的分着吃,他要變強,他要報仇。
直到彈盡糧絕,程詞感到雙眼越來越沉,想沉沉的睡過去,但他知道睡過去意味着什麼,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打起精神。
“有人嗎?”門外傳來了一聲甜美稚嫩的童聲,一雙紅色皮鞋停在了門口。
程詞用盡全身力氣爬到了門口,把身上唯一能扔的項鍊扔了出去,項鍊是程詞生日的時候找國外的大師定做的,能確認他的身份。
“啊”門外的女孩顯然被嚇了一跳。
“救命,帶着這個項鍊,去報警。”又渴又餓,程詞暈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裡了,醫生在給他輸着營養液。
“哥哥呢?”母親方芸暗自垂淚,父親沉默着一言不發。
程詞紅了眼,偏過頭,再沒說過一句話。
兩天後,警方找到了離奇死亡的綁匪,他的死讓幕後指使者無從得知,很多記者想要報道這件大新聞,有關這件事的新聞卻都被撤了下去,報道過這件事情的報社都一一關門。
那件事之後,程詞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再沒和父親說過一句話。
他試着找當年救他的那個女孩,卻無從找起,直到在一次宴會上,看到安晴的脖子上戴着那根項鍊。
程詞認定是安晴是當年救他的小女孩。
所以程詞對安晴好,她想要什麼程詞都給她,但程詞心裡明白,這種寵愛區分於喜歡。
比起安晴,程詞覺得和葉染相處更舒心一些,也許是葉染小時候的特立獨行,也許是長大後的清麗純潔,不知什麼時候起,葉染長在了程詞心裡。
但安晴死前對程詞說,是葉染害死了她。
最愛的人害死了最疼的妹妹,程詞的痛苦無處發泄。
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去恨葉染,同樣也不知道怎樣去愛她,於是他折磨她,羞辱她,想找到一點平衡,卻把葉染越推越遠。
“染染,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程詞低聲說。
葡萄酒莊裡,陽光剛把沉睡的莊園喚醒,克里斯汀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睡眼惺忪的洛溪茗,去她的秘密基地。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莊園的暗處,幾個強壯的大漢正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