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鳳簫並無多少食慾,隨意挑了兩口飯便放下碗筷,問道:“皇上,究竟什麼事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讓她實在不願與他多待一會兒。
看了看滿桌几乎未動的菜色,上官錦承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怎麼,不合愛妃的胃口?改明兒給你換個廚子。”
於鳳簫擡眼瞧向他,僅僅搖了搖頭。
“身子不舒服?要不喚太醫來瞧瞧。”
於鳳簫依舊搖了搖頭,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見此狀況,上官錦承頗爲疑惑的走近她,更加擔心的問了起來:“這是怎麼了?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看他湊過來,於鳳簫突然將身子轉了個方向,背對着他,以示抗議。上官錦承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呆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待他稍稍緩過神,瞥見於鳳簫還是保持着老樣子,嘴裡不由喃喃道:“你瘋了......難道不明白這是犯上嗎?”雖然對於眼前的狀況仍然有些茫然,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還是相當的順口。
聞言,於鳳簫的情緒突然崩裂開一道大口子,連日來積聚在心底的壓抑瞬間爆發了出來:“皇上,如果想砍臣妾的腦袋,拿去便是!”
上官錦承未想到眼前的女子會有此激烈的反應,難得一回失態的張大了嘴,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呆望向於鳳簫。
於鳳簫卻是越想越委屈,不禁掉起了眼淚。
終於,上官錦承再度聚攏了神思,不帶任何惱意的走到於鳳簫面前,伸手捧起她的臉,指尖溫柔的滑過其面頰,擦拭去她眼裡不斷落下的淚珠。
漸漸的,於鳳簫的情緒平復下不少,回想起剛纔的一幕,頗爲膽顫的看向上官錦承。豈料,上官錦承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打量一遍後,竟然開懷大笑了起來。
這般大的動靜也招來了外頭的宮人,一羣宮女太監站在門口怔怔的看着裡頭的情形——滿室的狼藉的不說,平日裡高高在上威嚴有加的皇帝主子與一向都是溫婉有禮的錦嬪娘娘,兩個人大眼瞪着小眼,場面甚爲滑稽。
呆愣片刻,她忍不住悶聲對着上官錦承說道:“皇上,門口站了不少下人!”上官錦承方纔意識到事情不妙,急忙回過頭去。
常言道,皇帝變臉如翻書,只見其轉眼之間已是渾身的寒意,那萬人之上的氣勢驟然彰顯。
“該死的狗奴才,反了不成,都給朕滾!”一聲厲喝後,所有的人臉色鉅變,哆哆嗦嗦的把門帶上後,便再沒了一絲動靜。
凌霄殿裡,又只剩下於鳳簫和上官錦承兩人,相視着,沉默着。
過了好一會兒,上官錦承清清嗓子,嘆道:“於鳳簫,以後有什麼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兒,在朕的面前就不要藏着掖着,看你如此難受,朕的心裡又何嘗好過呢。”聽到此般動情的話語,於鳳簫的淚再度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上官錦承一臉心疼的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摟入自己的懷中。
“皇上,臣妾要的,您給不起,也不願給!”於鳳簫順從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慼慼然的輕言道。
“你從不問朕要,怎麼知道朕就給不起,就不願給了呢?”上官錦承滿眼帶笑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朕最惱的便是你心裡明明難受得緊,卻強忍着不願向朕開口。”
見於鳳簫低着頭不說話,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將之貼於自己一側的臉頰,促狹道:“愛妃,朕可以認爲你一直都是在吃醋嗎?”於鳳簫的臉騰地一下火紅一片,她掙扎着試圖從他懷中逃脫,他卻使了一點小小的力道把她抱得更緊。
“皇上究竟找臣妾商量什麼事兒?”在發現一切終究是徒勞之後,她只得繳械投降,然後又經不住貪戀起他懷中的溫暖,將自己陷得更深。不過因爲面子上有些說不過去,於是趕緊的轉移了話題。
“第一件事兒——朕想讓你搬進鳳儀宮。”聽聞,於鳳簫並未吭聲,對她來說,後宮的每一處殿宇都大同小異,住哪兒無所謂。
“第二件事兒......這陣子,朕總在想,是不是該立一位皇后了......”上官錦承萬分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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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際微泛紅光,太陽卻還躲在雲層裡羞於露面,空氣是前所未有的涼薄。
於鳳簫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迅速登上輿車——按着今個兒剛接到的聖旨,她正式搬去了鳳儀宮。
輿車趕到鳳儀宮時,遠遠便看到兩位宮裝麗人攜着數名宮婢太監立於兩旁迎接。隨行的管事太監介紹,左邊那位瘦高個的是許佳齡許美人,右邊那位嬌小玲瓏的則是蔣姒容蔣才人。
於鳳簫暗自感嘆着,果然這後宮裡走到哪兒都躲不開上官錦承的那些妃子。與此同時,她也鬆了一口氣,鳳儀宮的人員並不複雜,她不用應付過於複雜的人際關係。這一切的安排究竟是上官錦承的殘忍呢,還是他對自己的仁慈,她想不明白,而且亦已經失去了想明白的資格。
下了輿,走到兩位宮妃面前扶起她們,從身後玲瓏的手中接過兩件小物件——一支赤金點翠掛珠釵,一塊牡丹爭豔白玉掛配分別贈予兩人作爲見面禮。
