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李梟居然敢打到西域來！”葛爾丹知道星星峽與哈密被李梟佔領，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李梟屯兵玉門關，葛爾丹還以爲李梟只是嚇唬人而已。畢竟漢人的軍隊，已經有一千多年沒有成建制的出現在西域。而且多爾袞說過，李梟的軍隊雖然厲害，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太過依賴後勤輜重！
西域地廣人稀茫茫荒漠戈壁，是阻止李梟進攻的最好手段。被蒙古人稱之爲老爺兵的李梟手下，單單是行軍就會讓他們吃不消。更不用說，這裡是西域人的主場。自從也先時代開始，準格爾蒙古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兩百年。
葛爾丹是鬱悶的！
好不容易把有繼承權的老哥熬死，好不容易把一把手老爹陰死，好不容易當上了準格爾汗國的大汗。還沒有機會施展拳腳，就來了這麼個災星。
“哈密距離伊犁有兩千五百多里路，李梟想要進攻伊犁河谷並不容易。首先他要克服的就是後勤補給問題，鐵路可以讓他迅速將士兵運送到幾百幾千裡的遠方。可問題是，西域沒有鐵路。他不可能這麼快，就把軍隊調到伊犁河谷。”多爾袞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自從幹掉了巴圖爾琿汗之後，他就是這個樣子。
而且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躲在家裡像小媳婦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多時候葛爾丹都不知道這傢伙藏在家裡忙什麼。
“嗯！那就把沿途所有的部落全都遷回到伊犁河谷，咱們也給他李梟來一個堅壁清野，只是可惜要把那些草場都留給漢人。。”葛爾丹很快明白過來多爾袞的意思，他決定撤回所有人。讓李梟進攻的路，變成徹底的無人區。連人都沒有，就看你怎麼補給。
如果你敢深入西域進攻伊犁河谷，長達兩千五百里的補給線，就是李梟的命門。只要掐斷了這條補給線，漢人軍隊來多少都不怕。
“堅壁清野只是第一步，那些失去了草場的部落，絕對會有怨言。你需要給他們找到新的草場才行！”
“那怎麼辦？如果搞堅壁清野，不讓漢人弄到補給，這些草場只能放棄。難道說，要把他們留給李梟？”葛爾丹有些瘟怒的看着多爾袞，他有些受夠了這個說話越來越陰陽怪氣的女真人。
“當然不能留給李梟，我的意思是咱們在東面損失了土地，需要在西面奪回來。我們可以向撒馬爾幹進兵，奪取撒馬爾幹之後，可以將那裡作爲國都。這樣，我距離李梟足足有五六千里的距離。李梟就算是長了翅膀，也不敢來追擊咱們。”
“跑！跑！跑！跑到什麼時候是個頭，李梟在後面追，咱們在前面跑，難道說我們還能跑到天邊去？”葛爾丹很不滿多爾袞的避戰態度。自從上次在去了一趟大明京城之後，這個女真人越來越膽小了。
“咱們跑不到天邊，也用不着跑到天邊。後撤兩千多裡地，他李梟想要吞併這些土地，沒有十幾二十年想都不要想。大明雖然人口衆多，但在李梟治下過得都還算是舒服，而且漢人大多安土重遷，肯移民來西域的並不多。
這還是樂觀的估計，我覺得沒有三十年時間，李梟都站不穩這兩千裡地的土地。用兩千裡地，換取至少二十年的時間，這筆賬划得來。”多爾袞隨手遞給了葛爾丹一杯酥油茶，葛爾丹在吐蕃生活多年，非常喜歡喝這種東西。
多爾袞給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現在他越來越喜歡喝這東西。越來越討厭那些油膩的茶湯，有時候聞到那茶湯的味道，甚至有些想吐。
