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那次討伐戰不久,她就接到了伊洛蒂的黑函。
那時,她甚至無法拿住那小小的紙片。
“爲什麼?”她問。
“這個嘛……你可以自己去問她。”黑衣的聯絡人無所謂的說。對於他們來說,所謂的戰士不過就是消耗品、工具,完全沒必要太過在意。
奈法莎盯着黑函,沉默了好一會,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很平靜的問:“她在哪裡?”
看着面前的白衣戰士,奈法莎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情再此波動起來。
即使帶着溫柔綠意的碧眸已經變成了鋒銳凜冽的銀色,但那溫柔的微笑卻與記憶中別無二致。
“我真是沒用啊,才工作多久就不行了……奈法莎,麻煩你了。”
伊洛蒂平靜的說,微垂的眼睫帶着淡淡的哀傷。
“伊洛蒂……”奈法莎一時無語,腦海中一片空茫。
這是她的朋友。這是她失去了這個世界最初的庇護之後的第一個朋友,這是在她又一次失去家之後給予她溫暖的人……
“覺醒者也是有理智的。”不知爲什麼,這句話衝口而出。說出去之後,奈法莎才恍然驚覺,趕緊補救:“既然不會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你也不一定非要死啊。”
“奈法莎……”伊洛蒂搖搖頭,好像在看着一名任性的孩子,“成爲什麼,其實並非我最在意的。我只是,不能忍受竟要屠戮他人生命而活。”
聽到這句話,奈法莎明白了,伊洛蒂對於人類的身份並未看重到要用死亡維護,她所在意的,是吞噬人類內臟而活的未來。
“你仍然想保護人類嗎?即使認識了人類的醜陋。”
“是的。”伊洛蒂堅定的點頭,“人類儘管有着骯髒醜陋的一面,但這並不能掩飾人性之中那閃耀的光華,人類正因爲這樣鮮明的矛盾對比而顯得無比美麗。我,想保護人類,那是我的信念,不因爲人類對我的態度而改變。”
“……”接下來該說什麼呢?難道要說犧牲一小部分人可以換來大部分人的幸福?——畢竟覺醒者都是動輒摧毀一座村莊的。
別傻了,這種拙劣的理由,只能用來自欺欺人,拿它去說服伊洛蒂是侮辱了她。
“奈法莎,動手吧。”
奈法莎發覺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伊洛蒂,同時伊洛蒂也不瞭解她。否則,不會有如今的局面的。
她只是貪戀着伊洛蒂的溫暖,而在伊洛蒂眼中,她也只不過是那個幾乎熬不住妖魔血肉融合時的痛楚的孩子。
“我知道了。”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帶着金屬質感的銀眸已是一片空無。
她緩緩的拔出大劍,頭一次,對準了同伴。
“奈法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伊洛蒂的笑容依然溫柔,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想縱容一下那個會在黑暗中哭泣的小女孩。即使不甚了了,她也隱約的知道,戰士的路,並不是奈法莎的選擇。
下一秒,隨着紛揚似花綻放的鮮血,她的頭顱帶着那個淺淺的弧度飛起,被奈法莎接在手中。
“伊洛蒂……”抱着那顆尤帶笑意的頭顱,奈法莎蜷緊了手指,緊緊抓住那璀璨如陽的金髮。她低垂着頭,長長的金髮遮住了她的臉龐,但仍可看到,有透明的水滴滴落。
她殺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陽光,同時也斬斷了她與人類世界最後的羈絆。
走自己的路嗎?我只是想快樂的活下去而已……
良久,她終於擡起頭。清麗的面龐上是淡淡的微笑。
是的,她要快樂,所以必須微笑。
即使戴上虛僞的面具,即使那只是無感情的牽動嘴角,但至少她在微笑。只要微笑,一直的微笑,虛假也會變爲真實,她終會真正的快樂。
奈法莎一點一點的掩埋着伊洛蒂,一點一點的埋葬自己在這個世界最深的眷戀,一點一點的埋葬那個悲傷的奈法莎——那個午夜夢迴之時默默哭泣的蘇淺寧!
她在此埋下她的悲傷,從此她將快樂。
她堅信。
她不得不信。