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橫行大漠的時候,噶爾圖就參加過戰鬥。大名鼎鼎的戚繼光,兇威赫赫的李成樑,他都打過交道,而且是勝少敗多。可是就算是面對這兩位名將,噶爾圖都沒有如此棘手。
率攻不下,城裡的人根本就是用鋼鐵鑄就的精神,怎麼打都打不爛。按理說沒有火銃,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可是又付出三千多人,還是一點便宜都佔不到。
不得有讓人有些心灰意冷,可是噶爾圖並不想放棄,他攻擊營州不光是爲了搶些糧食奴隸那麼簡單。只要佔據城池,藉着威望暴漲的機會,拉上所有聯軍結盟,他就是盟主,就可以和林丹汗分庭抗禮,兩分蒙古!
尤其是洪天法王到來,讓噶爾圖更加感到天意在我!
“既然老天都幫我,該死的胡扎就沒法阻擋我!”
噶爾圖抽出肋下鑲滿寶石的腰刀,從攆車上下來。虎雖然老了,可是還有威風,噶爾圖猛地一揮刀。
“勇士們,成吉思汗的後代,難道我們還比不過懦弱的漢人勇敢嗎?本王親自領着你們,衝上營州!”
老汗王要上陣殺敵,在場的不少韃子都滿臉羞慚,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褲襠裡。
“汗王,您就看着吧,奴才們打不下城池,就把命搭上!”
韃子的士氣一下子被激發出來,個個嗷嗷怪叫,拿着兵器,就向城頭衝去。
看到手下還有這個心氣。噶爾圖也安慰了不少。
“汗王,小的手下人馬雖然有限,也願意爲汗王擔任馬前卒!”善巴再度請戰。
“好。善巴,本王一定會好好賞你的!”
噶爾圖往後面一看,果然有五七百人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齊整雄壯。噶爾圖一時高興,縱馬到了士兵們的面前。
“勇士們,殺戮搶掠是世上最快樂的事情,城中的漢人懦弱卑賤。只配給勇士們當奴隸。只要殺進城去,你們每人三名奴隸。兩匹布,十兩銀子。搶到的女人,都屬於你們。漢人女子都講究貞潔,蹂躪她們的時候。無力的拳頭打在身上,絕望的嘶吼讓人沸騰。勇士們,殺吧!搶吧!”
噶爾圖大肆宣揚着搶掠有理,可是他沒有注意到,在士兵的臉上沒有興奮,有的只是濃濃的仇恨,咬牙切齒!
領頭的人向兩旁看了一眼,突然一步邁出,噶爾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突然他的戰馬悲鳴一聲,前腿高高直立,噶爾圖就被摔在了馬下。
出手的正是吳伯巖。他在袖子裡藏好了弩箭,噶爾圖說的天花亂墜的時候,他一箭射中戰馬的眼睛,被這位汗王重重摔在地上。
霎時間幾十個士兵擁上去,把地上的噶爾圖捆成了糉子,指頭粗細的繩子勒到了肉裡。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們想幹什麼,卑賤的奴才。我是你們的汗王,快放了我……”
“呸!”吳伯巖狠狠啐了噶爾圖一口。
“老東西,你就是個階下囚,裝什麼大尾巴狼!”
漢語?漢人!
噶爾圖一下子就懵了,蒙古大營,竟然冒出了一幫漢人,簡直匪夷所思,滑稽透頂!
“善巴!狗奴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背叛了本汗?”噶爾圖破口大罵。
善巴這時候走了過來,他還有一絲愧疚,可是一想到羊毛貿易的利潤,他就顧不得了。
“噶爾圖,我還叫你一聲汗王,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強如你爺爺俺答汗,二十年如一日地請求大明封貢互市,爲的是什麼?不就是草原貧瘠,出產有限,大家都餓肚子嗎?搶劫又能搶多少,有錢的漢人都內遷了,要攻擊城池損兵折將,我們蒙古有多少勇士都不夠……”
“閉嘴!”噶爾圖不敢善巴言語的對錯,他只知道這傢伙背叛了自己,出賣了蒙古!
“畜生!養不熟的狼崽子,出賣祖宗,甘當漢人的走狗,你不會有好下場!”
善巴被罵出了火氣,他冷笑一聲:“噶爾圖,老子是兀良哈人,不是你土默特的人,這些年來,你們吞了多少兀良哈的部民,搶了多少兀良哈的奴隸!你們背信棄義在先,還怪得了別人!老東西,我告訴你,別做美夢了,張少保殺來了,頭一個就砍了你個老畜生!”
“別廢話了!”吳伯巖攔住了善巴,沉着臉說道:“我們抓了老東西,還是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還,還能怎麼辦!”善巴腦袋涼快了,急忙說道:“大人,趕快逃走吧,不一會兒其他人就會殺過來,我們這點人還夠不塞牙縫的。”
扎那也說道:“沒錯,抓了老東西,聯軍不攻自破,大人立下不世之功,少保一定會大加封賞的!”
