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過早膳之後,陶墨便下令派人將沈琉生送回無量門。
走了兩個人之後莊中顯得格外冷清,唐恬恬百無聊賴,四肢大敞地躺在花臺上,嘴裡挑着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望着藍藍的天,慵懶似一隻貓般溫順。平日裡鋒利的爪子,也收了起來。
花臺二十步之外,身材高大表情沉穩的男子腳下生風地走進來,行走之時仿若無形的劍氣,令人不由得感到一陣壓抑。看得出來,這男子武功內力均是一絕。
唐恬恬扭頭看去,頓時眼神綻放光華,竟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四大護衛之首的赤璋。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莫非發生了什麼事?
“莊主。”赤璋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稟報道:“絕殺樓派出絕殺七惡,已經朝着山莊進發來了。其目的,想必莊主你也知道了。”
漆黑的瞳孔中毫無波瀾,平靜的臉上透着如玉般沉靜的光華,溫潤如玉,流光似水。
“絕殺樓,作惡多端,早不應該苟活於世上。既然如此,就該爲民除害,還天下一個安穩盛世。”陶墨輕擡眼皮,似有些疲倦之態,他閉上眼,淡聲道:“去吧。”纖長白皙的手指,有節奏的敲在木椅扶手上,他平靜的像一幅畫。那樣淡然,就像處於薄霧般飄渺的虛幻。
“是,屬下明白了,告退!”赤璋退下,並且叫上其餘三兄弟,莊主的意思很明白,將絕殺七惡,殺無赦!
“絕殺樓的人找上門來了?”唐恬恬慌張將門推開,驚擾了閉目養神的陶墨。不知道唐門有沒有慘着毒手,想想,心中不由得擔憂,應該不會。唐門擅長用毒和暗器,想接近一個人並不容易,更別說要人命了。如此,唐恬恬心中鬆了口氣。
他睜開眼,薄脣上揚,光華劃過嘴角。
“絕殺樓爲虎作倀多年,有他們一日天下便不會太平。無量門大弟子南宮鏡正四處奔波聯合各大門派,全力將絕殺樓誅之,我們何不助他們一臂之力。”陶墨淡淡的笑,猶如屋外綻放的梅花。
唐恬恬驚訝的張大嘴巴,原來足不出戶的表哥竟對天下事瞭如指掌。看來表哥身邊的四大護衛,能力真不錯。
“表哥改日借你四大護衛玩玩。”
陶墨淡然搖搖頭道:“赤璋不允許,你會矮揍的。”難得陶墨說笑,唐恬恬不由得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幾日後,南宮鏡順利聯絡了六大門派,其中包括……
崑崙、少林、武當、折梅山莊、四方樓,瀚月城。
令無量門中最高興的是,沈琉生和阿曼活着回來,而且還是由折梅山莊的人送回來的。
這就說明,折梅山莊不僅鼎力相助,而且對於無量門還有大恩。
誰都知道,折梅山莊四大護衛何等厲害,卻一直不得見,諸多人都想親眼見識一番,以免日後遺憾。
沈青堂思索着,等大功告成將絕殺樓消滅之後便去折梅山莊親自登門拜謝。
夜,清冷似水。
皓月當空,繁星閃爍,蛙鳴之聲不絕於耳。
一道曼妙身姿佇立月下,柔美的五官,添上幾抹愁緒,即便靠着蛟龍之珠保養的肌膚,在此時也顯得有幾分蒼老鬆弛感。
絕殺七惡死了。
沈白清痛失臂膀的同時,也感到了危機感。據目前形式來看,無量門聯合六大門派對付對自己,處境極其惡劣。如若再找不到諸天劍,不將他重見天日,一切都完了,說不定自己也會沒命。
正當沈白清嘆息惆悵之時,一名黑衣人緩緩走來,停在距離沈白清還有兩米遠處。
男子的容顏被月光倒影下的樹枝遮住,看不清樣子。唯有那雙眼睛,竟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幾分,散發着寒冽刺眼的目光。
“主上。”男子聲音沒有絲毫感情,看向沈白清時,目光忽然變得黯淡無光。如同一尊雕像,頓時沒有任何情緒。
“阿眠,你還是不肯原諒孃親麼?”沈白清轉身見他冷漠疏離的模樣,心中微微苦澀的朝他走過去,眼神卻略帶幾分淡淡的喜悅。
男子卻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他側過身子,冰冷無情地道:“從小過着如同生活在地獄一般的生活,在地牢冰窟中長大的人,主上認爲我懂什麼叫做原諒麼?”男子低垂着頭,沈白清沒有看見那雙眼睛劃過的幽光,似淚似恨似怨,五味陳雜。
