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是怎麼結尾的,奈法莎不清楚,只知道俠客終究是沒有找到文章作者。
“如果就那麼容易被他跟另一個世界聯繫上,我黑客公主還用不用混啊?”這是白麪饅頭的原話。
“呼呵呵呵~~~如果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的話,我不建議再多幾個穿越者的~~~”這也是白麪饅頭的原話。□裸的官僚腐敗。
在蜘蛛巢裡折騰了這麼久,把旅團的人挨個得罪了個遍,奈法莎終於是可以回去了。陪她回揍敵客的是俠客和哀彌夜。
俠客也就算了,哀彌夜原本是不想去的。但不管哀彌夜想不想去,庫洛洛一句話還是讓她跟着他們起程了。據說是因爲見奈法莎和她的關係好,才這樣決定的。
如果每天的問好就算是關係好的話,那麼實際上,就連所謂關係好是奈法莎單方面的。只是這個人對待“朋友”的態度和對比較熟的人的態度差不多就是了……
哀彌夜是隱約有些瞭解奈法莎的思維的。
本來有的關係然後失去了,而且是因爲她不能太理解的原因,所以會覺得划不來吧?
——標準的商人頭腦。
到底是伊耳謎被她同化了還是她同化了伊耳謎呢?
“……”哀彌夜發現自己的腦子又繞到劇情上了。
不管怎樣,這三人最後站在了試練之門前是事實。
奈法莎完全沒有要招待客人的自覺,反而是很自動的退到了一遍,對着層層緊閉的試練之門作出了“請”的手勢。
“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從正門進來的纔是客人噢。”奈法莎笑道。
哀彌夜和俠客對視一眼,俠客也從善如流的做出了同樣的姿勢。
面對這兩個一左一右迎賓一樣站在門旁的傢伙,哀彌夜已經懶得計較了,很認命的推開了試練之門。
她也是想試試看自己的力量的,所以還是用全力去推。一、二、三、四……四扇。哀彌夜算是滿意了,畢竟力量本來就是她的弱項,況且,推開四扇門還是很有餘裕的,只是並不足以推開五扇罷了。
哀彌夜進門之後,那兩個周扒皮也一前一後的從她開的門裡閃進來了。
早就站在大門之後的是,一名黑髮長及腰部、有着一對無神黑眸的青年——揍敵客家長子,伊耳謎-揍敵客。
“伊耳謎。”奈法莎作勢要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結果是,擁抱做到了,她頭上也被伊耳謎狠狠的來了一下。
“痛!”奈法莎抱頭。
“不痛就不會打了。”伊耳謎一臉平靜說得理所當然。他拎起奈法莎往山上走去,不過終於是沒忘記對兩位客人說:“父親在主宅等你們。”
“你們談攏了之後也記得,殺人以外的業務可以找我哦。”奈法莎在拓展自己的業務範圍,爲自己作宣傳。
“痛!”然後又被來了一下。
“又怎麼了?”
奈法莎抗議。
換來伊耳謎冷冷一瞥,“欠教訓。”
嚇?==不要告訴她,從流星街回來以後伊耳謎就生氣到現在,這不合理啊!
就這樣被伊耳謎一路拎着走,到了主宅把客人交給梧桐之後,伊耳謎就直接拎着人往後面的樹林走——考慮到回房間會遇上基裘,所以兩人很默契的都沒有進主宅的意思。
“你故意的。”剛把奈法莎放下,伊耳謎就這樣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什麼故意的?”奈法莎一時反應不過來,然後她就感覺到伊耳謎似乎、好像發火了。
伊耳謎的情緒一般掩飾得很好,所以奈法莎幾乎是無法通過念力的波動來判斷他的情緒的。而這次,竟然感覺到他在生氣,就說明他真的很生氣,而且他也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
完了……奈法莎再度望天,這算不算,自作孽?
“你是故意被抓的,而且被抓之後也完全沒有想要逃跑。明明,你想逃是絕對可以的。”伊耳謎面無表情的平緩陳述,分明是平穩無波動的語調,但或許是心理作用,奈法莎總覺得有些森寒。
“呃……你是怎麼知道的?”雖然刑警同志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可是誰叫奈法莎真的很好奇。
“看你那時的行動就可以隱約猜到。”伊耳謎說道。那種,完全沒有盡力的表現。
“而且……”說到這個的時候,伊耳謎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媽媽有跟你那個朋友通信哦,她把你在旅團是跟她聊的短信都發過來了。”
明明是大白天的,但是在樹林蔭翳、枝葉婆娑的密林裡,奈法莎感覺到的陰森可不是隻有那麼一點。伊耳謎好像要向他本來沒有的冰山屬性進發似的,冷氣全開。漆黑、看不出感情的貓眼圓睜着,有涼風拂過撩起他漆黑的發。
雖然說話的口吻還是無害的,奈法莎確切是感覺到了伊耳謎的壓迫感。
[死白麪饅頭……我要剁了你!]即使在心裡已經把饅頭凌遲又凌遲還原成麪粉團,但還是對面前的場景於事無補。
怎麼辦?怎麼辦!總不能這樣僵下去吧?對心理負擔很重的!
“吶,那……以後遇到這樣我就拼命也要逃出來好啦。”奈法莎試探着說道。
伊耳謎盯着她看了有那麼一會,然後壓力驟然消失。
奈法莎在心裡揣測:過關了?
