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幸下班才從樓裡出來，一眼就看見站在廣場上的顧莘。她吃了一驚，自從婚禮之後，她就沒有見過佟慕妍，自然也沒有見過顧莘。
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她覺得那深藍大衣下的顧莘似乎清瘦了很多。
許小幸猶豫了下，還是走到顧莘面前，開口問：“顧先生是來找我們陸總嗎？”
顧莘皺眉看了眼m.z科技，低聲問：“他已經下班走了？”
許小幸遲疑了下，才說：“沒有，陸總去東陵百貨了，今天是季度總結的日子。”
東陵百貨……佟慕妍把東陵百貨交給陸衍了嗎？
顧莘心裡有些慌，如果佟慕妍真的和陸衍在一起了，那該怎麼辦？
許小幸見他不說話，又說：“不過陸總應該還會回來，他的電腦開着，公文包也還在。”
顧莘終於說了聲“謝謝”，許小幸原本想再問問佟慕妍的事，但想一想，還是算了。
夏商周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顧總，這裡風大，去車上等吧。”
顧莘點了點頭，車門一關，夏商周開了暖氣，片刻後回頭，見顧莘靠着椅背睡了。昏暗光線下，夏商周卻覺得顧莘這次回來很不一樣了。
顧莘和鬱芷言去馬爾代夫度假，連過年也沒有回來，每次和老爺子通話都是寥寥數語，現在回來了，卻交代先不告訴家裡人，而且鬱芷言居然沒有跟着回來。
鬱芷言那樣的女人，手中握着老爺子的把柄，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了。
夏商周總覺得這中間有什麼不對勁。
夏商周悄悄幫顧莘把座椅調平的時候，看見顧莘穿得很多，夏商周記得他從機場上接到他的時候，他的臉色都一直沒有好過，病了？穿得不夠暖？
夏商周幾乎本能伸手想要檢查顧莘的衣服，卻在那一個瞬間，他猛的皺了眉。
不對，馬爾代夫回來的人，怎麼會穿得這麼多？
出機場的時候在洗手間換的嗎？
夏商周一愣，隨即連忙下車，拿出了顧莘放在後備箱的行李箱，打開，冬衣，滿滿一箱子的冬衣！
他根本沒有去馬爾代夫！
爲什麼？
夏商周的腦子一下子感覺不夠用了，這時，他看見箱子底下壓着一個牛皮袋子，厚厚的，似乎放了很多東西。他伸手打算拿出來看，一聲“夏秘書”傳來，他本能回頭，見陸衍站在他面前，一臉疑惑看着。
此刻的夏商周蹲在地上，面前是打開的一箱子衣服，大有一種當街擺攤的氣勢。
這場景，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可笑。
陸衍遲疑了下，走上前來：“夏秘書這是……”
夏商周利落收起了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裡，他重新站直了身體，從容說：“陸總，我們顧總在等您。”
陸衍看着夏商周轉身去了車上，他卻驚訝了，顧莘回來了？隨即，他又皺眉，顧莘還回來幹什麼？
顧莘從夢中被夏商周叫醒，他聽說陸衍回來了，忙推開車門下來。
陸衍睨他一眼，根本不想和他說話，邁開步伐就朝大樓走去。
“陸衍！”顧莘追上去攔在他面前，脫口就問，“慕妍在哪裡？慕妍去哪裡了？”
陸衍瞬間就想起那次在醫院，顧莘掛簡靈電話的場景，此刻聽顧莘心急火燎地問佟慕妍的消息，他差點沒忍住就想要揍他。不過，看見顧莘憔悴的臉色，還有想起趙琴如的話，陸衍終是忍住了。
“慕妍到底在哪裡？”顧莘又急切地問了一句。
陸衍淡漠說：“當初你在機場拋下她離開時你就該明白這一切都結束了，顧莘你給我聽好，別說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
他推開顧莘往前走去。
顧莘依舊追上去，攔在門口說：“她既然肯把百貨公司交給你，你就一定知道她在哪裡！慕妍她走的時候懷孕了，她懷了我的孩子！”
陸衍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握緊拳頭冷笑說：“孩子？你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長了吧？你的孩子，從你在機場拋下她的那天就沒有了！你想要鬱芷言，就好好娶你的鬱芷言，別再糾纏慕妍！”陸衍頓了頓，伸手在顧莘胸口點了點，“你在機場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陸衍說完，用力一把推開顧莘走進大樓。
顧莘被迫往後退了幾步，脊背撞在冷硬的牆壁上，他直接愣在了當場。
孩子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慕妍……慕妍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所以她纔要徹底離開桐城，所以纔要斷了所有聯繫嗎？
他走的那一天，他在機場拋下她的那一天……
那個場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裡，忘不掉，揮之不去。
那個時候，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再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可是轉身之後他不敢回頭了。
怕一回頭自己就捨不得走，怕把佟慕妍也拖進徐佳人受過的痛苦裡。
他好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回頭！
哪怕一眼，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的慕妍，他們的孩子……
…………
夏商周打完電話回頭就看見顧莘有些站立不住，他忙收起了手機衝過去扶住他：“顧總，您怎麼了？”
