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好像就在腦袋頂上炸了一個雷。
厚重的城門好像風中的紙片片兒,保護城門的鑄鐵柵欄歪七扭八。黑洞洞的城門,好像是饕餮的大嘴。一聲吶喊,無數條黑影扔下蓑衣順着城門就衝了進去。
身邊有兄弟想往裡面衝,結果被順子一把薅住。他們是來炸城門的,來的時候李梟吩咐過,完成他們的任務就好。沒必要傻乎乎的衝上去拼命,天亮的時候海盜們可以在城裡搶劫三天。
海盜們是爲了金錢和信仰在作戰,你他孃的爲了個啥。
李休擔憂的看着大雨中的赤嵌城,因爲大雨所以幾乎不可能有火光。可李休還是在大雨裡面看到了火光,那是手榴彈爆炸之後產生的火光。
赤嵌城很可能被嚴重破壞,想到這裡李休開始後悔,爲毛要給那些海盜那麼多的手榴彈。自己船上的手榴彈庫存已經見底了,可大哥還是給他們每人都配了三顆。
三百個膽大包天,又有手榴彈的兇惡匪徒,衝進了赤嵌城裡面。尤其今天晚上的大雨給了他們最好的掩護,儘管紅毛鬼可能會警惕。可誰又能想得到,這種天氣裡面還會有人渡海來進攻。
好像是故意調戲李休,當天亮的時候。雨也停了下來,空氣清新得一塌糊塗,連海水特有的水腥味兒都差了很多。
太陽出來之後,李休甚至在天邊看到了一道彩虹。
帶着自己的一百多人,李休下了船。
迫擊炮手們的苦難終於來了,不是因爲炮管兒的問題。而是因爲彈藥實在沒辦法搬運,後來李休想辦法。弄了跟木棍充當扁擔,一個人扛兩枚炮彈進城。這都打了一個晚上,城裡面仍舊有喊殺聲。
更讓李休揪心的是,已經開始有零星的槍聲響起來。
鄭芝源的手下肉搏沒問題,可真要碰上有火槍的荷蘭人,那就要差點兒意思。畢竟你功夫再高,也沒辦法躲過子彈。
剛走到一半兒,就看到了跑回來的順子。
“二爺,您來得太好了。紅毛人都龜縮到了內城,現在憑藉着火銃和鄭當家抗衡。鄭當家他們沒有火銃,只能圍住也不敢進攻。”
“兄弟們,加把勁兒!”李休也扛着兩枚迫擊炮彈,在路邊站着大聲吼叫。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迫擊炮進了城。找個間房子後面,藉助院牆的掩護建立了迫擊炮陣地。
炮手爬到了房頂上,測算着射擊諸元。
“老弟,你可算是來了。沒你手裡的傢伙,兄弟們是真衝不上去。排槍打的太厲害!”鄭芝源渾身是血,手裡拎着一把沾滿了血的刀。身後跟着二三十個人,一個個全都滿身是血。血腥氣濃重的讓人不敢直視,不用想都知道外城恐怕沒多少活人了。
“鄭當家,你瞧好吧。”李休看了一眼內城並不太高大的城牆,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荷蘭兵。
估計昨天晚上倉猝之間,荷蘭人也不知道多少人進了城。沒辦法之後,都撤進了內城。
還沒等李休命令開炮,內城的城門忽然打開。一堆荷蘭兵吶喊着衝殺了出來,一排排槍就撂倒了七八個海盜。
哈爾西憤怒的看着城下的那些黃種人,他有理由憤怒。自己的一千多名士兵,居然被幾百個黃皮猴子趕進了內城。
昨天晚上事起倉猝,哈爾西根本沒弄清楚衝進來多少人。只是聽到一聲接着一聲的爆炸,慌亂中哈爾西慌忙的下達了撤退命令。
赤嵌城很大,可內城卻不大。縮小了防禦面積之後,人手顯得充足很多。況且,大多數物資都在內城。只要保住了內城,撐過兩個月沒有任何問題。
天亮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那些黃皮猴子只有幾百人。而且手裡都拿着原始的刀劍,連一杆槍都沒有。自己被這些人堵在了城裡,這是一輩子的恥辱。
被羞辱了個哈爾西立刻組織反擊,組織了三百多人的突擊隊,想一舉把外城奪過來。
前面的士兵開槍射擊,打死了七八個人之後。突擊隊好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
“啪”“啪”“啪”……!