“不需要。”
伊耳謎的只有關鍵詞的語法,再次讓奈法莎頭頂問號。
“那樣會受傷吧?所以,不需要。”伊耳謎走過去,像奈法莎伸出手,指尖滑過她的臉頰,最後落在了她的頭上。
“你不需要……不,絕對不能將自己置於險境。”他揉揉奈法莎的頭髮。
“……爲什麼?”奈法莎知道這句問話應該很蠢,但是,不這麼問的話她很難將這句話定義一種感情,儘管已經是隔層窗紙的程度,但仍是說不出來。
伊耳謎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會擔心啊。”
奈法莎看着伊耳謎,似乎有些愣住,這種話以前從來沒人對她說過。因爲奈法莎很強,所以不用擔心——況且“擔心”這個詞在覺醒者的認知裡已經幾乎絕跡了。但是,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對她說:“就算你是防禦型,也別隻剩半個身子回來啊。”
而在比較有同伴情誼的大件時代,戰士們告別所用的話語是:“下次見面之前,別死了。”——在那個世界,那種身份,“不死”已經是一種奢望了。
現在回想起來,纔多少明白,那些話裡的意思。
奈法莎忽然就笑了。
——原來,那些話代表了“擔心”啊?
——原來,自己是那麼幸福呢。
——在自己的觀念裡,大劍的世界充滿了冰與血,不管怎樣也稱不上是一塊福地。但是,仍然有人會,擔心自己啊。
——就好像在這裡一樣……
她走過去,輕輕環抱住伊耳謎。
“謝謝,伊耳謎。我不會故意把自己至於險境的。”
“嗯。”伊耳謎應了一聲,然後又是一下。
“痛!”奈法莎抱頭,“你幹嘛!”
“手滑。”
“……”
“伊耳謎,你爲什麼要擔心我呢?”覺醒者間那淡薄得幾近於無的維繫,會擔心,更多的就是一種同伴情誼,甚或是習慣。那,伊耳謎呢?
“不明白?”
“是……朋友嗎?”看着伊耳謎那雙深沉得看不到瞳孔的黑眸,奈法莎覺得自己的猜測似乎很不靠譜。
伊耳謎沒有說話——他本來是想說的,想說“我們不是家人嗎?”但是忽然想起,某次出任務正好聽見有人說“重要的事情,還是直接點比較好”。
按照他的邏輯:家人=重要的。可推出:家人的事情=重要的事情。又因爲:動手=直接。
(作:小伊啊,那個“又因爲”的論據是從哪得出的?
伊:?直接把人殺掉不是比設陷阱直接多了?
作:……==)
所以推論如下:
他擡手慢慢撫摸着奈法莎的臉頰,頭漸漸低下去。
這個吻不同於從前,要綿長輾轉得多,呼吸中的那一絲暖意有些炙熱,似乎在述說着什麼有什麼,是必須讓她知道的。
“你還不明白嗎?”他問。
奈法莎在漆黑的貓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明白嗎?明白什麼呢?
在一百多年前,面對人類厭惡,她就學會與人類劃清界限。一百多年前,當她的大劍朝遞出黑函的前輩斬落的時候,她就告訴自己,不要傷心啊,奈法莎。
從前是她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簡單了,她太天真了,她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冷血,所以會,痛苦。而從那時起,她就決定,她再也不要傷心,她要快樂,即使是在這樣的一個世界,她也要快樂的活下去。
奈法莎,你要快樂啊。
於是從此她就學會從任何一個微小的地方尋找快樂,學會享受戰鬥的樂趣,學會對什麼都無所謂,學會失去一切。
所以,奈法莎永遠都不會傷心的。
直到死亡之時。
她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輸給那七個大劍了。因爲,北方,她記憶中的那個北方,已經不在了。
奈法莎沒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原來,她還是有一定要守護的東西的。只是,這樣東西存在的太過篤定、太過無可動搖,讓她誤以爲,這是不需要守護的。
直到距離那時很久很久的現在,奈法莎才明白,原來,自己並不是只要一個人就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原來自己並不是可以孤獨的走下去的,原來自己爲那逝去的記憶中的北方流盡了眼淚但自己卻不知道。
一滴淚,劃過她的臉龐。
“呵……哈哈哈……”奈法莎忽然笑了,淚水卻爬滿臉頰。
好像從什麼沉重的枷鎖中解脫了,掙脫了桎梏,頭一次笑得這樣輕鬆、真實。
但是,既然是這樣,爲什麼眼淚卻是止不住啊?
“爲什麼哭了?”伊耳謎疑惑又有擔心的看着奈法莎。
看着伊耳謎指間,她的淚,奈法莎釋然一笑,“不管啦,不需要去想這些……”奈法莎快樂秘訣之一,就是不要想太多。
她倏然使力,把伊耳謎推倒在滿地的青草上,像只貓一樣伏在他的身上,笑得很開心的在他身上蹭蹭。
“我好高興呢……很開心……很喜歡你啊……伊耳謎……”
這個世界有人愛着她,有人需要她,她對於某個人來說是特別的,她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
這個世界有她愛的人,於是她會比從前更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於她再不是一場遊戲。
她,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有想要爲之活着的東西。
奈法莎明媚輕鬆的笑着,流下跨越了一百多年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