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將她手中的那杯酒奪了過去,修長的手指捏着杯託晃了兩下,然後將棕紅色的液體倒在了冷餐檯一角的紙簍裡。
“還喝酒,忘了自己上次喝多都幹什麼了嗎?”他像一個嗔怪老師判錯了作業的學生,乖覺又不失立場的表達情緒。
“你好綦總,我叫施然,終於見到您了。”
施然將空杯子放回桌上,先是拿紙巾擦了擦沾了酒漬的手指,然後才收起紙巾,禮貌的彎身,扶住袖口,伸出了右手。
“呃……”綦同忍笑看向滿臉菜色的舒遙:“這位就是你的那位……小朋友……”
他也伸出了手禮貌的回握。只是在兩個人指尖剛剛觸碰的剎那,施然就不着邊際的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綦同眼光微動,神色卻依然如常,只是瞭然的勾着嘴角。
“她是這麼介紹我的嗎?”這話聽上去是對綦同說的,但施然的目光卻目不轉睛的盯着舒遙。
“……小朋友?好單純的稱呼。”
施然說完單純兩個字,舒遙就覺得自己耳朵開始發燒。
“比我小的朋友……嗯,對,你比我小多少來着?……三歲?”她有點亂了:“……五歲……”
“四歲!”施然打斷她:“你怎麼又記混了,我是已經成年五年了,超過法定結婚年齡3年。”
舒遙徹底被他的話說蒙了,誰關心你成年與否,是不是超過法定婚齡,你說這個幹什麼?就好像誰擺着手指頭跟你算過一樣。
但似乎綦同很買他的賬,他忍俊不禁,點頭回道:“她數學最差了,但凡和數字或者時間有關,不管自己算過多少回,也總是記不完全。”
施然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確實,不然也不會每次都要問我到底幾點能回家,我明明每次都告訴她的,可她每次還要再問。”他一邊認真的點頭表示贊同,一邊又說道:“我都進門了,還會氣我回家的時間和告訴她的不一樣。”他說到這兀自又笑了起來,抿嘴回頭對她寵溺一笑:“有點可愛。”
舒遙在心裡打了一萬個問好,瞪着一雙好看的眼睛說不出一個字來。
難道施然得了妄想症嗎?自己什麼時候問過他幾點回家,什麼時候抱怨過他回家的時間和告訴自己的不一樣?他幾點回家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說的好像兩個人正在同居一樣!
同居?!呃~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在綦同面前暴露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然後呢……然後想利用和自己的關係在綦同那獲得資源?嗯!一定是這樣了,好你個綠茶心機小白蓮,難怪你在舞臺上比心諂媚,大獻殷勤,原來是在這等着自己呢!
舒遙想到這不禁怒目而視,卻不想施然似乎完全動不動她眼裡的憤怒。
“不好意思綦總,今天太晚了,我這個……嗯……小朋友……”他失笑的看了舒遙一眼,才繼續說道:“就先送她回去了,有機會的下一次請您去家裡,我們在好好聊。”
施然在舒遙看上去依然是個禮貌恭謙的後背,只是當他轉過身,背對着她的時候,對上綦同的眼睛閃着狡黠且凌厲的光。
“你是腦袋不好嗎?”
兩個人才上了車,坐在副駕駛拿帽子口罩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舒遙就氣急敗壞的開了口:“需要的話我可以資助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妄想症這個病還是早些干預治好的可能性也會大一點。”
施然骨節分明的大手握在方向盤上,專注的打了一個迴旋,車子隨着轟鳴的油門時在停車場迅速的掉了個頭。迅急的速度讓舒遙身體受慣性的牽引,重重的撞在椅背上,要不是她繫了安全帶,她很有理由相信,自己會隨着剛纔的急轉彎從車窗裡飛出去。
“要死了!”她扶着後頸嚷他。
“你爲什麼說話不算話!”
施然握緊方向盤的手因爲太過用力而青筋畢露,他沒看她,而是一直目視前方,車子快速的才車流裡穿梭。
舒遙摸不着頭腦:“我說什麼了?”
“你答應過我,不會約別人的!”
他生氣的樣子整個臉都緊繃起來,尤其是下巴,緊緊的皺在一起,像一顆小核桃,嘴巴抿成一條線,還時不時的用牙齒用力咬住脣瓣。竟然還有有點小可愛呢……
“我約誰了?”舒遙被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嚇到了,立刻收回視線,開始攪手指:“我連你都沒約,你是怎麼出現在那的?”