“阿眠你恨我,我懂,但是無論如何你都要記得,我是你的母親。”沈白清朝他走近兩步,聲音輕柔道:“當年你父親被鎮壓在九重山下,我也是恨極了,纔會把那麼小的你,關在地牢冰窟中訓練,目的就是爲了等你長大之後,將你的父親救出來,等他重見天日之時,就是魔族統一天下之日。”男子沒有說話,只是僵硬的抿着脣。
沈白清走近他,雙手抱頭他的肩膀,目光含淚道:“你明白嗎?”男子冷笑一聲道:“真是個笑話,父親……我連他是人是鬼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憑什麼要我去受這些苦?而最讓我厭惡的就是你,這個自以爲是我母親的女人。”男子瞳孔微微發紅,想是憤怒到了極點,也同時彰顯着對沈白清的恨意有多深。
那時候,別的孩子有慈母善父疼着寵着,他卻要在那一年四季寒冷的地牢冰窟裡日日夜夜不停
的練武。
有時候生病都沒人陪着,好幾次差點就沒命了,可是這些又要誰知道。母親……那個時候這個人在哪裡?
“阿眠……”沈白清痛心疾首的望着他。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他甩開白清的手,轉身就走,行了兩步,駐足:“我已經找到了諸天劍的下落,我會盡快把你想要的東西拿到手,到時候我們再無關係。”
“阿眠……”沈白清聽出他的語氣充滿了決絕,心中不由得一慌。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管怎樣她都舍不下他。
以前因爲仇恨忽視他,可現在,只想珍惜他,彌補當年一時糊塗氣憤導致的殘局。
“你最初想要的結局,難道不是這樣麼?”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沈白清佇立在夜風中,衣袂翩飛,充滿了悲涼之色,她無聲的流着淚搖頭證明,這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樣。可是男子沒有回頭,漸漸消失在黑夜裡。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無法改變,這也許就是命,因果循環。所有人都要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沈白清的代價就是她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葉淺從偏院走過來,便見一臉頹廢的蘇瀾言回來了。她微微怔了怔,溫和從容,不羈放縱的蘇瀾言她見過,可這樣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冷冽寒霜一般蕭瑟氣息。她頭一次見到,心下微微擔心。
葉淺側身站在原地,看着他緩緩走過來。
蘇瀾言走到葉淺身旁時,駐足,擡眼望着她,斂去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
“你在等我?”他心中一熱,似暖流劃過全身。
葉淺搖頭:“沒有,只是見你回來了。”蘇瀾言失落的垂下頭,葉淺接着問:“用過飯沒有?沒有我給你做。”葉淺不會問他去哪裡和做什麼,因爲這和她沒有關係。
既然蘇瀾言住在自己這裡,就是朋友,那麼,關心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蘇瀾言怔怔的看她,臉色不自覺露出一絲笑來:“好……”
葉淺直接去了廚房。
蘇瀾言目送她到廚房,心中潤潤熱熱。
溫潤如玉似流泉緩緩流淌,有節奏的起伏,像出谷黃鶯,令人髮指般飄渺動聽。
琴聲緩緩徐徐地傳出來,蘇瀾言意外的平復了心緒。
他轉身走向銀華的房間,推開門,白衣如雪,纖塵不染,似一團華光隱隱爍爍,無法忽視般的存在。銀華背對着他,專注地彈奏着鳳尾玲瓏琴。
蘇瀾言眯細雙眸,注視着銀華的後背,似要盯出個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