對面忽然響起一陣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哈爾西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打得像風中落葉一樣抖動。
圍牆後面,房屋的窗戶,各種拐角。子彈從各個角度射過來,穿透士兵們的身體,奪走他們的生命。
“他們居然這樣胡亂的射擊!”哈爾西張大了嘴,如果不是自己的手下傷亡慘重。他一定會鄙視這種射擊方式!
燧發槍發射圓形彈丸,這麼遠的距離上單支火槍很難準確命中目標。所以,火槍手們會排成一排。靠着人羣密集,增加命中概率。這其實就是隊列的由來!
可眼前這些黃皮猴子,居然用單支槍進行發射。命中率還高的嚇人,這太恐怖了。他們用的是什麼槍?
不過哈爾西的震驚,很快又被巨大的爆炸聲取代了。
舉着望遠鏡,也沒看到對方的火炮在哪裡。可卻不斷的有炮彈落在內城的城牆上,幾乎每一顆炮彈的爆炸。都會把好些人掀翻到城下去!堅固的碎石四散迸射,形成了二次傷害。
只是短短的幾炮,城牆上就躺滿了哀嚎的傷員和一動不動的屍體。
這是什麼炮?怎麼看不見大炮在哪裡?
哈爾西的疑問沒人回答,對方只是將子彈和炮彈向他的士兵傾瀉。
一輪覆蓋射擊,三百突擊隊就被火光和濺射的彈片包裹了。硝煙散去的時候,那地方沒有一個站着的人。
一地支離破碎的屍體,水窪裡面的水剛剛滲進土裡,現在又被鮮血灌滿了。
人死的差不多了,火槍手們開始靠近城牆。他們躲在圍牆的後面,或者趴在房屋的屋頂。甚至是房屋的窗戶裡面,不斷向城牆上面的荷蘭士兵們射擊。這些傢伙的槍法非常準,只要荷蘭兵露頭,就會被幾顆子彈招呼。
結果就是被打得漏勺一樣的腦袋,還有在地上不斷抽出的身體。迸射的腦漿和鮮血,糊滿了青石城垛。
哈爾西躲在城樓裡面瑟瑟發抖,他總算是知道自己的部下爲什麼連一晚上都沒堅持住。昨天早上,哈爾西還因爲他們的無能而大發雷霆。現在,輪到他嚐嚐新式武器的滋味兒。
排槍不斷的打,幾個企圖關閉城門的士兵都被打成了篩子。內城的城門半開着,再也沒有人敢衝出來冒着生命危險關閉城門。
一顆迫擊炮彈不偏不倚的落了下來,堅固的城門立刻缺了半扇。這一下,想關也關不上了。
“弟兄們,上啊!李大人說了,攻破城池任咱們搶三天。進城,搶錢,搶糧,搶娘們兒。”看到城門開了,鄭芝源揮舞手裡的大刀。吼出了振奮人心的口號!
“搶錢!搶糧!搶娘們兒!殺!”海盜們身體裡最爲原始的基因被調動出來,一個個瘋子一樣舉着手裡的刀劍衝進了城門。
李休撇撇嘴,果然金錢可以燃燒人的勇氣。就好像這些海盜,爲了搶錢可以無視槍林彈雨。就算前邊的人被子彈打飛了半個腦袋,可後面的人仍舊可以無視飛濺的鮮血和腦漿,繼續舉着鋒利的刀子向前衝。
回頭看看自己的兵,還是這些兵可愛。一個個扒着牆頭,探頭探腦的尋找對面城牆上的活人。
還是大哥英明,招兵就招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經過訓練之後,這些農民對打仗這種事情已經失去了恐懼。
打仗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農民下地耕種一樣。
樸素老實的山東農民,他們認定既然拿了李家的錢,就得給李家幹活兒。就好像長工拿了地主的錢,就得給地主家種地一樣。
至於賣命這種事情,老兵一般都不喜歡幹。倒是新兵遇到危險“嗷”“嗷”叫着往上衝。
這和士兵們的富裕程度有很大關係,新兵大多窮的就剩下一條褲子了。人窮,這命就不值錢。
老兵們就富裕多了,他們不用搶劫。李梟給的軍餉,已經夠他們在家裡蓋房子買地娶媳婦。個別有追求的,還想着納個妾啥的。你不能讓農民有更高的追求,統一個吧地球,絕對不是一個農民想的事情。
錢,土地,房子,女人,還有酒和賭博,纔是他們之間永恆的話題。老實人只是老師,並不是傻!