“不!”吳伯巖冷笑着擺擺手:“我們現在跑了,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蒙古各部就會分崩離析,各自爲戰。若是他們到處搶掠,不知有多少漢人百姓會受害。”
“大人的意思……”
“哈哈哈,我們就在這裡等着,有這麼個寶貝在手,我看誰敢來硬的!”
吳伯巖說着,提起噶爾圖的衣領,大步登上攆車,一擺手,士兵們立刻以攆車爲中心,布了一個圓陣。更有人把象徵噶爾圖的大纛旗扯下,換上了明軍的旗號。
善巴和扎那互相看了看,他們實在是不明白吳伯巖這種作死的舉動。可是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領着人馬進入圓陣之中,因爲——韃子的人馬來了!
……
領隊前來正是鄂木布楚琥兒,在之前攻城作戰當中,他吐血摔下戰馬,被迫修養。其實此事也是半真半假。他的確氣得夠嗆,可是並沒有到大口噴血的地步。他是看着土默特的士兵死傷太多,就故意倒下去。
眼看着城池就要打破了。別的臺吉也不過防守,就讓他們分擔一點犧牲吧!
算盤打得噼裡啪啦,可是萬萬想不到,等來的竟是兄長被劫持的消息。鄂木布楚琥兒簡直瘋了,急匆匆跑過來。
就在他趕來的時候,粆圖,拔都。巴勒,兀班等等臺吉全都趕到。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鄂木布楚琥兒像是發瘋的野獸,他突然一眼看到了善巴,頓時厲聲叱問。
“奴才。你的心被狼吃了,竟敢挾持汗王,趕快放人,不然滅了你們全族!”
事到如今,善巴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翻了翻眼皮,來個無語望蒼天。
“好畜生,來人,給我殺光他們!”
“哈哈哈。好大的威風!”
響亮的聲音從上面攆車上傳下來,吳伯巖一手提着刀,一手領着噶爾圖。冷笑着看着下方。
“睜開狗眼看看,你們的汗王就在我的手上,想要他活還是死,就看你們了!”
“啊?”
鄂木布楚琥兒嚇得渾身顫抖,是漢人,竟然是漢人!
他一下子就瘋了。用刀尖指着善巴,破口大罵。
“奴才。你吃裡扒外,喪心病狂,你,你,你該死!”
善巴還是不出聲,吳伯巖拿着刀鋒,在噶爾圖的腦門上蹭了兩下,冷笑道:“你們還想不想要這個老東西的活命了?要是不想,老子就一刀砍了他,用這顆狗頭祭奠死去的弟兄!”
吳伯巖聲色俱厲,宛如地獄爬出來的小鬼,誰都不要懷疑他的決心,隨時都可能砍了噶爾圖的腦袋!
“住手!”鄂木布楚琥兒哪裡能看着兄長喪命。
“漢人,竟敢抓捕汗王,我敬重你的膽子,有什麼條件好商量。不過你要是敢傷害汗王一根毫毛,你們能承受十萬勇士的怒火嗎?”
當然不能,老子也不想死磕,尤其是不想和一幫死人拼命!
吳伯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着風雪停了,張恪就會發動攻擊,韃子的末日也就來了。
“好,我答應你們,不過有一點,必須馬上停止攻擊營州,要是不然,老子現在就宰了他!”
被人家逼着低頭,別說面子,連裡子都丟光了,可是又能如何,難道眼看着汗王被砍了腦袋!鄂木布楚琥兒只好咬着牙,叫來了傳令的人員,大聲說道:“鳴金收兵!”
……
韃子終於退了,張峰一屁股坐在了城頭,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茫然地向四周望着,竟然看不到一個站着的明軍,只有粗重的喘息,告訴他還有人活着!
城牆上頭,滿是一層層的屍體,有韃子的,也有明軍的。雙方已經不分彼此,戰鬥到了注意緊要的關頭,士兵們用盡渾身的力氣,抱着韃子,拳頭打,牙齒咬,無所不用其極,雙方多半都同歸於盡,成了難以分開的一團。
看着死去的弟兄,張峰想哭,想大哭一場,可是眼中已經沒有淚了,只有熊熊燃燒的仇恨火焰。
韃子退了,韃子退了!
“援兵來了,少保大人來了!”
張峰沙啞的聲音傳遍城頭,所有的軍民百姓一愣,隨即像個孩子嚎啕大哭,他們終於盼到了,大人來了,韃子完蛋了!
就在大家哭泣的時候,東方的天空露出了一絲曙光,風雪也漸漸的小了,最後乾脆停止……
原野上積蓄了厚厚的大雪,從地平線處走出一個個步兵方陣,他們手裡緊握着黑黝黝的火銃,邁着堅實的步伐,越來越近……
韃子的哨兵縱馬衝上去,大聲嘶吼着:“你們是誰?這裡是蒙古的軍營,都給我退……”
他的話沒有說完,迎接他的是一枚子彈,頓時腦殼飛上了天!
張恪在戰馬上拔出長刀,喝道:“弟兄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