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這女孩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我去醫院本來是看葉染那個孩子的,生病了父母都不在身邊,只有一個弟弟偶爾來看看,挺可憐的,但我去洗手間回來,剛好聽到小染和她的對話。”
話音剛落,徐伯立刻接話,“我也看到了安小姐和葉染小姐在病房起了爭執,但他們以前貌似是好朋友,我也就沒有多想,聽不清她們說的是什麼。”
看着程老太爺愈發沉重的表情,徐伯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卻也安靜的等待程老爺開口告知答案。
很快,病房裡的氣氛變得安靜得有些詭異,充斥着凝重的氛圍,直到被程老太爺略顯滄桑疲憊的聲音打破,“安晴根本沒把葉染那丫頭當做姐妹,那孩子還傻傻的,而且當年救小詞的人不是安晴,是葉染。”
程老太爺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卻像一顆驚雷一般響徹在徐伯的耳畔,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這些……少爺知道嗎?”
“他暫時還不知道。”從沉思中掙脫出來,程老太爺的神色漸漸冷凝,威嚴盡顯,“有些事他不知道也好,一旦知道了又怎麼能輕易放下,安晴這種有心計的女人,我活着一天,她就一天別想進程家的門。”
“對,心機太重,不能要。”徐伯附和道,“其實我看,葉染小姐和少爺挺配的,樣貌修養都不錯,而且待人真誠,耐心十足,雖然說比起程家家裡條件差了點,但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企業。”
“那天安小姐在醫院的呵斥聲,我站在老遠都聽到了,更何況當時您還在身旁呢,如果您不在,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徐伯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補充道。
“品行不端,脾氣不好,這種女人直接出局,我相信以我孫子的眼光遲早也能拆穿她。”程老太爺簡單的總結道,眼底充盈着不滿,看着眼前的食物胃口全無。
葉染那個孩子性格那樣隱忍,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思緒不覺的飄到這裡,程老爺眼角的皺紋逐漸加深,眼神也愈發深邃起來。
“咳咳咳……”突然,程老太爺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隱隱透着胸腔迴盪的聲音,驚得徐伯連忙走過來拍背順氣。
“老爺,我發現你最近經常咳嗽,去醫院檢查過了,沒事吧?”看着程老太爺咳嗽得臉都憋紅起來,徐伯一臉擔憂的問道。
輕輕擺了擺手,再喝了一口徐伯遞過來的水,程老太爺順了一口氣說道:“沒事的,只是多了一樁心事,心裡有些堵,不舒坦纔會咳。”
“要不再叫趙醫生回家檢查一下吧,萬一有小毛病也好調養啊,這件事你也別老放在心上了,直接跟少爺明說,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情,你要少爺娶誰他就會娶誰,他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就是你,不可能不相信你的。”
徐伯低聲勸說,“不咳了,喝點湯把,補補身體,我們這一把年紀了,身體最重要。”
“吃不下,先收了吧,晚點再吃。”
“下午四點還有個檢查,你還是吃點吧。”
“不做檢查了,我說了我沒事。”程老太爺說話的語氣有些激動,有些事,他認爲還是暫時瞞着比較好,只是要早點處理好程詞的事他纔會放心,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在想,葉染這個孩子,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明明自己也是有錢人家的千金,但對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受了委屈也不說,讓人心疼。”
聽到老爺不理會自己去檢查身體的話,徐伯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是真的很擔心這位老夥計的身體啊。
“老徐啊,你知不知道,我親耳聽到葉染那個孩子說,喜歡我們家程詞。”
程老太爺用略微低落的語氣對徐伯傾訴着,說到喜歡的時候眸光微亮,徐伯聽後又驚又喜,“真的啊,那可是大好事,那老爺你想撮合他們也不是一廂情願了。”
“咳……咳”程老太爺又咳了兩聲,睿智的雙眼微微半眯着,有些乾裂的嘴脣輕啓,“無論如何,我都要染染做我們程家的兒媳婦。”
一席話說完,餐桌上的食物已經被盡數收拾好了,李伯邊收拾殘局邊關心道,“老爺,你也別太操心這些事了,少爺也不是小孩子了,這些年自己的事也處理得很好,我想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你先休息一會兒,晚點我再過來叫你。”
程老太爺沒有回答,低聲吩咐道,“下午的檢查給我取消吧,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先安排下公司的事情,兩天後,我要召開一個董事會,把我手上的股份,全部轉給程詞。”
程老太爺近期特別容易感到疲倦,感覺到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想,有些事是時候安排好了。
這一覺,註定不安寧。
程老太爺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手術室了,搶救室外,程詞徘徊在幽靜的走廊外面,等待那扇蒼白得門打開。
“徐伯,爺爺怎麼突然進了搶救室?”
就算是外表看起來再強硬再堅不可摧的人,也有內心柔軟的一面,程詞也不例外,爺爺的病讓他突然慌了神,在看着他長大的徐伯面前脆弱無措得像個孩子。
他在害怕,害怕最親的人,離開他。
“我也不知道,剛纔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我說叫趙醫生來看看老爺還說不用了,出去買個東西,回來老爺就這樣了。”
“醫生說,爺爺得了肺癌,晚期,爲什麼沒人告訴我?”程詞低沉額說道,眼底難掩擔憂。
老人的生命何其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天人永隔。
這是對爺爺生命最後的宣判,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好一會而凝重的沉默,徐伯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流下來兩滴渾濁的淚,悲痛的問道,“老爺他……還有多長時間?”
“最多半年。”程詞的說話的語氣有些哽咽,他也不願意相信,可這就是現實。
徐伯眼角的皺紋慢慢拉成一道明顯的線條,目光慢慢變得幽遠。
壓低的聲音落到程詞耳邊,徐伯突然話鋒一轉:“少爺,我這個做下人的,有句話不知當將不當講。”
“徐伯,別那麼說,那麼多年,我早就把你當成和爺爺一樣的親人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程詞很是爽快的回答道,眉宇間的疏離和英氣盡數收斂起來。
幾經猶豫下,徐伯終是擡眸說道,“老爺對安小姐的印象不是很好,不是很希望你和她在一起。”
直截了當的一句話在程詞心裡留下了一定的分量,徐伯看着程詞呆愣和不解的臉繼續說,“其實,安小姐不是當年……”
話還沒說完,急救室的門忽然打開,正在交談的兩人快步迎了上去,程老太爺閉着眼的蒼老面容被印在兩個充滿了擔憂的瞳孔裡。
推着半昏迷的爺爺進了病房,交給徐伯照看後程詞急忙去找醫生了解病情。
“癌細胞已經擴散開了,基本沒有治好的可能,目前只能定時做化療,完成老人家想完成的心願,讓他保持好心情,多活一天賺一天吧。
程詞的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深夜的醫院格外安靜,冰涼得有些滲人,醫生凝重的宣判反覆在程詞耳邊迴響。
程詞踩着沉重的腳步,在黑暗的長廊盡頭站了好久,任由夜晚的涼風吹動額邊的碎髮,圈圈白煙遮不住完美的五官。
他回到病房的時候,兩鬢斑白的徐伯正趴在牀的邊緣睡着了,夾雜着斑白的眉頭高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