總是聽老哥嘴裡提到一個叫阿甘的人,他說那樣的人才是好兵。不知道阿甘長什麼樣兒,但李休堅持認爲,自己的兵就是最好的兵。
鄭芝源第一個順着馬道衝上了城牆,內城的城牆沒外城寬。這就導致了正面接敵只是一兩個人的事情!
兩個正在上子彈的荷蘭兵看到鄭芝源衝上來,立刻端着刺刀衝上來。明晃晃的刺刀,對着鄭芝源的胸口就捅。
閃身躲過一柄刺刀,手裡的刀劈中另外一把刺刀。雪亮的鋼刀順着就抹了過去,那荷蘭兵一聲慘叫,半個手掌就被削了下來。
鄭芝源肩膀一撞,就把這抱着手的傢伙擠開。手裡的刀悄無聲息的順着另外一個人的肋骨捅了進去,手腕一翻一擰。一股鮮血隨着抽出的刀噴濺出來!
身後有怪叫聲,鄭芝源翻身一個大劈。身體躲過了刺過來的刺刀,手裡的刀將荷蘭兵從肩膀斜着劈到了勒下。上半身掉到地上的時候,那荷蘭兵居然還能慘叫。
事實證明,胸肌鼓鼓未必會武。渾身是毛的荷蘭人,明顯不是這些常年打家劫舍海盜的對手。近身肉搏的時候,個人的武功顯示出強大的威力。
在技巧的催生下,一個人可以不用太大的力氣,就可以殺死另外一個人。而自己可以毫髮不損!
荷蘭兵們悽慘極了,砍瓜切菜一樣的被人殺。而他們的戰績非常有限,身體雖然強壯。但缺乏技巧的支持,就只能被動挨宰了。
中華武術有一句話,那就是以巧破千斤。
哈爾西只能悲哀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人痛宰,而沒有任何辦法。手裡的短管火銃連續打了十幾發之後,就不好用了。天知道出了什麼毛病!
城裡開始出現女人悽慘的叫聲,還有孩子的哭聲。赤嵌城不但有兩千荷蘭兵駐守,而且還有上千名平民。
這些人大多是商人,還有商人的家眷。這年頭航海出門,在海上漂個一兩年非常平常。家裡的女人沒人照顧,男人都有些不放心。誰都擔心自己發財回家的時候,腦袋上綠油油的。
如果兒子再不像自己,那就是人生的大災難。
所以,好多商人出海都帶着家眷。荷蘭人沒有女人不準上船的惡習!
除了商人,赤嵌城裡面最多的就是操皮肉生意的女人。畢竟一兩千單身漢,也需要女人的慰藉。
哈爾西站在塔樓上,眼皮不住的跳動。
那些野蠻的傢伙已經衝進了內城,並且對着內城的人大砍大殺。這些人是那樣的野蠻,屠刀光顧每一個路過的人。
不管是男人,女兒,老人或者孩子。都逃不過這一刀!
不好,他們衝向了教堂。
哈爾西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他的老婆孩子。還有絕大部分荷蘭僑民,全都躲在教堂裡面。那裡只有十幾個人在駐守,絕對不會是這些匪徒的對手。
槍聲響了起來,幾個海盜前胸飈出朵朵血花。
一些穿着奇怪衣服的傢伙跑過來,隨着一聲爆炸聲。哈爾西看到自己的士兵被巨大的氣浪掀得飛起來,沙袋堆砌的工事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
該死的!這些人用的到底是什麼武器!
城牆上已經是一邊倒的屠殺,那些穿着短袖衣服和長褲子的人衝了進來。火銃對着城牆上負隅頑抗的荷蘭兵猛射!
內城的城牆都是對外不對內的,在內牆一側根本就沒有牆垛。城牆上的人一覽無餘,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這不是在打仗,這是在屠殺。
荷蘭士兵們,這會兒就像是人形的靶子。被一顆又一顆的子彈擊中,然後軟軟的倒在血泊中。
“投降吧,放棄抵抗!”哈爾西發出了這一輩子最爲痛苦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