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降明天叛,還他孃的光宗耀祖?提前去見祖宗倒是很有可能。范文程對這位洪承疇洪大人,從內心裡面鄙視。
可這是人家洪承疇的軍營,自己的隨從不用問都知道,已經被人看押起來。人家現在連底都亮出來了,真要是今天不答應……!范文程覺得,長眠地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知道洪大人有什麼章程,說出來範某一起參詳一下。”范文程沒給實誠話,而是扔出來一個問題。
洪承疇笑了一下,心裡罵了一句老狐狸。這是要探老子的底!
“周閣老的意思是……!”想了一下,洪承疇還是把計劃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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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拿下娘子關,十月十一拿下上黨。十月十九日拿下忻州,十月二十四日攻下太原。十月……!
史可法非常驚奇自己的攻擊速度,這不像是一個攻擊時間表,更像是一份行軍時間表。上黨的時候,八旗兵還拼死抵抗,雙方爆發了激戰。可攻擊太原的時候,後金軍抵抗已經非常微弱。只是圍攻了一天,城內的漢軍旗就打了白旗投降。
攻擊之迅速讓所有人始料不及,按照之前的預計。八旗兵會全力防守山西,半年之內能夠佔領山西就不錯了。
連續的勝利,讓史可法有些緊張。甚至用兵更加謹慎,他很怕這是後金軍的一個陰謀。江南禁軍一半還多的家當都在自己這裡了,萬一有個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在進攻大同的時候,張獻忠就成了先鋒官。雜牌就是炮灰,從古至今都是如此。讓史可法沒想到的是,大同城居然沒有抵抗就降了。而且張獻忠也算是對得起史可法,帶着兵進入大同。把滿目瘡痍的大同,再次搶了個底朝天。搶劫之徹底,用挖三尺形容毫不爲過。
時隔一年時間來到這裡,張獻忠顯得非常興奮。一興奮就殺人,一殺人就止不住。直接的結果,就是把大同從一座比較大的城市,變成一座比較大的廢墟。
史可法到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一個冒着濃煙。百姓鬼哭狼嚎,城頭掛滿人頭。烏鴉漫天盤旋,郊外的胡狼大白天就敢鬼頭鬼腦的在城市邊上轉悠。
“嘶……!”史可法覺得牙酸,看着張獻忠那張媚笑的臉,很想抽出左輪手槍轟他孃的一顆子彈。
這個王八蛋,他把大同變成了廢墟。可打的確實南京禁軍的名頭,這一下南京禁軍的名聲算是臭了大街了,就是因爲這混蛋殺了投降的漢軍旗軍卒。今後再想招降漢軍旗士卒,將會變得無比艱難。信任這東西建立起來很難,毀掉卻非常容易。
看到上官不悅,經驗豐富的張獻忠立刻陪着笑臉奉上了一堆金銀珠寶。史可法甚至在那些金銀中,發現了幾顆帶着血的大金牙。張獻忠還向着外面指,示意那些大車上全都是給尚書大人的禮物。
出身小吏,政治手段之拙劣令人髮指。但送錢這種拙劣的手段,卻是最爲有效的。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上至南明永曆朝首輔。下到河南總兵江通,全都被這種拙劣手段無情擊倒。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些大佬是講究信用的。如今的史可法拿這個滿臉堆笑,靠山強硬的混蛋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況且,這還是個特會來事兒的混蛋。
“大帥!下一次有衝鋒陷陣的事情,還派屬下去。屬下一定爲朝廷赴湯蹈火,大帥今後但凡有髒活兒累活兒,交給屬下便是。一定爲大帥辦得妥妥當當的!”張獻忠躬着腰,帶着最爲諂媚的笑。巴掌把胸脯拍得山響,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
擡了兩次腳,史可法都忍着沒把張獻忠踹出去。
“辛苦了!出去吧!”史可法有些頭疼,他知道張獻忠這傢伙會來事兒。給自己都送了這麼多,怎能虧待了朝廷裡面的大佬們。據說,出征的時候他軍伍裡面就帶着幾名大佬家的管事,方便隨時接納張獻忠送上來的好處。
“父帥!”張獻忠剛剛走出去,史德威就有些忍不住。
“嗯……!”
“這樣的人不能留,咱們南京禁軍的軍紀和名聲都被他敗壞了。這今後,難道說山西的城池,要咱們一座接着一座的啃?不殺此賊,不足矣服衆啊!”
“我的兒,老夫何嘗不想。你可知道這張獻忠身後都站着誰?朝廷裡面的諸位閣老,六部的諸位尚書。還有那麼多兩榜進士,道德鴻儒都收了他的禮。
張獻忠那王八蛋,已經成了他們摟錢的耙子。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咱們父子正當紅,軍權在握這些人當然不敢拿咱們怎樣。可你怎知,我史家就不會有行差踏錯的時候。如果有一日咱們父子掉進井裡,這些人就會笑着拿石頭往下砸。別指望周閣老,往咱們爺們兒腦袋上扔石頭的人裡面,他肯定排在頭幾位。
德威!這官越做越高,爲父的心也就越來越驚,用如履薄冰來形容毫不爲過。咱們不僅僅有長於謀國,也要長於謀身。”
史德威驚訝的看着父親,不知不覺間他發現父親兩鬢斑斑白髮是那麼刺眼。這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一心爲國的父親麼?
