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們重新開始吧,就當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
那個夜晚,我和涼生兩個人回到家裡,一個髮絲凌亂,眸染血絲;一個疲憊不堪,脖子上還帶着抓痕。
安德魯請來的法國胖廚娘原本是迎出來想問問我們這麼晚了需不需要吃點什麼,結果一看我們倆這副樣子,一臉“oh,my ladygaga”的表情。
小綿瓜正在跟安德魯學畫畫,一見我們進門,安德魯直接張大嘴巴,剛沖涼生“哇喔”了一句,就被老陳給請出去了。
老陳去書房給涼生處理傷口,我在門外,不知去留。
涼生輕輕抽了抽鼻子,突然,問老陳,誰來過?
老陳一愣,隨即笑,說,噢,是安德魯今天下午沒事,拿了您兩根雪茄抽着玩。我以爲不是什麼大事兒,也就沒跟您說。
說完,他跟着吸了吸鼻子,說,先生鼻子可真靈。
老陳用碘酒給涼生清理脖子上的傷口,似乎想起什麼來,問,先生的肩……
涼生飛快打斷了他的話,轉頭看着我,說,我送你回房間?
老陳被打斷後,便不再說話。
我搖搖頭,說,我自己回去。
我轉身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一身疲乏。
涼生到我房間裡的時候,我裝作睡着了,連呼吸也僞裝得均勻起來,小綿瓜在門外悄悄地偷望着。
涼生就在牀邊,一直低着頭一直看着我,他細長濃密的睫毛翹着,如同天鵝的翅膀,濃密得彷彿天生的心事,明明暗暗地投影在眼底,深不可測;而他的嘴脣卻截然相反,嘴角永遠是微翹的,宛如上弦月,即使流淚的時候,也是微笑的模樣。
這兩種矛盾的存在,讓他擁有了謎一樣的氣質。
上一刻,我還在另一棟房子裡決絕地發泄着這些年來愛而不能的絕望悲傷;而當真實回到這個世界的這一刻,我卻知道自己是如此害怕面對同涼生這“嶄新”的關係。
他給我蓋好被子,便一直在牀
邊。
他擡手,輕輕地,整理着我微微凌亂的髮絲,眉宇微皺,卻藏不住眉眼間微小的壓抑着的生動情意,他說,今天,你說了很多瘋話。一點兒都不像你。
他的脣角微微一勾,說,可是……
他沒有說下去,就這麼守在一旁,仔細端量着我,良久,他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們重新開始吧,就當現在,你十七歲,我十九歲。好不好?
就當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好不好?
他將我的手輕輕握住,抵在頜下,下巴一寸一寸地蹭過我的指尖,一滴淚,隱忍着,滴落,吻過他仰月般的脣,落入我的指間。
恍惚間,就像是那個遙遠了的夏天,真的不曾離去。
老陳在門外,聲音很輕,先生。
涼生迅速收了情緒,起身,開門。
老陳探頭,看了一眼,說,小姐睡下了?
涼生回頭看了我一眼,轉身,冷靜地點了點頭。
老陳又看了一眼涼生脖子上的抓痕,不住地懊惱,說,唉,真是的,怎麼出個門就受傷了呢。
涼生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語般,說,要不受傷,今天……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他是真無奈,前一秒還對自己訣意滿滿的女子,下一秒看到他被抓傷後,竟又是驚聲尖叫又是心疼地抱着他哭。
原來,一個女人的心,從決絕如鐵,到柔軟如泥,竟可以,只隔了一隻貓爪子的距離?
她們到底來自什麼星球!
我蜷縮在牀上,闔着雙眸,臉也不免微微一紅。
所謂女子,心動因愛,心痛因愛,心恨也因愛;心硬因愛,心軟因愛,心狠也因愛。貪嗔癡慢疑,無不因愛而起。
老陳還在一個勁兒地糾結,說,也不知道狂犬疫苗對被貓抓的傷口管不管用。安德魯都說了,就是打了狂犬疫苗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沒事。這……怎麼是好啊!
涼生說,聽天由命好了。
老陳卻
焦急無比,不住地嘆氣,說,唉,不怕一萬,就怕……
涼生冷淡地看了老陳一眼,眼神裡透露着“陳叔,你是我的管家,不是我的奶媽”的信號,嘴裡只說,好了!
老陳似乎還是不滿,說,還有,我實在想不通,先生你幹嗎把那個什麼菇給弄法國來。費這些精力,還不如在這裡直接買一隻呢,好歹是你自己的貓,你好端端的去弄什麼大少爺的貓……
涼生突然翻了個白眼,聲音冷冷地,擠出一句話,說,我偷他的貓怎麼了?他還飛巴黎偷我的女人!
他這邏輯一出,老陳直接反應不上來,嘴巴張得老大。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一個總是一本正經的人突然犯二。
老陳看了看涼生的脖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個什麼菇怎麼處理啊?
涼生說,燉了吧。
老陳說,啊?
涼生說,啊什麼啊,好好照顧。
他心底微微一聲嘆息,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從小到大,貓是她的命。小咪不在了,讓冬菇陪她吧。
說完,他碰了碰脖子上被冬菇撓傷的地方,嘴巴一勾,像個自負的小孩,說,總有一天,它會乖乖地待在我的腳邊的。
他說,總有那麼一天。
老陳只是看着他,微惆悵,多大的人,跟只貓賭氣。
涼生轉頭,看了看牀上的我,見沒驚擾到,也就放心了。他解了解襯衫的衣釦,低頭,眼眸衝老陳微微一斜,有種別樣幽暗的光,好了,下樓吧。
老陳一看他解衣釦,連忙會意表示“我懂了”,轉頭離開。
涼生也跟着走出門。
老陳一回頭,嘴巴張得老大,您怎麼也出來了?您不是、不是……
涼生冰着小臉,眉毛高高挑着,看着老陳,鼻孔裡冒字,不是什麼?不是寬衣解帶了是不是?
老陳尷尬地笑。
涼生扯了扯領帶,回了他一個“你!可!真!八!卦!”的表情,就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