“我今年二十五歲，三十年後也不過是五十五歲。到了那時候，難道我們就不用面對李梟？”
“那你現在去打，你打得過麼？”喝了一口茶，多爾袞淡淡說了一句。
一句話噎得葛爾丹頓時沒了脾氣，是啊！如果打得過，蒙古兵早就衝進漢人的土地大肆搶掠，漢人的花花世界任憑蒙古人爲所欲爲。還用待在這伊犁河谷，整天放羊？
“這一次是李梟親自帶隊，從他出道以來。不斷是面對我們女真人，還是面對漢人、蒙古人，乃至倭人、西方的英國人。他親自指揮的戰役，哪一次打敗仗了？
我們面對他，只能退卻保存實力。三十年時間，你以爲會像三天一樣過去？三十年的時間裡面，會發生無數的事情。三十年後，李梟能不能活着。或者說大明會不會內亂，有沒有幾天的國力都是兩說。
更何況！大明雖然武器犀利科技強勁，可英國人一直都沒閒着。吳三桂在大明有許多的眼線，不斷的挖掘着大明的科技。加上英國人也不傻，他們有劍橋和牛津的博士們做研究。
三十年後！局勢如何還很難說！
咱們用兩千五百里的土地，換取了三十年時間。三十年後，或許是英國人說了算也未可知。既然現在打不過，以拖待變就是最好的選擇。”多爾袞吹了一口茶葉沫子，江南出產的茶葉運送到西域要經過千山萬水，茶總沒有在大明喝的那麼好。
還他孃的貴！
聽了多爾袞的話，葛爾丹沉默不語。過了很久，葛爾丹無奈的嘆了口氣，離開了多爾袞的府邸。
準格爾人沒有向東，迎戰入侵的漢人。他們向西而去，準備攻打中亞重鎮，撒馬爾幹。
許多年前，這裡是帖木兒帝國的首都。再早的時候，這裡是花剌子模帝國的都城。成吉思汗攻克這裡的時候，曾經進行過一次滅絕人性的屠殺。使這座中亞明珠，一下子暗淡了三百年。直到今天，這裡也沒有恢復當年花剌子模帝國的繁榮。
近百十年來，這裡的主人換得很頻繁。如今的主人，正是巴圖爾琿汗的孫子僧格長子策妄阿拉布坦。八個月前，他用計擊敗了土扈特部羅布藏丹津，成功奪取了撒馬爾幹。
僅僅八個月，屁股還沒坐熱乎。他親愛的叔叔，葛爾丹就帶着全部軍隊，跟着來到了撒馬爾幹。
“該死的！他害死了我阿爹，又害死了爺爺。現在又要趕盡殺絕！”阿拉布坦聽到葛爾丹親率大軍前來的消息，氣得咬牙切齒卻沒有辦法。連番惡戰，阿拉布坦的手下疲憊不堪而且戰損驚人。土扈特部也是嫡系蒙古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我聽說，最近漢人的軍隊出玉門關了。葛爾丹不但丟掉了星星峽，甚至連哈密也丟掉了。從哈密到伊犁河谷，除了距離之外葛爾丹再無屏障。我想，葛爾丹只是想離明軍儘量遠一些。
兩千五百多裡的路程，明軍光憑兩條腿走，也得走一個多月。更別說，漢人軍隊一向重視後勤輜重。我看，葛爾丹已經做好了放棄伊犁河谷的打算，準備搶我們的撒馬爾幹做他的落腳點。”阿拉布坦下首，一個穿着蒙古袍子的大漢甕聲甕氣的說道。
“丹朱！你說的都是真的？”阿拉布坦立刻變了臉色，如果是這樣的話，葛爾丹肯定會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放棄撒馬爾幹。
可放棄了撒馬爾幹又能去哪裡？繼續向西，那就是羅剎人的地盤。聽說土扈特人在羅剎人的治下，過得並不如意。投奔波斯人？路程非常遠，到了那裡肯定還是寄人籬下。
那……投奔印度的英國人？阿拉布坦立刻否定了這一想法，葛爾丹和吳三桂關係莫逆，他真去了印度，被吳三桂捆起來送給葛爾丹的可能性非常大。
“真的！一個東方來的商隊告訴我們的，那個商隊的首領是個蒙古人，以前我們認識，還算靠得住。”丹朱拍着胸脯保證。
阿拉布坦知道，丹朱這人雖然看着粗豪，可做起事情來還算是心細。他打聽來的消息，應該是不假。
“那就糟了，葛爾丹的人爲了躲避漢人，一定會和咱們不死不休。他一定會猛攻撒馬爾幹！如果他們動用重型火箭炮，又或者是英國人給了他們別的武器，咱們根本不是對手。”另外一名頭領惶恐的說道。
