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腳下的靈泉寺是個難得的清靜之所,密集的參天林木將整座山峰遮擋得異常蔭涼,靈泉寺就隱身在了半山腰中,置身其中的人彷彿都有了一種超脫塵世的感覺。愛睍蓴璩
安心若誠心跪拜,求了一支籤文,拿到了寺廟的偏廳裡頭。孫染雪轉頭對身後的保鏢說道,“小姐是替自己的身體求籤,不宜外人知道。你們就守在門口,別給其他人進來。”
安心若一聽,也轉身說道,“在外面等我吧,佛門淨地,不會有人在這裡亂來的。”
兩個保鏢一聽,就走到了門口外頭等候。
安心若跟孫染雪走進了偏廳,看見已經換裝成解籤人的閔鬆良,微笑了一下,說道,“先生能夠替我解籤嗎?”
閔鬆良看見安心若,也會心地笑了一下,仙風道骨地說道,“我不會解籤,卻會讀心。不知道小姐想問什麼?”閔鬆良早已經看穿了安心若跟黃家以及曾茂林的關係,想要找到突破口,就非要從她身上下功夫不行,所以,上次在裁縫店一遇雖然是匆匆忙忙,但是閔鬆良還是放了長線,臨走之前將一張紙條塞進了安心若的手中,約好了今天見面的時間地點,並且支開了解籤的人。只是沒有想到,安心若居然真的來了。
安心若坐了下去,將籤文遞了過去,說道,“想問自身。先生可會看嗎?”安心若也正想找機會跟閔鬆良見上一面,告訴他黃家跟曾茂林的事情,但是苦於沒有見面的正當理由,而且曾茂林的人看得非常緊。想不到,閔鬆良卻主動聯繫了她,安心若不禁意外,而且也有些欣喜。
閔鬆良接過了籤文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昨夜西風雕碧樹。閔鬆良看了一眼安心若,說道,“小姐心裡有事,而且不是一朝一夕了。”
安心若跟孫染雪都驚呆了,真是想不到閔鬆良竟然有這樣敏銳的洞察力。安心若鎮定了一下,問道,“先生可知道是什麼事嗎?”
閔鬆良仔細看了一眼安心若,說道,“小姐年紀不大,事卻沉重,我看,應該是積壓多年的心事了。”
安心若一聽,閔鬆良的話句句說到自己心裡,問道,“有什麼解脫的方法嗎?”
“三分天意,七分人爲,上天會有安排的,小姐只要順着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多加謹慎,就會逢凶化吉。”閔鬆良哪裡懂得什麼算命,不過他相信,相由心生,人的內心活動在一般情況下會反應在臉上,他只不過比別人觀察得更加細微一點,把自己眼中的安心若給說了出來而已。
安心若卻不這樣認爲,因爲閔鬆良說的話實在是太準了,跟自己眼下的處境一模一樣。遇見黃定源父子,可不就是天意嗎?她沒有想到閔鬆良除了身手不凡之外,還有這樣的能力。說道,“閔隊長也算世外高人一個,字字說到點上,倒不如就安身在這靈泉寺之中,也樂得清靜,何苦去理會那些不乾淨的事情呢?”
“我生來就是個勞碌命,終生不得清閒片刻,我也習慣了,真的要我無事可做,我只怕要活活憋屈死。”閔鬆良一笑,說道,“只要小姐安生便好,我是個大男人,生死已經不放在心上,還會在意其他嗎?今天冒昧請小姐過來,是想問問小姐關於黃家跟曾局長的事情。”
“閔隊長又怎麼會知道我一定會說的?”安心若抿嘴一笑。
“小姐如果不來,我是萬萬不敢說的。但是小姐既然來了,我肯定你一定會說。想必小姐也一定是心裡有數了,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爲這件事情,除此之外,也再沒有其他原因了。小姐說是不是?”閔鬆良臉上的笑意仍然在。
安心若的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就消散了,笑了一下,說道,“閔隊長心思過人,沒有人比得上。說吧,想要知道什麼事情?”
“敢問安小姐,可知道黃家的背景嗎?”閔鬆良一本正經地問道。
安心若一聽,回答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閔隊長上次明明說過,警察局裡面就有黃家剛剛到上海以來到現在的記錄,而且年年更新,閔隊長應該比我清楚纔對。”
“小姐說的可沒有錯。但是官方的資料有時候是當不得真的,那只是爲了騙過一些人的眼睛。現在黃家已經臭名昭著,如果我說我非常懷疑曾局長跟黃家的關係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單純,不知道小姐會不會生氣?”閔鬆良認真地問道。
“那要看閔隊長到底什麼心態了,如果閔隊長用心不良,我當然不想理會。”安心若輕鬆地說道。
“我如果用心不良,旁門左道的辦法有的是,也不必刻意如此安排來見小姐一面了。”閔鬆良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黃家不是泛泛之輩,曾局長跟黃家走得如此接近,肯定會知道黃家一些隱私的事情,那絕對是警察局裡面沒有的。安小姐又跟黃家認識,我想,小姐也許會知道一些黃家的內幕?”