史可法對張獻忠相當倚重,給張獻忠重賞,並且行文給朝廷幫着張獻忠請功。朝廷的反應也相當的快,居然沒用軍中驛遞。而是直接派五百里加急送來的一張委任狀,任命張獻忠爲太原總兵,不過仍舊受史可法節制。
這算是有了自己正式的地盤,而且太原是山西首府,九邊重鎮之一。富庶的程度,遠不是大同這種準兵城可以比擬的。
高度興奮的張獻忠很快接到了史可法的又一道軍令,作爲全軍先鋒進攻宣府。
這已經算是河北的地盤,雖然有猶豫但張獻忠還是決定堅決執行史可法的命令。自己升了官兒,總得給朝廷裡面那些大佬一些謝儀。收入腰包的都是自己的,張獻忠可沒有自掏腰包送禮的噁心。想要禮物,只能找宣府的那些百姓幫忙解決一下。
有了大同的前車之鑑,宣府的後金軍抵抗非常頑強。張獻忠手下的那些雜牌,在漢軍旗拼死抵抗之下被揍了滿頭包。一個上午,發動了三次大規模衝鋒。都被打退了回去,宣府城下屍體枕積殘肢斷臂慘不忍睹。
手下遭受重大傷亡,但張獻忠並不怎麼在乎。雜牌就是炮灰,這在張獻忠軍中也是適用的。相對於史可法的嫡系南京禁軍,他張獻忠是雜牌。張獻忠從陝西帶出來的秦兵,就是張獻忠的嫡系。去年在河南招收的那些難民,就是張獻忠的雜牌兒。
難民被一批一批的逼上去送死,衝鋒似乎還有一條活路。如果不聽張大帥的命令,那些秦兵擡手就是一刀。這些傢伙,殺自己人遠比殺敵更加有心得。
史可法帶着大隊人馬趕到宣府的時候,正看到張獻忠的手下被屠殺。
張獻忠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跑過來,不過在史可法看來,張獻忠臉上不像是被薰的,更像是自己抹上去的。再仔細看看,居然還有指模……!
“大帥!這宣府實在難打,後金軍火器犀利。我軍火器稀少,弟兄們衝上去就……!”張獻忠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史可法瞟了一眼,就舉起望遠鏡看遠處的宣府。戰場上的硝煙味兒,都沒能遮住張獻忠袖子上的生薑味兒。
宣府果然是九邊重鎮,這時候雖然是秋天但天氣尚暖沒有結冰。護城河不但寬而且很深,秋天水又涼,浸在裡面一定不會好受。
城頭上不時有炮聲響起,每一聲炮響。地上就會騰起一根菸柱,隨即就有爆炸的聲音傳過來。
每一次爆炸,都會有軍卒被灼熱的彈片擊中。看不見鮮血迸發,只能看到爆炸之後人就消失了。這場面,比起冷兵器搏殺更加慘烈。
史可法搖了搖頭,戰場已經不是幾年前的戰場。這才幾年時間,大炮已經成了戰場上的主力。往日裡的高科技兵器火銃,已經淪爲近戰武器。
開花彈三年前還是高度軍事機密,現在已經是戰場上普遍的存在。總是認爲韃子是蠻夷,可如今蠻夷的兵器並不亞於自己。
“張總兵辛苦了,你部火器不足,有此敗績着實不是你之罪。讓你的兵撤下來吧!”對於軍中的貓膩兒,史可法很清楚。戰場上那些兵,沒有一個拿着火銃。說穿了,張獻忠就是想讓他們去送死。然後告訴史可法,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敵人太強大。
這年頭,誰會拿着自己嫡系當炮灰使。不想混了!
“父帥!城頭火器很猛,而且聽聲音連迫擊炮都有。咱們要是硬衝的話,傷亡會很大。”史德威也拿着望遠鏡,仔細觀察遠處的宣府城。
“宣府城牆很厚實,咱們的炮想要轟開缺口,得啃上好一陣子。會耗費很多炮彈!”李定國也放下望遠鏡。
史可法看了一眼李定國,這一次進攻山西。遼軍供給的彈藥已經斷絕,威力巨大的遼軍彈藥打一發少一發。現在南京禁軍的彈藥,主要由金陵兵工廠供給。
從南京運輸到前線,那是山高路遠。尤其炮彈這東西又是易燃易爆,一個弄不好整個車隊都會報銷,彈藥供給上是困難重重。李定國一句話戳到了點子上,史可法沒那麼多炮彈啃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