她所答非所問,而且大有喧賓奪主的意思,要讓他先爲自己的行爲作出解釋。
“綦同,他分明說要送你回家的,你別以爲我沒聽見。”
舒遙的混淆視聽的小把戲沒奏效,他一點都沒被帶跑偏,仍然回到問題的所在。
“他可是我前夫啊,我前夫……?”她又好氣又好笑,完全不知道這人無緣無故的氣在哪裡。
“你也知道他是‘前’‘夫’。”施然打斷他,將‘前夫’兩個恨不得掰開揉碎了說給她聽:“已經結束了,沒有關係的人,爲什麼要讓他送你回家?他什麼意思?你又什麼意思?!”
舒遙無辜的說:“……我沒什麼意思啊?”
“確實沒意思!”施然用力的砸了一下方向盤:“我怎麼會這麼沒意思大半夜結束演出還想着再跑出來接你一趟,在家好好洗個澡睡覺不好嗎?一定要跑到這來看你和‘前’‘夫’有說有笑上演冰釋前嫌,我賤不賤!”
他們的車依然以一種近乎超速的姿態行使在凌晨的公路上,舒遙恍然發覺如果再這麼下去,明天的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很可能被“頂流女明星也會18線小藝人交通肇事和毀人亡”而佔據。爲了保命起見,她決定還是先安撫住某人不知道是演戲還是真激動的情緒,先順着他。
“呃……那個……我其實拒絕他了……”舒遙努力正了正色,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淡定自若:“他給我批衣服我都沒讓,而且我還說他來着……”
一直用力踩着油門的人終於緩了點力道,車子減速。
舒遙見有門,有立刻說道:“他就是個中央空調,幸虧早跟他離婚了,不然非要被他氣死……”她咳嗽了一聲,再次感覺車速又放緩了一些。
施然不說話,但下巴上的‘小核桃’已經漸漸消失了。
“謝謝你啊,大半夜還出來接我。”舒遙不失時機,繼續違心的恭維。實則心裡已經腹誹了八百遍,我沒有司機嗎?我可是有司機有助理的人,你就這麼把我拐跑了我都還沒跟你算賬,你還很沒道理的生氣飆車起來了,真是豈有此理。
車子駛入了地下停車場,不過沒有像其他車一樣倒進停車位,而是車頭向內對着牆,一頭扎停在了裡面。
舒遙摸不清施然的情緒,深怕他在受到什麼刺-激,再一腳油門連人帶車撞進牆裡,於是就一直忍着聲,沒有說話。
“你錯了嗎?”他雙手沒有從方向盤上離開,只是委屈巴巴的側着頭看向她。
“錯了錯了!”舒遙頭點的猶如搗蒜,不假思索只一味順從這個‘妄想症’患者。“大錯特錯了。”
“和我道歉。”
‘妄想症’患者的病情加重了,這要求都能臉不紅不白的提出來。自己爲什麼要跟他道歉,向他道歉沒有在他猛踩油門飆車的時候加油鼓掌,好讓他帶着自己一起車毀人亡?
……
見她愣在那不說話,‘妄想症’患者變成了‘躁鬱症’,擰着眉,嘴角也又繃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憤怒又無奈,還有點可憐兮兮的無辜。
“對不起。”舒遙挫敗的認慫。
“我不要這句!”‘躁鬱症’開始有了行動,雙手去捧她的臉,認真的否定了她不走心的道歉。
“那……那你想要我說什麼?”
舒遙都有點結巴了,他不是真的是妄想症加躁鬱症的精神病患者吧,這發作的也太突然了。
施然欲言又止,抿緊了的嘴脣隨着一聲長長的嘆息鬆懈了下來。
他輕輕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竟有幾分動容:“抱我!”施然堅定又執拗的重複了一遍:“抱抱我,我就原諒你了。”
……啊,原來不僅妄想症加躁鬱症,而且還情感缺失。
舒遙不由得也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太可憐了……
她懷着修女憐愛世人的心張開了雙臂,心裡默默唸着:神愛世人,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臣服於您博愛的胸懷之下吧,阿門!
被她胳膊圈住的人下巴抵着女人的柔軟的發頂:“你說什麼?開門?是覺得我抱的太緊了,很悶嗎?”
舒遙這才警覺自己竟然把最後兩個字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而且還被耳朵尖的‘可憐孩子’聽見了。
她將胳膊圈緊了男人勁瘦的腰背,使勁的搖了搖頭。
“不悶,我說的是:啊,暖和,你身上可真暖和呀。”
信口胡編的人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腦回路,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千萬不要再去觸碰他敏感的神經了,畢竟這廝到現在車還沒沒熄火,腳還踩在油門上呢。
男人胸腔微微顫動,大手繾綣的撫摸上她柔順的長髮。
“冷嗎?我其實可以更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