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醒來
“媽媽!媽媽!”她不停地喊,可是聲音哽在喉裡,發不出一絲一毫。踏在地板上的雙足,冷得毫無知覺,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不停地流,彷彿怎麼流也流不盡,直到……
一個帶着溫熱的柔軟觸感輕輕地落下來,落在她被淚水沾得溼冷的臉頰上。像是初春的陽光斑駁印在依稀的楊柳之間,溫暖一點點地疊加起來,慢慢暈成一片氤氳的流煙。
“小鶴,小鶴……”熟悉的聲音一遍遍地耳邊迴響,帶着撫平傷痛的溫柔,一聲聲潤入她似夢非夢的心裡,漸漸地止住她無盡的悲傷……
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安靜的空氣裡,有暗暗浮動的花香。
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醫院,已經有人猛地撲到牀頭來:“小鶴!你醒了!”
她輕輕轉過頭,只見那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眸裡亮起驚喜的光芒,一瞬間,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裡又*辣起來。
安聿鴻的臉色疲倦而憔悴,一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剛纔驚喜的光芒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張與驚惶。
“怎麼了?是頭疼?還是哪裡不舒服?”他一疊聲地問,隨即轉頭向外面大喊,“快來人!醫生!醫……”
他的話哽在喉中,景鶴突然不顧一切地掙起來,一把摟住了他脖子,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安聿鴻只覺得一顆心被這哭聲揪得生疼,只能反手將她按在胸口。淚水很快溼透了他的襯衣,滾燙地炙在他的肌膚上,更讓他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一聲門響,醫生和護士同時衝進來,看見二人緊緊相擁,不由一愣,隨後有點尷尬地站住了,進退不能。
安聿鴻這才輕輕拍了拍景鶴,柔聲道:“好了,我在這兒,沒事了!先讓醫生幫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景鶴慢慢地止住抽泣,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醫生乘機上前,大致地檢查了一遍,說道:“二位放心,景小姐原本傷得不重,現在既然醒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再靜養兩天就能徹底恢復。”
安聿鴻這才真正放心,向他點頭致謝。醫護人員識趣地退出去。
“小鶴,都怪我回來晚了!”安聿鴻握緊了她的手,輕柔地撫摸着上面的一塊淤青,像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景鶴已經平靜下來,躺在牀上,搖搖頭,低低地問:“歐大哥怎麼樣了?”
“他……”安聿鴻與她視線一觸即離,“他傷得比較嚴重,還在重症監護室。”又急急地道,“但是,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你放心!”
“他都是爲了保護我……”景鶴輕輕地道,聲音又哽咽了。
安聿鴻閉了閉眼,托起她的手,放在額頭上,濃黑的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處,聲音裡透出無限悔恨與痛苦:“對不起,小鶴!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她轉動手腕,撫上了他的臉,青色的鬍渣密密地扎痛了她的掌心:“別這樣,這只是意外,誰也料不到的。”
“這不是意外!這是謀殺!”安聿鴻霍然睜眼,怒意與殺氣一閃而過,“若不是我早在暗中安排了另外的人手,你和歐潮早就死在荒地裡了!”
景鶴怔住,隨即無力地放下手,輕輕一嘆,再無話說。
安聿鴻卻悔痛交加地繼續道:“可是,歸根到底還是我的錯!我太過自信太過疏忽……當我從法國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模樣,我就後悔了!當時我想,如果,如果你不能醒來……”他打了個冷戰,臉色蒼白如鬼,驀然又捉住她的手,喃喃地道,“我就是贏了他,又還有什麼意義?!”
他眼神中*裸的痛苦如此真實,彷彿她身上承受的傷痕,每一道都更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景鶴怔怔凝視了他半晌,心裡像是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在融融地化開。她伸長手臂,繞過他後頸,輕輕地把他的身子拉得俯下來,然後,溫柔地吻住他冰冷的脣。
她的舌輕柔無比,帶着點點溫熱,在他的脣上若有若無地來回掃過。安聿鴻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隨即閉上眼,深深吻了下去。
許久,他終於戀戀不捨地放開她,向她雙眼凝視片刻,堅定地道:“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景鶴搖頭:“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還不能確定。你不要衝動。”
安聿鴻冷笑:“不能確定嗎?就算他曾經答應我不對你下手,但也不能排除他是默許別人下的手!”他眼裡又流露出憐惜,“之前遇到那麼多事,爲什麼卻連一個字也不肯向我透露?小鶴,你怎麼這麼傻?!”
景鶴立刻明白他已經知道她之前所遭遇的種種意外了,抿了抿脣,扯住他衣角:“即使……即使真是董事長所爲,你也不該和他正面衝突。”
“小鶴!”安聿鴻不悅道,“難道你還要我假惺惺地繼續和他演什麼父慈子孝?!我原以爲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可是,你卻還是受傷了!不行!要解決,就得從根本上解決!否則……”他將頭偏向一邊,像是極力控制情緒,半晌才艱難地道,“否則我寧可你遠遠走開!”
“要我走開麼?”景鶴淺淺泛起一個淡然的微笑,“現在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你……”他怔住。
她坐起來,用力環住他,像安撫孩子一般摸着他的頭髮,低柔地道:“那好,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但是,至少答應我別衝動,一定要調查清楚再說。”
安聿鴻咬着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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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安聿鴻離開,景鶴脣邊的淺笑消失不見,靜靜坐了片刻,掀被而起。下牀時還有點頭暈,一會兒就適應過來,自己動了動手腳,已經完全無恙。
她在房裡來回踱了幾步,默默細想這次的意外。
這次不同與往,對方是真心想要她的命,而不僅僅限於警告與恫嚇。但會是誰呢?說起來,安迪、溫初柔、程嘯,都有可能。按理說,安迪和溫初柔應該不會這樣挑明和安聿鴻對着幹,明目張膽要除掉她的,倒是程嘯的可能性多一點。
但話又說回來,那輛車子,一定是被人提前做過手腳。這本是安聿鴻的專車,如果不是自己人,又有誰能夠輕易靠近?這樣推斷,又倒是安迪的嫌疑更大。不過,正如安聿鴻所說,也不排除安迪默許溫初柔下的手。
正凝神思索之時,突然門外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我是來爲景小鶴打針的,請二位大哥幫忙開個門。”
景鶴蹙了蹙眉,飛快地跳上牀,還來不及躺下,門已經被人推開。一個被口罩包住了大半張臉的護士小姐走進來,手上端着治療用的托盤,盈盈走到牀邊放下,溫柔無比地嬌聲道:“景小姐,今天是不是好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