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阿敏要瘋了!大淩河彈丸小城,居民人數只有一兩萬人。鑲藍旗在這裡紮根之後,這裡乾脆就成了純粹的兵城。守得住守不住另外說,如果被人堵在城裡。十天半個月倒還好說,超過了一個月就能把整個鑲藍旗活活餓死。

現在皇太極領兵在大明都城,天知道大明都城什麼時候能夠打得下來。如果皇太極回來晚了,估計自己的骨頭都涼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大冬天柴碳跟糧食一樣重要。女真人即便世世代代生活在遼東,也絕對扛不住遼東的三九天。沒有柴碳,狗都能凍得死,更別說是人。

指望瀋陽的代善更是沒譜的事情,代善這傢伙一向習慣觀望。性格屬於死佔便宜不吃虧那種,指望他冒着巨大的風險,離開瀋陽來救鑲藍旗,代善還真沒那魄力。當然,哥倆兒沒那個交情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如果莽古爾泰還在的話,正藍旗一定會來救自己。

必須突圍,鑲藍旗是老爹舒爾哈齊留下來的。絕對不能葬送在自己手裡!

黑夜中,大隊的騎兵衝出大淩河。向着遼軍的陣地猛衝,跟在騎兵身後的,是端着火銃拿着刀槍的步兵。天很黑,牛錄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屬下。八旗制度在這時候顯示出他的優越性,所有人都跟着牛錄往一個方向衝擊。

敖滄海面色凝重,這一次能不能取得重大戰果,全看今天晚上自己是不是截得住。

“師長!對方衝的太猛,咱們有些頂不住。”聶大海腦袋上纏着紗布,臉上滿是血的跑過來。

“你是團長,誰讓你離開陣地的?立刻回去,不然老子剁了你。”火光映照下,敖滄海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

“諾!”聶大海愣了一下,抽出左輪手槍向黑暗中跑。

“師長!二團五營前沿已經被韃子衝開,二團長請求增援。”

“告訴二團長,把陣地奪回來。五營打沒了,他就把自己填進去。他也填進去了,老子來填這個大坑。”敖滄海眼睛已經變得血紅。

一師跟遼軍其他部隊一樣,在這個時代遠戰無敵。可近戰,卻不是韃子兵的對手。尤其是現在黑燈瞎火的,根本無法瞄準射擊。一旦被韃子騎兵近身,損失一定相當慘重。

都是自己帶出來的兵,說不心疼那絕對是假話。

“命令迫擊炮,集火支援二團,無論怎樣也得把韃子堵住。”敖滄海沒有忘記,李梟一家都死在鑲藍旗的手裡。如果今天是其他的旗,或許敖滄海會敞開個口子,大量殺傷敵軍保存自己力量。可鑲藍旗不行,對於這個帶有原罪的旗,遼軍只要見到只有三個字!

“殺無赦!”

迫擊炮立刻按照白天設定好的射擊諸元開始盲射,夜晚這種炮擊非常危險,因爲看不清楚戰場狀況,即便是轟到自己人也不知道。

作爲主力師,一師的迫擊炮數量驚人的達到了六十多門。射速驚人的迫擊炮,硬是在鑲藍旗騎兵的身後打出一道火牆。無論是人又或者是馬,只要碰到這面鋼鐵碎屑組成的火牆,都會被灼熱的彈片打成篩子!

鑲藍旗騎兵一出來,就有快馬跑到袁崇煥那裡要炮彈。

王通這一次也算是拼了,事實證明這傢伙不但貪污受賄是一把好手。調動民力保障後勤,也很有兩把刷子。

敖滄海來到遼東,王通就知道這一仗小不了。一年來錦州成立囤積了山一樣多的物資,彈藥是囤積的重點。爲了這一仗,王通硬是從遼南和遼西調動了三萬民夫參戰,光是馬車就動員了三千輛。牛車也有一千輛,反正爲了打這一仗,遼東這些年攢下的家底都掏出來了。

全軍上下都知道鑲藍旗與李梟的特殊仇怨,誰也不想放走這支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後金鑲藍旗。