長期作戰得不到補充，阿拉布坦手下的武器彈藥，已經非常吃緊。
問題是，這些東西還沒地方補充。阿拉布坦麾下好多騎兵，不得不重新把弓箭掛在了馬背上。
如果以現在的狀態迎戰葛爾丹，結果基本上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大汗！我覺得，我們應該向東走。去投奔大明！”下面的人還在爭吵，丹朱忽然間冒出這麼一句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看瘋子一樣的看着丹朱。
“你說什麼？”阿拉布坦陰沉的臉，幾乎要擰出水來。如果丹朱不是跟隨他多年，現在已經被人拖出去亂刃分屍。
“丹朱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漢人最記仇！咱們殺了那麼多漢人，去漢人的地方還不被他們把腦袋剁下來當球踢。”
“丹朱！你是不是收了漢人的好處。”
“丹朱，你是想害死我們和大汗嗎？”
“你他孃的就是個叛徒。”
“殺了他！”
“對！宰了他。”
“……”
一連串質問在大帳裡面響起，聲音大得幾乎把帳篷掀起來。
“住嘴！”誰也沒有想到，丹朱居然大喝一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這時候站出來大喊的居然是丹朱。這還了得，出言蠱惑軍心還這麼猖狂，手快的已經抽出了刀子，準備砍了這個胡亂出主意的奸細。
“讓他說！”端坐在王座上的阿拉布坦，忽然出手阻止了那些傢伙，兩隻眼睛鷹隼一樣的看着丹朱。
“大汗！我丹朱不怕死，這您是知道的。我也絕對不會背叛您，這您也是知道的。當初就是我，將巴圖爾琿汗死亡的真相，和葛爾丹準備對您動手的消息告訴您的。如果我有心背叛，那個時候我就背叛了，不會等到今天。
今天我說去投奔漢人，絕對不會是讓大汗和您去送死。是因爲我們實在沒有路可走了！
向西北走是羅剎人的地盤，聽聽那些逃回來的土扈特人說的吧，他們是怎麼被羅剎人壓榨。再向西走是波斯人的地盤，他們比羅剎人強不了多少。而且漢人一旦繼續進攻，葛爾丹會尾隨我們進入波斯，到時候我們還是站不住腳。
向南走是印度人的地盤，吳三桂和葛爾丹關係莫逆，他一定不會收留我們，而且很有可能把您抓起來送給葛爾丹。
除了向東方，我們無路可走！況且格日圖大汗是黃金家族直系後裔，作爲蒙古人我們歸附到他的麾下，這並不丟人。”
“你說，我們向東走不是去投奔漢人。而是去投奔格日圖？可格日圖非常虛弱，當年我們跟喀爾喀蒙古作戰的時候，他們是那樣的不堪一擊。”聽說是去投奔蒙古人，阿拉布坦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畢竟，投奔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黃金家族的正牌後裔。對於蒙古人來說，這並不損傷面子。
“對！我們去投奔格日圖大汗，正是因爲他的手下不夠強橫，我們纔要投奔過去。如果他手下都是驕兵悍將，那還要我們幹什麼。
在格日圖大漢羽翼下蟄伏起來，咱們也有機會休養生息。不然這麼打下去，恐怕到最後，咱們只能是全軍覆滅。”
帳篷裡面沒人說話，他們都知道丹朱說得是真的。如果這樣打下去，沒有機會好好休養生息幾年，遲早大家都得被打死。
“是不是已經有格日圖大汗的人和你接觸過？”過了好一會兒，阿拉布坦才盯着丹朱問道。
“不瞞大漢，我說的那個商隊首領，就是格日圖大汗手下的管事。他向我保證過，只要您願意歸附在格日圖大漢麾下，格日圖大漢可以保證咱們所有人的安全。”
“胡扯！漢人最記仇，蒙古人殺了那麼多漢人，蘭州……！”
“蘭州的事情是葛爾丹干的。”丹朱站起身來，老虎一樣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