此刻，顧莘滿腦子全是陸衍的話，他在機場做過什麼，他當然清楚！
心臟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
夏商周感覺出了他的異常，忙伸手撐住了顧莘的身體，一低頭就看見顧莘捂着胸口，艱難調整着呼吸。
之前夏商周因爲懷疑顧莘不是從馬爾代夫來而打電話去機場，確認了他接機的時間段到達的航班來自美國，他之前還不明白他去美國幹什麼，此刻見顧莘下意識的動作，還有他的臉色，夏商周的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老爺子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所以這段時間顧莘根本不是去度假，他是偷偷去美國治病的！
想着顧莘離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託付了徐佳人和集團，託付了老爺子……莫不是那時候顧莘在交代遺言嗎？此刻夏商周回想起來，細思極恐。他更是無法想象，這段時間在美國的顧莘，身邊沒有一個親人，他又是怎麼撐下來的。
扶顧莘上了車，夏商周果然從他身上搜出了藥。喂他吃下，片刻，才見顧莘終於緩過勁來，夏商周總算鬆了口氣。
他替顧莘解開了襯衫第一顆釦子，還是忍不住問：“好些了嗎？”
顧莘一言不發坐了片刻，吃力地站起來打算下車。
夏商周見他捂着胸口的手並沒有鬆，此刻見他要下車，忙攔住說：“現在哪裡也不能去，我送您去醫院！”
顧莘滿腦子都是佟慕妍失去孩子的事，此刻聽夏商周說去醫院，他終於回過神來了。夏商周把他推着坐下，發動了車子。
其實夏商周扶他上車後，什麼都沒有問就直接從他身上找出藥時，顧莘明白他已經猜到了。回國時顧莘就沒打算瞞夏商周，知道也瞞不住。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他終是緩緩吐了口氣，閉了眼睛，無力說：“回長樂路，讓樑院長來，不要驚動我爸。”
…………
樑院長很快來了，夏商周終於知道箱子底下那個牛皮袋子裡裝的是顧莘在美國的病歷。
樑院長看完後，嚴肅說：“我馬上組織人員開會，你哥哥們的病歷我會親自做交叉對比，哦，你把你美國主治醫生的電話給我，我親自和他溝通。”頓了下，樑院長向顧莘小時候一樣叫他，“顧莘，我可以暫時幫你瞞着董事長，但這段時間你必須聽我的話，不能去集團上班，臥牀靜養。”
顧莘點頭：“喬治的電話就在檔案袋裡，樑院長，我的病不建檔。”
樑院長遲疑了下，終於點了頭。
夏商周把他送到門口，忍不住問：“多嚴重？”
樑院長低頭看了眼病歷，拍拍夏商周的肩膀說：“放心，顧莘年輕，而且發病初期，可以控制住的，一定要讓他好好休息，別讓他再受刺激。”
夏商周終於長長鬆了口氣，樑院長是業界權威，他能這麼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顧莘的家裡因爲長時間不住人，此刻全部佈滿着灰塵，之前樑院長來時，夏商周只好先打開門窗通風，又胡亂收拾了沙發出來。
顧莘沒倒時差，又因爲身體原因，此刻已經倒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了。
不過這屋子不收拾是沒法住人了，夏商周打電話叫了鐘點工來收拾，滿屋子灰塵飄揚，他捂住口鼻咳嗽了兩聲，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
連鐘點工也說：“夏先生，這收拾乾淨起碼好幾小時吶，這位先生睡在這不行啊。”
夏商周想起隔壁用各種套子包起來的房間，忙從顧莘身上找了鑰匙去開門，牀套拿掉後，上面很乾淨，他打開衣櫃，見裡面的被子用真空袋子整齊裝好，夏商周鬆了口氣。
鋪好牀，他折回去，顧莘睡沉了，他沒叫醒他，把顧莘背到了隔壁佟慕妍的牀上。
夏商周轉身拉開了窗簾，外面，天色漸暗。
…………
簡靈到佟慕妍公司樓下的時候，正值大家下班的時候。
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哥從樓裡出來，看見她就熱情地打招呼，簡靈目送着帥哥離開，內心很是遺憾。要是擱在以前，她早下手了！
“簡靈！”佟慕妍揮手從裡面跑出來。
簡靈忙訓斥說：“你慢點兒，跑什麼？”
佟慕妍激動從包裡拿出一張報告單給她：“快看！”
“這什麼？”簡靈拿着單子看了看，茫然看着佟慕妍。
佟慕妍指了指，高興說：“b超單子啊！看見沒，這裡，這裡，兩個孕囊！”
“然後？”簡靈還是一臉茫然。
“雙胞胎啊！醫生說是雙胞胎！”佟慕妍激動極了，她早想打電話告訴簡靈，奈何下午一直在開會，所以剛纔一看到她就等不及要跑出來了。
簡靈的眼睛撐大，一把奪下單子，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看了好幾遍，突然大叫一聲，抱住了佟慕妍，笑着說：“你可真是我的好閨蜜呀！兩個球的冰激凌要分我一個，買對耳釘都捨得送我一個，現在孩子都要多給我生一個！”
佟慕妍笑噴了：“美的你！”
簡靈鬆了手，將手掌貼在她的肚子上：“我就說呢，你最近怎麼體重飆升呢，我還以爲你最近吃多了！”
佟慕妍拍掉她的手，嗔怒說：“別亂摸，給錢了嗎？”
“你不會這麼小氣吧！我就摸就摸！”簡靈伸手過去。
二人嬉笑一番，佟慕妍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沒想到是陸衍。出國後雖然陸衍時常會打電話來，詢問工作，關心她的生活，但是現在這樣的時間打來，還是第一次。
因爲時差的關係，國內已經快午夜了吧。
佟慕妍遲疑了下，終於接了起來：“喂？”
那邊安靜了幾秒鐘，這才聽陸衍說：“顧莘回來了，他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