大路上拉彈藥的馬車川流不息,道路兩邊全都有手持長矛的民兵站崗。只要發現動靜,那些手持老式火繩槍的射手們就會趕過來,幫助對付零星逃竄的鑲藍旗騎兵。

鑲藍旗是舒爾哈齊帶出來的旗,騎兵兇悍不在正藍旗之下。可十幾個騎兵面對上百杆長矛,遠處還有十幾杆火繩槍,也不免飲恨當場。

打到午夜的時候,阿敏知道自己完蛋了。因爲在黑暗中,他已經沒辦法控制自己的鑲藍旗。身邊只跟着衛隊,和兩個心腹牛錄的隊伍。其他牛錄去了哪裡,他完全失去掌控。想想一個擁兵近兩萬的大旗,如今打成這副德行,阿敏心疼的快要昏過去。

一聲槍響,身邊的侍衛被射落馬下。看到槍口火光就在自己十幾步遠的地方,阿敏催動戰馬衝過去。手裡馬刀劃過一條弧線,馬刀砍在骨頭茬子上的聲音第一次聽的那麼順暢。

那名遼軍士兵腦袋被劈成兩半,連慘叫都沒有就倒在地上。

“噼裡啪啦”的槍聲好像在炒黃豆一樣,阿敏身邊的侍衛一個接着一個被射落下來。阿敏心裡在發急,可卻沒有任何辦法。你想去跟人家拼命,誰跟你拼!只能駕着戰馬,拼命向槍口火光的方向衝擊。只有近戰,才能發揮自己的優勢。

馬刀一路砍翻了七八個遼軍士兵,阿敏的戰馬身上也被射了三個碩大的血窟窿。

跟隨阿敏東征西討的戰馬再也堅持不住,嘶鳴一聲倒在地上。阿敏在戰馬倒地的一瞬間,身體蜷縮成一個球,在地上連續打了幾個滾卸去了力道。

剛剛站起身來,一根明晃晃的刺刀就紮了過來。三棱的刺刀帶着寒光,一下就刺穿了阿敏的鎧甲。阿敏抓住火槍,揮了兩下刀,馬刀太短根本夠不到對方。阿敏一發狠,抓着火槍的手一鬆。刺刀失去阻力,一下子刺穿了阿敏的肩胛骨。

距離一下子短了好多,阿敏手中馬刀閃電一般劃過那遼軍的脖子。

肩胛骨鑽心的疼,疼得阿敏幾乎站不住。可強烈的求生慾望,仍舊驅使着他向前闖。一路上已經殺過了遼軍幾道防線,只要再衝殺一陣,一定可以殺透遼軍的防線。

身後傳來兩種語言的咒罵聲,還有激烈的打鬥聲,慘叫聲。兵刃的撞擊聲,還有偶爾發射火槍的聲音,甚至還有手榴彈爆炸的聲音。

兩軍肉搏的時候使用手榴彈,這根本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藉着手榴彈爆炸的光亮,阿敏驚喜的發現前面再也沒有一個遼軍士兵。不遠處就是黑暗的樹林,只要鑽進樹林裡面,就有一線生機。

沒人過來幫着他,他的侍衛估計已經全部陣亡。阿敏強撐着向樹林跑去,跑了兩步就覺得兩腿好像灌了鉛。平日裡心愛的馬刀當成柺杖使,一步一挪的向樹林靠近。心裡不斷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只要進入樹林就安全了,只要進入樹林就能活下去。

肩膀上的傷口鑽心的疼,三棱刺刀帶來的傷口不斷流血。阿敏覺得嘴很乾,腦袋也昏沉沉的。身體越來越冷,顫抖的身體好像風中的落葉。

一步一挪,一步一灘血。

阿敏艱難的走着!到了樹林就能活,到了樹林就能活下去。老子是鑲藍旗的旗主,是舒爾哈齊的兒子,絕對不能這樣死去。

摸到樹林邊松樹的那一瞬間,阿敏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再往裡走!再往裡走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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