由於長期被冷落在這鳳儀宮,許佳齡和蔣姒容見於鳳簫送她們東西,而且還是如此的精緻貴重,都有些不知所措,久久不敢伸手去拿。
還是一旁的玲瓏,走上前對着兩人福了福身,道:“我們娘娘說了,大夥兒本都是姐妹,這會子住一道了,以後還得相互照應着,許美人、蔣才人你們就莫要客氣,收下吧。”
聽了這樣一番話,兩名宮妃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下跪謝恩。
正在這時,只見張德勝領着一班宮人來到她們的面前,對着於鳳簫躬身說道:“娘娘,聖旨到。”一衆人聽聞後,紛紛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即日起,封於氏錦貴嬪爲錦妃,奉正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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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鳳簫打量着自己的新住處——鳳儀宮的菡芳苑。這裡倒是個清雅之地,聽宮人們說,即便到了冬日,苑中因爲種植着松柏的關係亦會是綠意盎然。
於是,她的視線順着那些傲然挺立的大樹一一遊歷過去,每一株樹木似乎都感應到了她的注視,極力的向着這位新主人展示起自身強悍的生命力。最讓於鳳簫欣喜的是,其中幾株樹下點綴着數塊山石,使整個宮苑少了些脂粉氣,多了幾分閒雲野鶴般的灑脫。目光再隨着山石起伏,只見前方一溜圈精緻典雅的廊道串起各處寢殿,在朝陽的照耀下,屋頂的琉璃瓦閃着金色的光芒,彷彿一串名貴莊重的項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而她所處的菡芳苑正是這串項鍊上的吊墜,處於正中最高的太湖石堆積成的假山基座上。
收回視線回到殿中——菡芳苑的正殿看得出也是被重新裝飾過的,偌大的殿宇裡頭各種物件都齊備得很,尤其正中竟然還擺放着一張整根紫檀鏤雕出來的鳳椅,鳳椅上鋪設着大紅色靠背,以及同色系的引枕,一片紅色之上金線繡制的鳳舞九天圖案格外引人注目。
於鳳簫望了半晌,不禁皺眉猜測起這宮殿以前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思索了好一會兒,再仔細瞧向前頭的“寶座”,又覺得這東西的外觀看來還新得很,難不成是因爲她纔剛被搬進來的?!
想到這裡,不禁憶起前幾日上官錦承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立後言論,於鳳簫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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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後,許美人和蔣才人又來問安,實在沒什麼事兒,於鳳簫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們閒話着家常。
這時外頭來了通報,皇帝駕到。
見兩位宮妃滿臉的欣喜,於鳳簫的心中不由感慨萬千:這宮裡的女人就連請個安閒聊幾句都帶有如此明顯的目的,真不知是可憎,還是可憐,亦或者是可悲。
上官錦承進來看到一室的女人,倒是稀鬆平常見慣不慣,打了聲招呼後,便也加入到閒聊的隊伍裡,本來漸趨冷清的場面,因爲他的到來,馬上又熱絡了起來,兩位宮妃無所不用其極的爭相取悅着他,竟也逗得其笑聲不止。
於鳳簫越發的沉默,幹愣在一邊神情異常冷漠。終於在又一次的大笑聲後,她倏地起身,留下身後錯愕的三個人,進了右側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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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牀上,於鳳簫盯着牆上的一幅字畫胡思亂想,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自從那日與上官錦承發了一通小脾氣後,就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卻又對自己日益失控的行爲無可奈何。
實在是鬱悶之極,於鳳簫將被子一拉,整個人便蒙在裡頭,不願再對近況多作思考。
良久後,被子被一把拉下,上官錦承的臉便出現在了她的上方,於鳳簫賭氣似的將臉一撇:“皇上不是聊天聊得正歡暢嗎?”
上官錦承嬉笑着一張臉,嘴裡吐出更讓她難堪的話:“愛妃又吃醋了?”
“誰吃醋了!”於鳳簫羞得滿面紅暈,想都未想就將身邊的引枕砸向了他。
上官錦承躲開後,故意大聲道:“愛妃,又開始撒潑了?這樣可不好,待會兒再被那些狗奴才瞧見了......”
於鳳簫越聽越氣,還未等他說完便騰地躍起,扯過牀上的被子就往其身上罩去。上官錦承見狀,急忙閃開,只是於鳳簫並不願就此善罷甘休,二人便在一撲一躲之間嬉鬧了起來。
好一陣子,兩個人終於氣喘吁吁的再也鬧不動了,於是雙雙倒向牀上休憩。於鳳簫已然累得閉上了眼睛,上官錦承的一雙眸子卻是熠熠生輝。
他撐起半邊身子,笑問道:“喜歡這兒嗎?”
於鳳簫輕輕的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對於這個菡芳苑她是喜歡的,但卻不喜歡這宮苑裡頭同住的兩名女子,當然她同樣不喜歡後宮裡的其他宮妃,甚至是雲初。
忽然只覺得半邊臉頰上一陣溼熱,睜開眼,原是上官錦承的脣貼着,於鳳簫的臉再度燒了起來,緋紅一片。
“朕知道你心裡頭的顧慮,但朕在很多時候亦是身不由己。”
聞言,於鳳簫不由的一愣,然後眼眶禁不住有些發熱——他是皇上啊,卻因爲自己的醋意而在解釋。
見眼前的女子依舊是一言不發,眸中卻泛起了淚光,上官錦承無奈的嘆道:“你怎麼又掉眼淚了......”
嘆息間,一個翻身將於鳳簫困在自己身下,細細密密的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