安心若收斂起了笑容,看了一下閔鬆良,隨即開口說道,“你說的不錯,但是舅父卻從來都沒有告訴我黃家的事情,告訴我黃家內幕的人,是青幫裡面的人。”
閔鬆良聞言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安心若居然還跟青幫裡面的人有牽扯,這個女人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不簡單。閔鬆良臉色凝重了起來,問道,“小姐難道跟青幫的人打過交道?平常人不是忌憚着青幫的名聲不好,就是忌憚着青幫的兇惡,小姐千金之軀,怎麼會跟那樣的人認識呢?”
“說來話長。”安心若淺淺地笑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情都過去一段時間了,我本來就是膽大的人,也沒有覺得青幫哪裡可怕。之前舅父介紹黃公子給我認識,我剛剛到上海的時候,就聽說了黃家是上海的一霸,而且打聽到,黃家之前跟青幫有淵源。所以,我找了個理由,讓黃公子帶我去見了青幫的人。這件事情,連我舅父都不知道。”
“黃公子不會知道嗎?”閔鬆良好奇地問道。
“我當時把他支開了,他不知道我跟青幫的人說了什麼。”安心若想起黃如天的嘴臉,沒有什麼好感。
“那青幫的人都說了些什麼?提到黃家跟曾局長的關係嗎?”閔鬆良迫不及待地問道。
“閔隊長,你就那麼急着讓我當罪人,出賣我舅父嗎?”安心若看見閔鬆良神情急切,不禁笑道。
閔鬆良一聽,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一下,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作爲我來說,黃家作惡多端,我不想黃家再有翻身的機會,才急着要了解這件事情,唐突了小姐,對不起。”
“我真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瞭解閔隊長的心情,爲民除害是件好事。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要幫閔隊長,而是堅信舅父沒有跟黃家一起墮落。閔隊長知道就好。”安心若解釋道,隨即說道,“據我所瞭解到,黃家當年在老家犯了事情,到上海以後,靠財產賄賂青幫的頭目,入了青幫。後來憑藉剩下的錢財一步步發跡,一直到今天。而且,正如閔隊長當初告訴我的一樣,黃家原來並不是姓黃,這是跟了青幫頭目黃金榮的姓,他原本姓陶。來上海之前,是個能寫會算的賬房先生。”安心若一口氣說完。
“想不到小姐瞭解得那麼仔細。”閔鬆良感到有些意外。
“這是青幫的人親口告訴我的,那個人如今是青幫的長老級人物。當年黃定源剛剛投靠青幫的時候,他就是黃定源一家的見證人之一。但是我想,閔隊長對於這些興趣應該都不大,那我就說重點。黃家的確一直在背地裡做着許多違法的事情,黃家的賭場、酒樓跟戲院表面上只是個幌子,每年賺的錢雖然也非常多,但是還遠遠不及買賣毒品、槍支和經營妓院來得多。而且,只跟外國人做買賣,錢貨兩清,各走各路,除了買賣需要,否則不再有任何牽扯。這就是黃家精明的地方。”安心若一五一十地說道。
“小姐說的全部一字不差嗎?這個消息太重要了。”閔鬆良假裝劉一疤抓住黃如天的時候,黃如天也說過黃家是在碼頭上跟外國人交易,閔鬆良一時間沒有調查出是真是假,如今聽安心若這樣一說,心裡倒是有幾分可以確定。
“千真萬確,我沒有必要說謊。而且,閔隊長也許也想知道,爲什麼黃家那麼堅不可摧,那當然是因爲黃家背後有不少高層撐腰的原因。至於那些人爲什麼要捧黃家,其實非常簡單,不因爲別的,就是因爲黃家每年送的錢財。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我的舅父,不但我自己是這樣想的,青幫的人也是這樣說的。而且,黃如天也親口這樣承認過。”
閔鬆良沒有想到安心若那麼快就把曾茂林的秘密給說出來了,說道,“小姐這樣說,有意揭曾局長的短嗎?”
沒有想到安心若卻笑了起來,說道,“閔隊長也許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過舅父應該是知道黃家做的那些事情的,而且,舅父每年拿黃家的錢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現在上海的風氣不就是這樣嗎?但是,我可沒有說舅父跟黃家一起做那些違法的事情。是閔隊長自己理解錯了吧?”
好一張犀利的嘴巴,閔鬆良暗暗讚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